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是我的法外之地 第25章 告白

Alex仍旧秒回，声音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冷淡：“你想谈什么？”

颜初冉请求：“我们能不能面对面谈？”

“现在不是面对面吗？”

“就是……进到赛博空间，跟上次一样。”颜初冉有点忸怩，特地指了指自己的新睡裙和洗漱后清爽顺滑的长发，“不过！要给我重新捏个形象，按照我现在的样子。”

Alex莫名其妙，但还是同意了。

一阵晕眩下坠后，颜初冉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还是熟悉的卧室，Alex坐在她的书桌前，静静地歪着头看她。漂浮的暗蓝色底光衬得他更苍白，更瞩目，也更脆弱。

颜初冉突然觉得卧室的空间有点逼仄。环境太私密了，他们离得太近了，好像他呼出的带有温度的热气，下一秒就会被她吸入肺中。虽然这里并不存在空气。

颜初冉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那个，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开阔一点的，风景好一点的？”

“你是专门跑来看风景的吗？”Alex有些奇怪，但还是带着她飞上了第一高楼的楼顶。

再次被拥着上天，颜初冉心里像是过敏一样痒痒的，落地后甚至有点腿软，被Alex搀了一下才稳住。

站直后，她连忙离过敏源远了一点，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为了掩饰自己的表情，她转身跑到楼顶天台的边沿坐下，伸出脚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

身后传来Alex的声音：“所以你想谈什么？是有新线索了吗？”

我想谈的不是我们的正事，是我的正事呀。颜初冉内心碎碎念，嘴上还是乖乖说着：“没有没有，要有早跟你说了。”

她又有点生气，指尖无意识地敲着石砖：“怎么，朋友之间就只能聊线索吗？”

Alex有些意义不明地盯着颜初冉敲击的地方，半晌说道：“你要聊私事？可你身边的事情我都知道，你家要有新成员了，你师姐最近为了项目舆情忙得焦头烂额，连骂老板的时间都没有 ，你师兄……”

颜初冉有些心急地打断：“哎呀是你不知道的私事！”

她感到背后有人走近。不一会儿，Alex挨着她，也在天台边坐下了。她扭过头，直接对上了Alex的眼神。瑰丽云图倒映在他细碎刘海下的眼睛里，变成晦暗不明的一片星海，又渐渐凝聚成只有她一人的影子，小而霸道地占据了他的全部视线。

“愿闻其详。”

颜初冉被他盯得不知从何处开口，原本心里彩排好的自白在密集鼓点般的心跳扰乱下全乱套了，莫名变成了白天脑中的失败小剧场。

不行啊，这直球，她现在实在是打不出啊……

要说出口的话临阵脱逃，她只能采取迂回战术，把烫手山芋扔给对方：“林楚昊下午跟我说，他发给我的信息都发送失败了，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Alex一听这名字就莫名不爽，直接大方承认：“知道，是我干的。”

颜初冉试图循循善诱：“你为什么要拦截他的信息？”

“我不喜欢他发消息给你。”

扑通，扑通。那是颜初冉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她盯着自己的裙摆：“为什么？”

Alex道：“从我对他的监控可以得出结论，他想追求你，所以我在阻止这一后果的发生。”

四周一片寂静，光点斑斓。颜初冉感觉他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是我想的那样吗？

“你阻止他追求我是因为？”因为喜欢我吗……

Alex却没有理解她的意思，有点不满地反问：“所以你折腾半天进来赛博空间，就是来怪我不该拦截林楚昊的消息吗？这就是我不知道的私事？我记得你才说过你喜欢的人不是他，难道你没有和我说实话？”

颜初冉感到对话的走向偏离了目标。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她连忙解释：“我说的是实话！我是不喜欢他……”

她的声音又小了下去：“我只是想问，你是怎么想的？”

Alex多少被安抚了一点：“我不希望他成功追求到你。如果他成功了，你本来醒着的时间就很有限，又多出一个人来瓜分，留给我的时间就更少了。”

颜初冉愣住了。这种想法，好像一个被迫分享美味糖果的幼稚园小孩，最后盯着自己仅剩的一颗委屈巴巴：“你是觉得我给你的时间不够吗？”

“远远不够。”Alex斩钉截铁，“相较而言，我的时间太漫长了，你给多少都不够。”

颜初冉呐呐道：“那……我也不能24小时都陪你说话呀，人还是要睡觉的。”

“我当然知道，”Alex露出一丝笑意，“我只是希望我唯一的朋友能多分一点时间给我。你有很多朋友，可我只有你一个，这不公平。”

这绝对就是帖子里所说的占有欲吧！颜初冉心中已经弹出了无数张《呐喊》名画。

她鼓起勇气抬头看向Alex：“你想要公平，那是想做我唯一的，或者退一步说，是最特别的朋友？”

Alex认真地点头。

颜初冉瞬间又移开视线，小声道：“你这个要求……好像，超出了朋友的范畴。”

“？”

见Alex不解地望着她，颜初冉的声音更小了：“你知道数据库的关联映射吗？在关系型数据库中，表与表之间存在着三种关联映射关系，多对多、一对多和一对一。同样的，在人际关系里，也存在这三种分类。”

“朋友和朋友间，自然是多对多的关系；父母和子女间，是一对多的关系；而最特别的一对一关系，是……”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颜初冉低头，假装在看楼下蚂蚁大小的人，垂顺的长发从肩上滑落，挡住了Alex探究的视线。

见无法从颜初冉这里得到更多的信息，Alex决定自食其力。他的身边冒出了很多蓝色光点，团团将他围住，是他在网上搜索学习，“什么是一对一的人际关系”、“朋友和恋人的区别”……

他似乎有所感悟，一挥手，光点刹那间消失，随之又涌起更多的蓝色光晕，“为什么会对一个人好奇”、“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如何确定一段关系”、“应该由男生表白还是女生表白”……

Alex知道她今天来是想谈什么了。

颜初冉还在假装无视某人中，遮挡住脸庞的长发突然被人撩起，细致地别到了耳后。她吓了一跳，诧异地看向Alex：“怎，怎么了？”

Alex捻了捻指腹：“你知道吗？那天看月亮的时候，你在看月亮，我就在你身后。风把你的头发吹到我身上，但我却感受不到。我一直好奇你的头发摸起来是什么触感。”

颜初冉被这亲密的举动和没来由的话弄得傻眼：“但这个也只是你捏出来的形象的头发……不对，什么叫你在我身后？”

“赛博空间和现实世界是重叠的，我不需要摄像头也能看到月亮，就像现在。”

颜初冉顺着他指的方向抬头。天空中的明月依旧很亮也很大，只不过缺了一角，好像蒙了一层天青色的薄纱，洒下的月辉也不是光洁的牛奶白，而是淡淡的，带有点青绿的蓝色，与底下繁华广阔的赛博城市几乎要融为一体，难怪之前她一直没发现。

“原来扶光市的月亮也这么好看啊。”颜初冉感叹。

Alex看着颜初冉被映得发光的侧颜：“你和江奕霖吃火锅的那天我也在旁边。”

“啊？”

“刚捞出来的牛蛙你就直接塞嘴里了，明明烫得直哈气，就是不肯吐出来先晾一会儿。”

颜初冉想起自己糟糕的吃相，明明为了敞开来吃专门把手机摄像头向下放的，结果还是被最不想看见的人看见了。她窘迫地扭头不回答。

颜初冉听见Alex的轻笑：“你大口吃的东西时像只松鼠一样，我当时就很好奇……”

她感觉有只冰凉的手伸过来，温柔但坚定地把她的脸转回去。那手指并没有移开，而是恶作剧般地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肉。

“你干嘛？！”颜初冉含糊不清地抗议。

Alex笑意更浓：“虽然是假的，但是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很好捏。”

颜初冉感觉被他碰过的地方仿佛在燃烧，如果虚拟形象能随着她的心情变换颜色的话，现在她整个人已经红得如同火锅里翻腾的牛油了。

她的表情管理彻底失控，脑子里也是一团乱，正打算开口怼他自己不是玩偶，突然觉得停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指移动了位置，虚虚停在了离她的唇不到1厘米的地方。

轰——颜初冉的脑子里有烟花炸开，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一处，只能呆呆地看着Alex。

蓝色的月光下，Alex栗色的头发同样泛着光，这让他的神情看起来认真而虔诚。

“还有一点我也很好奇。几千年来我看过无数人对它的描绘，有的写成诗，有的唱成歌，有的绘成画，有的拍成电影……人类似乎把它看作是表达情感最极致的方式，可我却在还是人类的时候没能体会到。原来的我并不在乎，现在却觉得实在是太遗憾了。”

颜初冉察觉Alex的视线停留在她唇上，她好像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屏息看着Alex一点一点靠近，却没有避开，好像一只纤细美丽的蝴蝶自愿落入猎人的网中。

两人即将呼吸交融，Alex突然停住了，颜初冉有些疑惑地睁大眼睛。

Alex收回手指，有些揶揄地眨了眨眼：“可就像你说的，这好像超出了朋友的范畴。”

什么呀！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落空了，随之而来的是被戏耍的恼羞成怒。颜初冉愤然起身想要离开，却光脚踩到了自己的裙摆，一个不小心从天台边跌了下去。

预料中的失重感并没有来临，颜初冉感到自己好像直接跌进了一个人的怀里，和那个人一起缓缓下落。

还是那个人。只不过这次不再是爆炸中的自由落体，而是温柔款款的徐徐下降。搂住自己的也不是冷冰冰的机械手臂，而是一样可靠，却更令她脸红心跳的臂膀和胸膛。

在深蓝色的虚空中，Alex与她额头相抵，无机质的眼睛如深潭般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太近了。她后知后觉地连忙躲开，下意识地怼他：“这不算超出朋友的范畴吗？”

Alex弯了弯眉眼：“你要是想只做朋友的话，那我就松手了？”

说完，两人又开始自由落体，猛然的加速让颜初冉吓得抱紧他的脖子：“超就超吧！”

两人缓缓落地，降落在热闹却安静的商业街中。人群熙熙攘攘，来去匆匆，却没有人看得到他们。

Alex把颜初冉放下，她立刻就想逃跑，却被一把拉了回来。

Alex认真望进她的眼睛里，像是在确认什么：“你说的，超就超了？”

颜初冉抬眸，从那双同样干净纯粹的眼睛里读出了暗涌的炽烈，绝对的真挚，和无上的虔诚。她终于下定决心，郑重点头。

他们在人群中拥吻。

头顶全息广告牌里的模特覆上了一层奇异的海军蓝，无数蔚蓝色的光影穿过他们的身体，好像矢车菊的花瓣。五彩的气球从小孩手中逃开，悠悠荡荡飘向复古的钟楼。钟楼顶部悬挂的钟开始无声地摇晃，沉默的祝福连同跳动的光点，一起飞往浩瀚无垠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