将相名门 第30章 恍然

人若决心要去，是怎么也拦不住的事。上官星辰也认为，对于五媚娘而言，她亲自做出的选择，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然而，世间之事也真是奇特，而如今，他大仇已报，也总算是松了口气，毫无牵挂了，可他望向天边的云山，又为何会在感觉到不安的同时，有些恐慌？

为什么会感到舍不得，为什么还有些空落和……难受呢？

可然而想着想着，一股急湍如猛兽般的不适席卷了他的全身，紧接着如针扎一样猛然刺进了心，一下又一下，锥心的疼。

“咳咳咳！！”上官星辰再次毒发，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那血不再像是正常人的，然而黑的如深渊、如浓墨，见不了底，让人仿佛如履薄冰……他心头的情绪愈发浓烈，心头之痛，痛彻心扉！

是死神，在濒临，是地狱，是黄泉，在一步一步引他离开……上官星辰忍着剧痛，脑子却是清醒的很，他很明白，那一刻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只是他好像心里不太想。

他这个人，终究是快要死了。

这次的毒发，似乎比之前的要痛几倍，他叫苦着，不知何时，竟倒睡在地上，紧紧的抱成一团，疼痛让他越来越清醒，他挣着眼睛看着灰白的天空，一群飞鸟掠过，他也似乎越来越感到不舍。

他连忙把手伸进怀里，抖着手，哆嗦着急切而又慌乱的摸出药瓶，摸了好一阵子，可却是什么也不曾摸到。上官星辰近临崩溃，但却从不敢去想象他此时是何种的狼狈与不堪。

“药呢……药……我的药呢！！”直到他痛得扯烂了的胸前的衣襟，还是没有找到，于是，他跪着，忍着痛，手抖着不停的在地上摸，当作慰藉一般，急切渴望着找到那一丝生的希望……

哪怕一点点……

究竟是什么，让他开始如此惧怕死亡，前所未有的害怕。

上官星辰从未觉得有一天，自己会如此狼狈，要知道，当他早知自己活不久时，即使是想象，他的死也只会是平静和释然，如同解脱了一般。

他随波逐流了大半辈子，虽然一生都在踌躇不定中徘徊，可他那时却是真真正正的没有害怕过——一个死字

若是说今非昔比，可这却又不是，今天的他是他，昔日的他也是他，他从来就没有变过，又能拿什么来比？他永远只会是他，可死亡，却是他注定的结局。

也许又是因为，其实他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不惧死亡，又或许是嘴上这么说着，平日并没有感受到，可当真正面临死亡之时，所有的一切，即使勇敢，也开始变得微不足道了。

“咳！咳！……”上官星辰嘴里又咳出了血，但是手还是紧紧攥住自己的胸膛，恨不得把心挖出来，不要再这样痛苦了。

“裴客……”他哑声念道，嘴唇打着哆嗦，似是被这痛弄得再也疼叫不起来，手上和脖颈青筋暴起，似乎成了最后的体面。……眼泪，最终还是不住的往外落……好像再也停不下来似的。

裴客，这是他此时心中唯一想到的人。甚至让他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程宣。

他见余光有道人影走来，缓缓抬起头，失焦了的眼里闪过一丝清明，可又很快变得失落，他低下了头，痛苦无比，狼狈不堪。

“阿兰，我知道你在找什么。——是这个么？你倒是抬头看看啊。”程宣道。

上官星辰再次艰难的抬起，眼泪还在流，模糊了视线，只见到程宣的一个模糊的身影，把药瓶拿到他眼前显摆着，他心里有一瞬的气愤，但却被疼痛掩盖，他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怎么也开不了口。

不知道说什么，但更多的是不想以此情态，哽咽诘问，显得更加狼狈了。

程宣见他不说话，又道：“是因为他么？你想活着跟他在一起？”

“阿兰，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了。”说着，程宣在上官星辰面前蹲下来，从药瓶里倒出药来，喂进他嘴里，然后又轻轻捏住他的下巴，抬起，看了好久，而后用手指为他抹掉嘴角的血迹。

“你看你如此爱他……”程宣看着手上的血，沉思了片刻，便伸出一节舌头舔了舔，然而他的眼睛却从未从上官星辰的身上挪开片刻，说不出什么情绪，眼底半是打量半是得意。

“可你却不知，我究竟有多么的爱你……”程宣观察着上官星辰的表情。

“我爱你，不是说说而已。”

此话一出，上官星辰整个人都清醒了，他诧异的看着程宣，见他正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极为认真的样子，不像是说玩笑话，便不觉感到后背有些发凉。

震惊之余，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突然，他感觉到自己嘴被人含住，温热而柔软，他即刻睁大了双眼，还没等程宣伸出舌头，便猛然把对方推开。

上官星辰皱眉不解的看着程宣，然而对方却是回味似的舔了舔嘴唇，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

“阿兰，你可知，你现在的表情有多可爱？”

上官星辰哑着声道：“你是我哥……”

程宣道：“因为我是你哥就要藏着我对你的感情么？你不知道我不喜欢那样，世上也从来没有这些歪道理。”

上官星辰不说话，依旧皱着眉。

程宣又道：“我听见了，你刚才在叫裴客，我知道，你爱他，但是……我迟早会让你忘记他的，而他，也会很快消失…………”说着，他的表情开始变得阴沉。

上官星辰闻言，从半梦半醒中回过神来。原来……我喜欢他……更爱他，因此，再不想孤独一人死去了。

“你想干什么？！”

程宣伸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指腹划过他的嘴唇，这他又想起方才的那个吻，不禁引起他内心的严重不适。

于是他尽力的别开脸，想要离开那个魔爪。

然而，又被程宣狠狠扳了回来，上官星辰被他强迫与其对视，下巴几乎捏的要碎了。

“程宣，我警告你，别让我不认你这个哥哥。”上官星辰眼神里放着热光，恶狠狠的盯着他。

程宣闻言，松开手，抚着脸哈哈笑了起来，像是听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似的。他凑近了眼前人，瞄了眼他的胸膛，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根本不在乎。”说着，又垂眸靠近，轻轻咬了咬上官星辰的耳垂。

上官星辰不及防备，吓得整个身子震了震，连往后躲。

程宣将他的动作受尽眼底，嘴边笑意更深，意味不明。只听他道：“阿兰，可还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吗？——我要你现在就还，用你现仅的一生来还我。”

接着，不知顿了多久，他看着上官星辰的眼神也越来越诡异，他挑了挑眉，道：“我要你，整个人。”

上官星辰此时内心警铃大作，惧怕着眼前人的每一个动作，他痛苦万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想要求救，于是就想到了裴客。

裴客！你在哪里？裴客，你来吧，我真的快受不了，裴客……

上官星辰看向远处的烽烟，痛苦又悲哀，“你该知道，那不可能。”

程宣站起身子，走过去，挡住了他的视线。“你还在想他么？”

不错，他能想到的也只有他了……

上官星辰并不说话。至今也难以明白，他对裴客的情是何时而起的，竟然让他此刻，几乎满脑子都是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