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当日,迎亲的队伍如同一条蜿蜒游动的红龙,锣鼓喧天,喜气中却莫名透着一丝森然。
队伍最前方,陈贺延端坐于白马之上,面容在盛装下俊美得极具攻击性。深黑的眸子在黄昏的光线下,如同浸了寒潭水的墨玉。
人模狗样的。
倚在柳府门框上的赵璟砸吧砸吧嘴,视线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
陈贺延驭马停在石阶之下,目光穿透喧闹的人群,精准地捕捉到那道碍眼的身影。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火红的衣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刘府迎亲的试图涌入,柳家“拦亲”的奋力阻挡,一时间,两拨人竟混战在一处。
作为焦点的新郎,反而在门前的方寸之地,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静。
“好你个陈世美,”赵璟趁机凑上前,手指勾住陈贺延腰间的玉带将其往自己方向扯了扯,语气里满是幽怨,“搁刘府享受泼天富贵,也不想想你的糟糠之妻还在外头风餐露宿呢?”
陈贺延眼眸微垂,落在赵璟那张写满“找乐子”的脸上,他指尖在宽大衣袖的遮掩下,精准地掐上赵璟腰侧的软肉,力道不重,却带着警告。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他声线依旧平稳,随即话锋一转,压低声音,“柳家有没有林氏?”
“找到一个。”赵璟吃痛地缩了缩,笑容却更灿烂,“你那位新娘子身边的贴身女使,从前就姓林,会当陪嫁一起去刘府。不过我还没问你,找林氏做什么?”
陈贺延倏然转头,瞳孔里闪过一丝惊疑:“支线任务要求大婚后带林氏离开刘府。”
话一出口,再看赵璟瞬间了然的眼神,陈贺延立刻明白了关窍所在:“新郎与媒人的支线任务不同?”
“何止不同,”赵璟凑近他耳边,低声说道,“我们这边的任务是‘大婚后成功离开刘府’。”
原来如此,玩家之间的任务竟存在这种隐秘的不同。
陈贺延眸色沉静,将这新的情报无声地刻入脑海。
新娘的贴身侍女就是林氏?
看来完成大婚后,得想办法将她带出来。
“正仪拿好。”
陈贺延借着人群掩护,迅速从怀中取出那本至关重要的册子,塞进赵璟手里。
赵璟接过尚带体温的册子,忽然压低声音:“刘府有没有其他入口?我总觉得有些不对,打算去乱葬岗看一眼,怕回来赶不上迎亲队进府。”
“有后门。”陈贺延不假思索地回答,“如果正门受阻就去那里,我会想办法提前替你打开。”
“我们家阿延就是靠谱~”赵璟顿时眉开眼笑,眼里漾着快活的光,还故意朝陈贺延飞了个吻。
这时,娶亲队伍终于冲破了拦门的“防线”,人群欢呼着涌来。
陈贺延被喧闹的人潮裹挟着向府内走去,他回头匆匆投来一瞥,那眼神里带着些许歉意,更藏着只有彼此才懂的担忧。
赵璟摆摆手,示意他放心。随即利落地翻开册子快速浏览,将关键信息刻入脑中,身影一闪,便混入了鼎沸的人群中。
大堂内,仪式进行得出奇顺利。
盖着厚重红盖头的新娘与新郎一同拜别高堂,柳老爷端坐主位,嘴角勉强扯出的笑意僵硬,指尖在膝上无意识地反复蜷缩、松开。
这模样,真是不舍女儿出嫁么?
新娘子全程被侍女搀扶着,沉默得像一尊会移动的雕像。
她依礼向柳老爷敬茶,宽大的嫁衣袖口因动作微微堆叠,露出一小截手腕。
然而,搭在侍女小臂上的那只手,指节却略显粗大,皮肤也有些粗糙,甚至能看到些许细小的的伤痕。
这可不像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深闺小姐应有的手。
赵璟眯了眯眼,眼里闪过一丝探究。
“哎?”一旁的徐昊忽然小声嘀咕,“之前柳老爷不是千叮万嘱,非要让女儿戴着那对玉镯出嫁吗?她居然没戴?”
“什么镯子?”赵璟立刻侧头询问,注意力被吸引过来。
“哦对,你当时不在。”徐昊拍了拍脑袋,解释道,“就是前几天,柳老爷特意拿来一对玉镯,说是柳小姐亡母的遗物,一定要让她戴着出阁。”
“玉镯?”赵璟心头莫名一跳,追问道,“什么样的?什么颜色?”
徐昊歪着头努力回忆:“好像是……白色的?圈口不大,但质地很润,上面还嵌着金色的锦鲤花纹,看起来就很贵。”
白色的玉镯,嵌金色锦鲤……
赵璟倏然转头,脑海中回忆起那夜被风吹起的轿帘后,鬼新娘袖口下的一抹雪白,与徐昊描述的“白玉锦鲤镯”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
有一定巧合的可能性。
但若大胆假设,柳小姐不戴的玉镯,与鬼新娘腕上的是同一对……
那为何柳小姐亡母的遗物会出现在一个诡异存在的身上?
遗失还是另有原因?
思绪被一阵喧闹打断。陈贺延和新娘被众人簇拥着从大厅走出。
“不过我完全没想到新郎玩家居然是延哥!”徐昊用力摇晃着赵璟的手臂,声音里满是压不住的惊喜,“咱们这运气也太好了吧,三个熟人竟然凑到一个副本里了!”
“你这才认出他啊?”赵璟扶额,略显无奈,抬眼却精准地穿过人群,对上陈贺延的眼睛。
刘府汇合。
陈贺延无声地比出口型。
赵璟几不可查地颔首,回了个“OK”手势。
“他刚才进来的时候我正好不在嘛!”徐昊踮着脚,兴奋地朝那道挺拔的红色身影张望,“不过延哥这算是少走二十年弯路了吧?直接在这个小世界里成家立业了,这得是多宝贵的人生经验。”
“阿延要是知道你在看他笑话,”赵璟笑嘻嘻地握起拳头,做了个捶地的动作,“绝对会把你像萝卜一样锤进地里。”
“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徐昊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随即想起这两人平日形影不离的状态,撇撇嘴吐槽,“得,你肯定转头就告诉他。你什么事不跟他说?”
“小屁孩懂什么?”赵璟故作高深地扬起下巴,“真正的挚友之间,是没有秘密的~”
徐昊在心里呵呵一笑,以他这么多年纵横文娱界的经验来看,挚友只是男同的谎言。
他送上一个无语的白眼,懒得再搭理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家伙。
“接下来该跟着迎亲队去刘府了。”寸白不知何时已来到两人身侧,“等新人拜完堂,主线任务大概就算完成。但支线恐怕还有得折腾。”
“对了,正仪在这。”赵璟掏出那本册子递过去。
三人立刻围拢,快速翻阅。
“不过柳老爷今天的脸色太难看了,”寸白指尖点着册子,眉头紧锁,“这不像是嫁女儿,倒像是出殡。说是心疼女儿,也未免太过了。”
赵璟刚要接话,却被身后粗声粗气的催促打断。
“队伍要动了!还磨蹭什么?”壮汉不耐烦地喝道。
“走吧,先去刘府。”寸白合上册子站起身。
“你们先走。”赵璟摆摆手,神色如常,“我想去乱葬岗看一眼。”
寸白点头,也不多问,转而看向徐昊:“你呢?”
“我?”徐昊只纠结了一瞬,立刻站到赵璟身边,“我跟他一块儿去,到时候刘府汇合!”
“好,兵分两路。”寸白果断同意,“婚礼队伍确实需要人盯着,确保‘玉女’真被送进刘府才行。”
两拨人就此分开。
赵璟一心要弄清那对玉镯的蹊跷,先是在柳府快速搜寻了一圈,一无所获。他带着徐昊站在逐渐冷清下来的庭院中,眉头微蹙。
“你今天看见柳小姐那个贴身侍女忍冬了吗?她有没有跟着队伍走?”赵璟突然问道。
徐昊仔细回想,摇了摇头:“迎亲的时候乱糟糟的……但好像真没看到她。”
“小姐出嫁,准备陪嫁的贴身侍女却不在身边?”徐昊也觉出不对劲,联系起柳老爷难看的脸色和消失的玉镯,脱口而出,“难道是……她偷了镯子跑了?”
赵璟立刻拦住一名低头匆匆路过的侍女:“等等,柳小姐的侍女忍冬去哪了?”
那侍女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将头埋得更低,一言不发,几乎是跑着离开了。
出什么事了?
赵璟毫不犹豫的跟上,再次伸手扯住那名低头疾走的侍女:“我再问一次,你们小姐身边的忍冬,到底去哪了?”
“奴、奴婢真的不清楚……”侍女吓得一颤,眼神飘忽不定,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假话。
赵璟定定地凝视着她,脸上那惯常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审视。
他本就生得高挑,此刻微微俯身,蜜金色的眼瞳在阴影下显得冰冷而危险。
“我丢了一块玉佩。”赵璟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那是我们少爷赏的,价值连城。我查问过,有人亲眼看见,是忍冬拿走了。”
他语速陡然加快,目光如钉子般将侍女钉在原地:“如今她人不见了,我的玉佩也跟着不翼而飞!你如果知情不报,等上面查下来,一律按窃盗同伙、包庇窝藏论处!轻则打个半死发卖出去,重则送官究办,让你这辈子都完了!现在说出来,还算你将功折过!”
“她……她暴病身亡了!”侍女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被他连哄带吓,心理防线瞬间崩溃,哆哆嗦嗦地吐露了实情。
什么玩意儿?
赵璟和徐昊同时愣住,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懵逼。
昨天还好端端一个大活人,今天就暴病身亡了?
“尸体呢?你亲眼见过吗?”赵璟立刻追问。
“没……没见着,”侍女声音发颤,“今天一早,老爷就让两个小厮用薄棺装了,抬去乱葬岗埋了……”
赵璟手一松,那侍女如蒙大赦,头也不回地跑没了影。
“这也太草率了吧?”徐昊一脸震惊,声音都提高了八度,“所以柳老爷脸色那么难看,是因为家里死了人觉得晦气,冲撞了大婚?”
一个贴身侍女暴病身亡,用一口薄棺收殓,匆匆抬去乱葬岗埋了?
以柳老爷那死要面子的性子,即便死的是个下人,按常理也该通知其家人、给足抚恤银钱,将“仁厚”的名声做足才对。
身旁的人久久没有回应。徐昊疑惑地转过头,却被赵璟脸上的神情吓了一跳。
方才那股逼问侍女时的冷厉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阴郁。
“怎……怎么了?”徐昊被他这副模样吓住,小声问道。
赵璟缓缓垂眼看向他,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语气极轻,却让徐昊的心口猛的一跳:
“有没有一种可能……”
“死的不是那个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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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金玉良缘(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