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是我的法外之地 第24章 打直球

颜初冉这几天有些苦恼。

她去东泽市这一趟可谓是收获满满，虽然又遭遇了袭击，但是对幕后黑手的线索也掌握得更多了。更重要的是，离开的前一晚，在清凌凌的月光下，在微凉的晚风中，在Alex干净的声音里，她忽地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模模糊糊、不明就里的情感到底是什么了。像笼罩在眼前的迷雾突然散开，她不得不面对不愿承认的事实——她喜欢上Alex了，尽管这是个神秘的，危险的，没有实体的数字人。

怎么会这样？颜初冉捂住脸。可想通之后，一切反而都不对劲了。以前她还能和Alex正常对话，可是认识到自己的心意后，一遇上Alex，她就心跳加快，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神色如常，心平气和。

明明对方在和自己讨论有关Innovik的正事，可她的心思总是乱跑，时不时想起自己缩在高大机器人的臂弯里，从高空一跃而下，凛冽的风呼啸而过，破碎的玻璃永远也刮不到她；那晚赛博空间里浩瀚星图下，被他搂住腰的奇异触感，光影勾勒出他俊美的侧颜，又弹跳着落进她的心里；小音机械外壳里的他笨拙地表示，“现在我们是朋友了”，之后又一本正经地让她闹了个乌龙脸红……每每谈话，她都脑袋发晕脸颊发热，根本没听清Alex在说什么，只能勉强应和几句敷衍了事。

母亲恰在此时宣布了好消息，在全家欢庆的同时，颜初冉暗自庆幸能有别的事情转移她的注意力，她热情地为母亲忙前忙后，一方面是真心实意庆祝一个小生命的到来，另一方面也试图把Alex和她的小心思都暂时抛到脑后。

她非常迫切地需要找个人分享自己的心事，毕竟母胎solo情窦初开，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不能发消息给情感大师师姐咨询，也不能上网寻求网友帮助，因为那样一切都会暴露在Alex眼前。

喜欢上这么一个人真是麻烦，什么都瞒不过他！她暗想。

可是吃火锅那天，我为什么笑那么开心，他心里没数吗？在场的除了师姐我还认识哪位，我在跟谁发消息他不知道吗？真是机械脑袋不开窍！

颜初冉纠结再三，只能拐弯抹角地和沈女士吐槽，借老爸老妈恋爱史作参考案例。

“妈，”颜初冉溜进厨房，接替下正在切水果的沈茵昭，“那个，之前你说你在校际辩论赛上对老爸一见钟情，后来呢？”

沈茵昭一挑眉毛：“你不是说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吗，今天怎么有兴致来问了？”

颜初冉哎呀一声：“那是一见钟情的部分，后面的一直没讲呀。是怎么在一起的？”

沈茵昭被护送出了厨房，她被女儿安置在了沙发上，附赠一盘切好的苹果，有些疑惑道：“诶，后面的没跟你讲过吗？”

颜初冉盘腿坐在沙发下，啃了一口剩下的苹果核，仰头满眼期待，示意“我准备好了，您随时开讲”。

难得女儿这么配合，沈茵昭笑了笑，将故事娓娓道来：“那年我大一，你爸研二。辩论赛后我就报名加入了辩论队，天天以讨教的名义找他问问题，还时不时给他带杯奶茶带点零食。

可他倒好，老师是个好老师，只会跟我讨论辩题和辩论技巧，还给我布置作业，完全不知道我为什么只缠着他不去缠别人。几个月下来，整个辩论队都知道我在打什么主意，就他不知道，别人起哄的时候他还一本正经地替我澄清，给我气的啊。”

颜初冉大笑：“哈哈哈哈！感觉老爸一直是这样的，那后来他怎么开窍的？”

沈茵昭咔嚓咬了一口苹果：“他一直没开窍啊！我还买通了他室友，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去制造偶遇，还是无济于事。后来我发现旁敲侧击没有用，索性自暴自弃了，在放弃前想着最后搏一把吧，就直接跟他摊牌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打直球就成功了？”

“哈哈哈，”沈茵昭回想起二十多年前颜青被告白暴击后手足无措的样子，还是觉得很可爱，“你爸在那之前一直是那种从容不迫，天塌下来都没事的样子，讲话从来不磕绊，那天是我第一次见他那么窘迫，话都说不顺了，脸红的哟，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后来才知道他之前是根本没明白我什么意思，也想不到那个地方。早知道我上来就直说了，还白费了几个月的功夫。”

颜初冉似有感悟：“所以……对方不开窍的话，策略就是打直球吗？”

“这个嘛，”沈茵昭笑了，“也不是放在谁身上都管用，前提是对方不讨厌你，而且还得长得好看，像你妈我年轻时候可是美女，谁能拒绝得了呀。”

不讨厌 好看是吗……

颜初冉想了想自己，Alex对她好像一直不冷不热的，但是感觉……应该不讨厌她吧，不然按他的性格，自己知道这么多秘密，早就被干掉了。而且他不是也承认，两人是朋友了吗？

至于好看？码农的世界里没有“美妆”二字，虽然平常在外她是会稍微打扮打扮的，但现在放假了，大夏天的又不出门，她天天穿个印花睡衣，头发睡醒也乱糟糟的懒得梳，就随便扒拉一下，好像是和好看沾不上边。最重要的是，就凭Alex那高清无敌的摄像眼，再精致的妆容在他眼里，是不是也只能得到他的一句“喂，你卡粉很严重啊”。

颜初冉还在忧心忡忡，沈茵昭似乎看出了什么：“你今天问这么多是怎么回事？有情况了？”

颜初冉突然被戳破心事，心里一惊，连忙打哈哈掩饰：“没有没有，这不是马上有弟弟妹妹了嘛，看你和老爸恩爱，突然好奇是怎么开始的。”

沈茵昭用“我已洞察一切”的眼神盯了女儿许久，就在颜初冉坚持不住想要找借口溜之大吉的时候，她才叹了口气，说道：“你说没有那就是没有啦。不过要是真有情况的话，记着，女孩子也是可以主动一点的哦。”

“知、知道了……”

颜初冉猫在被窝里，像只毛毛虫在床上扭来扭去不消停。这是一个她不会被摄像头，也就是Alex观察到表情的安全地方。虽然从妈妈那里取了经，但她潜意识里总觉得和Alex打直球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诚然，Alex和当年的老爸一样不开窍，但是一个能为非作歹的数字人，可比一位两袖清风的文人危险多了。莽撞的告白甚至可能会让对方不高兴，如果连朋友都做不成，那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她开始想象告白后，Alex的反应。

“我们不是说好做朋友的吗，你要让我失去我唯一的朋友吗？”Alex温柔的眼里充满忧郁，“与其被别人剥夺走唯一的朋友，不如……就由我自己亲手斩断吧。”他神色一变，手里举着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尖刀，一步一步朝颜初冉走来……

打住，怎么突然变成了恐怖片剧场？而且要杀自己也是靠外力杀吧，话说他能亲自举起刀吗？

颜初冉摇摇头，开始换一个场景。

“你说想和我交往？”Alex扶上下巴，半阖着眼眸思索，“那为了我们能不后悔作出的选择，我希望你能详细论述以下几点：你是一时兴起，还是做好了长期打算？交往后，我们该如何克服形态不同这一本质的问题？目前我的存在还是一个秘密，你如何向亲朋好友解释我的身份？你喜欢小孩吗？我们是否需要签署一份婚前财产协议？……”

Stop！这是什么诡异的走向，交往还需要写论文的吗？颜初冉实实在在被自己的脑洞吓到了，不敢盲目行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套出Alex的想法呢？

她灵机一动，钻出被子，故意掏出手机开始搜索：男生喜欢女生的典型表现。

颜初冉按着顺序，点开第一个高赞帖子。

一、频繁找你聊天；

二、消息秒回；

三、展示自己，希望你了解他；

四、占有欲。

她扳着手指开始一条条比对。

频繁聊天是事实，毕竟他们还要找出一系列事件的幕后真凶，经常在一起讨论在所难免。而且Alex也不用睡觉，基本她醒着的时候都在，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他实在是太闲了。

消息秒回，这个也是事实，但他活在赛博空间里，计算机处理信息的速度是人脑的1000万倍，秒回根本不算个事儿啊。

展示自己，确实，他给自己讲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不过……有可能是为了破解许老师的谜团？这一点待定。

占有欲……目前没看出来，好像也没出现什么能激发占有欲的事情。

帖子刷完，颜初冉感觉每一条都似是而非，确实有些迹象，但又都有别的合理解释，最终还是什么都无法确定。

她突然想起前两天群里二师兄的问话，决定赌一把，小小试探一下。

她直接给林楚昊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林楚昊听起来有点迷茫，但更多的是惊喜：“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颜初冉单刀直入：“听说你在打听我？”

“哈哈，”林楚昊被当面戳破也不窘迫，“本来想直接问你的，结果不知道为什么消息一直发不出去。”

“给我的消息发不出去？”

说起这个，林楚昊还有点郁闷：“是啊，我还特地检查了，手机没问题，网络也没问题，给别人的消息都发送正常，但是给你的一直是发送失败。”

颜初冉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但又有些不确定，狐疑地盯着一旁的投影仪：“那你想给我发什么呢？”

林楚昊：“我看到科技馆暑假有个古代科学的临时展，想邀请你一起去，如何？”

颜初冉有点纠结，展览本身其实可去可不去，主要是人。去了可以看看Alex的反应，但又怕引到最糟糕的结局。最终她回答道：“我考虑一下。”

挂了电话，颜初冉的表情管理实在是做不下去了，她用被子蒙住头，又开始在被窝里蛄蛹，心底涌起了小小的希望。有闲心也有能力能做到拦截信息的，除了Alex以外，应该没有别人了吧？刚刚还说到占有欲！阻拦潜在情敌的联系，这不是赤果果的占有欲还能是什么？

是吧，应该是吧？

另一边，挂了电话的林楚昊惊奇地发现，颜初冉的联系方式眼睁睁地从他手机里消失了。这是又撞见什么鬼了？林楚昊一脸懵，21岁的九州联邦好青年第一次对自己信奉的唯物主义产生了动摇。

颜初冉在被窝里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一刻也忍不下去了。她虽然现在立刻就想要一个答案，但如果想摊牌，最好还是等到晚上，等爸妈都睡了，趁着夜晚的感性加成，好好和Alex聊一聊吧。

晚上……想起老妈的话，颜初冉瞅了瞅挂在一旁的印花睡衣。嗯，是有点土，和好看沾不了一点边。她在被窝里拼命搓脸，恢复若无其事的表情之后才探出被窝，然后当机立断冲出了门，跑到最近的商场，在一众可爱风、简约风、少女风、成熟风的睡裙里面挑花了眼，终于挑中一款纯白公主式长裙，忍痛从Alex之前几百万的拨款中拨出一小部分为这份价格不菲的美丽买单。毕竟也是为了未来的爱情投资，让薛定谔的男朋友付款，可以的。

夜幕降临，等爸妈都睡下了，颜初冉满怀期待地换上睡裙，做好心理建设，终于对手机开口：“我想和你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