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杨酲又回到了走马回廊。他正要伸出手触摸下一个记忆窗口,眼前猛然闪过一道冷冽的白光,一把骨制三叉戟横在他眼前!杨酲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倘若他再往前伸手,他的半条胳膊将被斩断。
定神去看,眼前赫然站着的是渡厄,他手里的船桨变作了三叉戟。
“夜色将尽,你该走了。”渡厄的声音异常冷静,不带任何温度。
本能的惧怕让杨酲恍了一下,但他还是强撑着,眼神略微有些泛红,道:“你让我把他的记忆看完,我需要知道他的一切。”
渡厄的面具闪着青色诡异的光,眼睛里的鬼火似乎熄灭了,如今只剩凉薄,“人总是无比贪心,得到一点就想要更多。但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倘若你今夜要继续读取他的记忆你就会陷入**旋涡,在现实里再也醒不过来。”
杨酲低头,没说话。
渡厄也不再说话,他挥舞三叉戟,世界顿时斗转星移。一切回忆窗口全部烟消云散,走马回廊荡然无存,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假象,而面前升起一道通往上面的阶梯。渡厄领他顺着阶梯往上走,小舟停泊在阶梯入口处。
回到忘川镜湖的一瞬间,三叉戟变成了船桨,渡厄沉默地朝反方向划着。
“你叫渡厄,对吗?”杨酲颤抖着身躯往前坐了坐,望着宁静的湖面与广阔的天空出神。明明方才刚经历过惊世骇俗的场景,而那就像梦一样消失了。他收回目光,问出了一个让渡厄更加厌恶的问题:“如果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换得读取秦浥的回忆,可不可以?”
渡厄神色一冷,没有理会他。
快到岸边了,杨酲开始着急,“如果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呢?你想要什么?生命?灵魂?你要什么我统统给你!哪怕只是回忆片段,我要看到他的过去!”
渡厄瞥他一眼,“你还真是年少无知。你说的这些我做不到。”
“你是神灵,为什么做不到?!”杨酲一把握住渡厄撑船的手,忽然发现衣物包裹下的手竟是一双森然白骨!
渡厄猛然将他拨开,声音陡然提升,眼睛里的鬼火顿时生起,“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为了一段破回忆,至于吗?他已经死了,死了!你再去看有什么用吗?他活着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去问?!”
杨酲被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他觉得这声音有些似曾相识,但这样的感觉只存在片刻便烟消云散。杨酲的声音哽咽起来,眼圈也红了,“……你懂什么?你是高高在上的神灵,而我只是普通人!你根本不懂。”
这话让渡厄噎住了,他的神情里闪过一丝忧伤,“你是这么想的么。”但很快眼睛里的悲哀就荡然无存,变得肃然而淡漠,“是,我是神灵,所以要恪守神灵的准则,履行我的责任。世界运转的准则高于一切私情,难道不是么?”
岸边,船渐渐停了下来。
失魂落魄的杨酲站了起来。渡厄顿了顿,犹豫片刻还是朝他伸出了手,想要搀着他下船。但他似乎觉得杨酲不会接住他的手,于是下一刻就要收回,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杨酲突然转身看向了他。正当他愣神时杨酲猛地扒住他的面具朝下拽,他的眼睛蓦地放大!
杨酲看到他的眼角赫然露出一颗黯淡无光的桃花印!
三叉戟从渡厄手中脱离,戟尖刺破杨酲的手指!
他吃痛松手,再去看,渡厄已经戴好了面具。
眼里的鬼火燃烧得更旺盛了。
“……滚。”
那两团火焰像是要脱离神灵的眼眶,直冲人类的面门!
眼睛猛然睁开!杨酲环顾四周的黑暗,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而额头汗津津的。
“秦浥,秦浥……”杨酲下意识低声呼喊,手在床上来回抚摸,却只摸到空无一人的被褥。
心脏渐渐平静下来,正如夜色的宁静,杨酲不说话了。
死寂。一遍遍昭示着似乎冰冷的现实。
杨酲起身,给自己温了杯热牛奶。他站在窗边,就这么沉默地站着空无一人的客厅里。
这些天的事一直让杨酲不相信现实,他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如此看来一切都是泡沫浮影,梦醒时分即是幻境破灭的时候。都是黄粱一梦罢了,秦浥是死了,他的心也该一同死去了。一切尘埃落地,一切都有结果,只是有人永远被困在了过去。
“怎么了?”空气里忽然响起一个慵懒的声音。
“?!”杨酲手中的牛奶杯一时不稳将要摔落,但他明显感受到有什么力量托举着他的手背,那杯牛奶幸存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秦浥声音里带着调笑,杨酲听着他的声音就好像此人还在身边,“想我了?我也就晚了三百多秒,太困了。”
“算这么详细?我看你是故意的。”杨酲定神,喝了口牛奶道。
他现在觉得随便吧,管他真真假假,他只想珍视当下这一刻,哪怕只有一刻。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变成你了。透过你的眼睛看我,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杨酲轻轻笑了,让秦浥以为这好像真的只是一场梦,“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小时候?多小的时候?”秦浥很久没见杨酲笑得这么温和,他的困意一扫而散。
“嗯……”杨酲想了一下,眼角笑意渐浓,“就是很小啊,你当时就这么高。”杨酲在自己腰侧比了一下。
“哦~,”秦浥仔细回想,“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当时过年聚餐,我见你坐在角落不吭声,你妈妈让你喊人,你却只顾喝果汁。”
“……你就不能记点好事?”杨酲倒是记不住这件事了。
“好事啊……”秦浥好整以暇地想着,像是想到了什么,遂笑了起来,“我记得我和你被大人们订了娃娃亲。我是小时候听我妈妈说的,我妈和你妈怀孕时,说如果生下来一男一女就订娃娃亲,结果是俩男孩,就说要当好兄弟。”
“啊——”杨酲也想起来了,“这个我不知道,但我记得你小时候被你妈妈在头顶扎了小辫儿,发绳上别着红色蝴蝶结。你哭着喊着说不要当女孩子。”
“……是,当时大家都笑我,”秦浥无奈道,“我看见你也笑喽。”
杨酲“扑哧”笑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夜色里的星星,“嗯,是说要当好兄弟,结果后来也没怎么见过了。”
秦浥在杨酲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将食指放到唇边,“其实在此之后,在我来你家之前,我还见过你一次。”
“哪一次?”杨酲好奇地抬头,他正看向的方向,就好像看到了秦浥一样。
夜色里的笑声浓郁,秦浥就像是故意逗他开心一样,“你猜猜呢?”
秦浥的笑声忽远忽近。杨酲觉得他从前是一个可爱的人,现在是一个可爱的幽灵。
……
晚上入梦,杨酲又来到了忘川镜湖岸边。
渡厄撑着船,在离岸边好几米的地方顿了很久才继续行驶。他看着岸对面那人,手上轻微抽搐几下,“不知悔改。”
杨酲没接话,反而淡定地上了船,抱膝坐好,眼睛四下张望,“这会儿就我自己入梦?我怎么没看到别人?”
“你很想和别人一起么?”渡厄平静地道,“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有这么大的……**。”
见渡厄没动作,杨酲抬头,眼巴巴望着这个很凶的人,问:“那你今夜不准备载我了?”
渡厄叹了口气,手上撑起了船,“……最后一次。”
今日船平稳行驶,没有遇到大风大浪,只是中途杨酲朝外伸出手,却发现自己像是被困在船上一样,前方有一道厚厚的屏障阻碍他向前。
“没到你下船的时候,急什么。”渡厄道。
杨酲撇了撇嘴,他盯着渡厄那半张青苔面具,总觉得露出来的那双眼睛格外熟悉,但正当熟悉感即将扑面而来时他的注意力就会情不自禁被打断,再一抬头就找不到刚刚那种熟悉的感觉了。
“你昨晚关于镜湖的记忆没有被清除?”渡厄忽然看向杨酲,问。
杨酲抬了抬眉毛,他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渡厄皱眉,什么都没说。他撑着船带杨酲在镜湖上转了一圈,却没让杨酲做任何事,仿佛他只是免费的镜湖导游。今夜平安无事,什么都没有发生。
杨酲嘟囔道:“不让我入梦还带我兜圈子,浪费时间。”
“你说什么?”渡厄看向了他。
杨酲即刻换了口径:“……好快啊。我明天再来吧。”
“你觉得你还能再来?”
杨酲轻笑,“明晚见。”
第三夜。
渡厄扶了一下面具,眼神波澜不惊。
“好久不见。”杨酲又笑了。
“呵。”渡厄根本没理他,转身就要撑船走人,谁料下一刻杨酲便勾住船檐,扯住对方衣角翻身上了船。
真神奇,在梦里他身手都比现实好上一些。
“你到底想干什么?那个记忆你是非看不可么?哪怕再也回不去现实?”渡厄微微蹙眉,盯着杨酲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
“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很明确了。”也许是见的次数多了,这回杨酲无畏地盯着渡厄的眼睛,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想办法送我回去的。”
“很好,杨酲。”渡厄的声音冷下来,“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吧。”
“什么?”
“上古时代旻穹有一种契约,叫做‘黄昏契约’,契约双方可以是一切生物。初代春神是第一位诞生的神灵,他曾与谕师结缔立下黄昏誓言,共同守护旻穹和人间,此后旻穹之境的契约便被称为“黄昏契约”。”渡厄眯起眼睛审视杨酲,“如果是神灵和人类……神灵许诺人类,人类可以付出自己的一部分,以此达成契约平衡。你想要秦浥的回忆,而你身上也有我想要的东西,契约可以成全你我。”
杨酲嘴角微启,他想到了之前萧余汶和他说过关于神灵“陨落”的事,神色微动,“……那你想要我付出什么?”
“我,或者说走马回廊需要你的灵魂。”渡厄轻声道,“我曾受了很严重的伤,灵魂破碎,直到如今仍然残缺不全,照这样下去我很难继续承担看守走马回廊的责任,而走马回廊曾经历过一次严重破坏,它需要能量进行修复。但也许是运气,第一次见面我就感受到你的灵魂和我很契合,我要用你的灵魂来弥补我的空缺。”
“好。”杨酲没有犹豫,“你什么时候取?”
渡厄的眼睛里晦暗不清,但可以窥探到的是它始终落在杨酲的身上,“契约会通过反噬的方式来向你索取。”
总觉得鬼火之下溢彩万分。有那么一瞬间,杨酲看向渡厄的瞳孔,好像看到了阳光的模样。
黄昏契约的卷轴由远及近,逐渐舒展,将杨酲和渡厄包裹进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空间里四下闪着灿烂的光芒,就好像正处于一个辉煌耀眼的舞厅,周围一圈又一圈飘着写满不明字符的轴纸。
空间中间出现一张桌子,上面赫然静放着打开的纸,手刚放在上面,毛笔便浮现在眼前。
“以魂魄为引,忘川镜湖为凭,九九日夜,换走马廊中影二重。”
二人在黄昏契约上签好字迹,杨酲看着卷轴从身边抽离,连同契约一起飘向来时的方向。
“九十九天,你就可以完全拥有你想要的一切。”渡厄解释道,“届时走马回廊会向你索取最终的报酬。”
渡厄说签订过黄昏契约后手腕上出现一道浅红色疤痕,只有契约完成后才可以消除,倘若违反契约那便只有一个魂飞魄散的结果。
“的确有一道。”杨酲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果真出现了刀疤状的痕迹,又看到渡厄盯着手腕微微蹙眉的神情,“你怎么了?”
渡厄只是默默收起手,道,“没什么。”
夜未过半,杨酲无处可去,遂又上了船。
渡厄没说什么,只是载他撑船来到湖中央,抬头是漫天星光。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为什么不回家?那里明明有你想见的人。”
杨酲揉了一下鼻子,没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地问:“渡厄,萧余汶告诉我如果神灵陨落,要么自我放逐,要么签订黄昏契约。这两者听上去可都不是什么好事。”
难为渡厄轻笑一声,“要是签个契约就会死那神灵也太羸弱了,和你们人类有什么区别?别听他断章取义,只有违约的神灵才会陨落。”
“神灵陨落……会怎样?会死吗?会烟消云散吗?”
“陨落啊,”渡厄像是想到了什么,笑意顿时收了起来,眼睛里莫名升起鬼火,杨酲知道这是他心情不好时的模样,但渡厄还是平静地开口道,“也许会死,也许会魂归故里,重头再来。”
人死后究竟会如何,没有人知道,渡厄是怎么知道神灵死后的事的?杨酲不免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
渡厄没看他,只是说:“我什么都知道。”
杨酲不再开口。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不回家。”见船上的人沉默了,渡厄反而又主动开口。
杨酲出神地盯着天上的星星。
回去有什么可做的呢。回去他总会难过,总要觉得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如果可以沉溺他便愿意沉溺,哪怕要他身死。
渡厄没再去问,他猜到了对方心中所想,星光映在湖面上,他说:“满船清梦压星河。”
“现实里的人告诉我一切尘埃落地,我要往前看。梦里的人告诉我一切都是真实的,让我接受死而未死的设定。”杨酲轻笑,“这两类人都是为我好,可我哪一方都不愿去信,无论怎么说我都有所顾虑,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星光映射下,渡厄的眼睛竟显得异常深邃,他张开的双唇犹豫三分,但还是开了口,“现实很痛苦,黄粱一梦后剩下的又何尝不是痛苦。”
“这个世界,什么才是真实的?也许只有此刻的星河才是真的。”杨酲躺在船上,凝视头顶的星星,嘴角带着笑意。
“杨酲,”渡厄轻轻叫着杨酲的名字,每次提及,他总觉得心里有股奇怪的感觉,“在时间里爱很渺小,其实爱与任何人都不重要。”
杨酲看着渡厄侧身,即使有面具遮挡,脸部的轮廓也流畅动人。
他倏尔起来,往前坐了坐,眼睛勾起,像是含着水,“你这话说的好像经历过情伤一样。我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跟我说说?”
渡厄没开口。
杨酲撇嘴,心想不想说就不说。
这夜很漫长,又好像很短,此后杨酲每每回忆时记忆最深刻的竟是那满船的星子。
……
再醒来时,闹钟已响过了三遍。
“哥,你要迟到了哦。”秦浥在耳边笑道,“你怎么也起晚了啊?我之前从来没见过。”
“去你的,怎么也不叫我。”杨酲懒得理他,起床、穿衣、洗漱一气呵成,随手抓了一把头发嘴里叼盒牛奶就出了门。
坐到位置上那一刻,学校铃声正好响起。今天早上有英语早读,英语老师是个对纪律严厉刻薄的老头,还好杨酲没迟到,否则未来一周英语课都只能去外面上了。他的英语成绩一向不错,这就造就了他课上不听课的臭习惯,今天他打算在英语课上写物理作业。
刚写两道题,他有点头大,“算了,还是写化学吧。”相比物理,他还是只能在化学上找到成就感。
“哎哥、哥!”秦浥在耳边悄声道,“你看英语老师他是不是又秃了点儿?”
杨酲抬头看,果不其然那老头头上本就不多的毛更是没剩多少了。
“哥,你前桌在偷吃薯片,敢在秃头面前吃他也是活够了。”
“哥,你说中午吃什么?花甲粉,金汤渔粉,麻酱拌面,无骨烤鱼饭,千里香小馄饨,烤肉拌饭……”
“哥你物理怎么不写了,刚那道题怎么选A?我感觉选B啊……”
秦浥就像是不知疲倦的小鸟,和曾经一样成天在杨酲耳边叽叽喳喳。此刻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
后者被吵得扶了好多下眼镜,他下意识小声道:“你安静会儿,秃头的课。”
“哥、哥!”
“等我写完这道题。”杨酲揉了揉眼角,道。
“……还等你写完这道题?我等你写完这张卷子吧?不要以为自己成绩好就可以为所欲为!”
一颗光滑明亮的卤蛋出现在杨酲眼前。
“……”杨酲手底的化学卷子避无可避,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摊在桌子上。
秦浥无奈道:“我刚就要提醒你秃头来了。”他的话音里还带着一丁点幸灾乐祸的笑。
你要不先把笑声收一收。杨酲心想。
接下来还是喜提一周室外英语课。
杨酲搬着板凳坐在教室外继续刷他的化学题。以他的总分成绩,加上化学单科的卓越表现,如果成绩可以再好上一些,保送高校是有很大希望的。
他低头写了一会儿,觉得头有些晕沉,他以为是低头写题的时间太久,可抬头休息好大一会儿,晕沉的感觉竟然加深了,眼前的世界都变得波动起来。他扶着墙起身,摘掉鼻梁上的眼镜,他只有写题和听课时偶尔会戴。
“哥,你怎么了?”秦浥觉察到了杨酲的不对劲。
“没事,可能昨天没休息好,加上今天写了太多题,有点头晕,休息一下就好了。”杨酲站起来缓了缓,感觉眼前景象好上一些后才缓缓坐下。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透过高大的梧桐树叶,在教学楼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杨酲背靠着冰凉的墙壁,坐在教室外的走廊上,身后是英语老师讲课的声音,身前则只能听到笔沙沙作响。化学公式在脑中盘旋,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清晰度大不如前,杨酲甚至觉得手中卷子上的方程式快要跃出纸面。他感到一种挥之不去的疲惫,仿佛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被缓慢地抽空,连阳光都驱不散那股从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
周围的空气像水面投入石子般再次扭曲起来。光线变得诡异,英语老师讲课声和笔的沙沙声突然都消失了,走廊尽头熟悉的办公室门框像融化的蜡一样变形拉伸。一股阴冷、带着贪婪恶意的气息瞬间锁定了杨酲。
“小心!”秦悒的警告直接在杨酲脑海中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几乎是同时,一个由污浊雾气凝聚、长着扭曲利爪的恶灵从扭曲的空间裂隙中扑出,目标直指杨酲!恶灵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团团火焰!
一瞬间,杨酲立刻意识到此时所处空间恐怕已非正常世间,因为先前经验影响,他几乎是凭借本能,一个狼狈但有效的侧滚翻,险之又险地躲开了恶灵的扑击,利爪擦着他的校服撕裂空气,带起一股血腥风。杨酲瞳孔骤缩,喉咙喘着粗气,强烈的危机感压过了身体的疲惫。
“左边!”秦悒的指挥简洁而精准。杨酲就地一撑,右腿狠狠扫向恶灵的下盘。恶灵发出一声嘶哑的痛嚎,身形一滞。
做出动作的杨酲愣神,他像是没想到自己会如此行为,更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力道,有点像在梦里翻身上船时用的力量,动作标准,时机恰到好处。
刹那间秦悒的灵魂在杨酲身边凝实,他的眼神锐利如刀,双手合十,一条桃枝突然凭空出现,只是片刻桃枝便化作藤蔓,精准地缠绕上恶灵的身体,迅速收紧!
“收!”秦悒低喝,藤蔓光芒大盛,恶灵嘶吼折腾,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眼看就要被彻底收服。
就在这时,杨酲猛地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喉咙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搅动。眼前秦悒的身影和挣扎的恶灵瞬间模糊、重影。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伴随着剧烈的头痛汹涌而来。他闷哼一声,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杨酲!”秦悒的惊呼带着恐慌。那即将被封印的恶灵趁机剧烈挣扎,差点挣脱。秦悒眼神一厉,强行将藤蔓收缩至极致,将恶灵暂时压缩封印成一枚冒着寒气的黑色珠子,迅速收起。他立刻扑到杨酲身边,手指颤抖地探向他的鼻息和颈动脉——还好,还活着,但气息微弱,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布满冷汗。
秦悒心急如焚,抱着昏迷的杨酲,直接动用魂灵的能量进行短距离穿梭。片刻后,他们出现在忘川镜湖湖畔。
他们遇到的摆渡人正是渡厄,渡厄只是看了秦浥和他怀里那人,淡淡开口:“他受伤了,你要带他去灵泉。”
这不是一个问句。
“是,麻烦您快点。”秦浥焦急地道。
渡厄没再开口,只是默默撑船。直到二人下船时,他却迟迟没有离开,凝视着两人离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