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鸾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了她昨日就寝的床榻上。
先前走失却不敢声张,卫青也是拟了个失窃捉贼的由头在全城大肆搜查,虽大半的迎亲队伍在城外驻扎,还拨了许多材官四处巡逻,可驿馆的守卫也不曾有懈怠,这来人是如何将昭鸾带回驿馆,且逃过了重重守卫和满院婢女的眼睛?
眼下也来不及顾及旁的,确认昭鸾的安危最要紧,待随行的医正检查后,李修铭这才稍微安下心来。
昭鸾毫发无损,她只是消失了几个时辰,似乎是偷溜出去,回来后有些劳累便早早睡下了。
若是她没有碰巧进了梳云间,还碰巧见着了卫姜的话,恐怕谁都不会起疑。
可那伙贼人与柳岸交手便已经暴露,明明已经绑了昭鸾,为何还将她送回,究竟意欲为何?
此事必有蹊跷。
虽有些无从查起,但也将城内的守卫和婢女换过一拨,将昭鸾也另外安置了厢房。
昭鸾睡得很沉,她离了鹞子巷,便又被一记手刀击晕,而后便不省人事了。再转醒,却回到了驿馆的床榻上。她也并未多想,应当是阿哥及时赶到救下了她。
杜梨眼睛还红着,在一旁等着给昭鸾梳洗。
李修铭不喜欢事后追责,且也不会轻易动昭鸾亲近的人。杜梨是自责,所幸昭鸾无事,可她难辞其咎。
昭鸾深知自己犯了错,开解了杜梨便到李修铭的院子请罪。
李修铭知晓她要来,早先便冷着一张脸等她。
敲打斥责是少不了的。
昭鸾也乖乖听从处置,温顺非常。
可李修铭还是一副凝眉不理人的样子,昭鸾颇为惭愧挪到他跟前,扯扯他的袖摆,“阿哥放心,阿棠下次绝不会再犯了。”
“还有下次,便要将你用绳索绑好在闺阁里。”
李修铭抬手稍使了点劲点向昭鸾的眉心。
昭鸾开怀,阿哥可算是不气了。
末了还罚她在房中抄满一册经文,每日交于他检查,直到从彬州再启程。
可事情还没完,她又绕了路去找崔子深。
她得一个个抚顺了。
阿深自幼便不喜言语,如今也只和她说得上两句话,昨日她还刻意把阿深支走,阿深定不会怪她,阿深向来是闷着独自伤神。
可阿深不在院里,说是去城外巡逻去了,于是昭鸾只好留了口信,折返回房抄书。
昭鸾逗逗院里的锦鲤,品茶吃点心,翻书抚琴,还小憩了半个时辰,再和杜梨说会话的功夫,就该点灯了,可几案上的经书只抄写了半页。她还在想着昨日的遗憾,花船她还没上去过呢。不过,她再不敢偷偷溜了,若是再想出去,她一定会说服阿哥和阿深一道去!
可等了一整天,昭鸾都没能等到阿深,她还想问问他,今日可曾有个叫占全的人拿着她的玉佩来要银子。
*
卫姜的船还未出港,崔子深便来传信了。
贼人并未打算打走昭鸾,那便不该查张九斤,他们藏身在鹞子巷,便就是知晓昭鸾的行踪,在那守株待兔了,且那些人身手不凡,可让柳岸无法分心,行动有素,不像江湖人士,若事先留了心眼多藏了一人,又抑或是昨夜有两拨贼人在此守着。
但此时可断定的便是院中定是有了内鬼。
而昨日的黑衣人见卫姜折返,也不慌张,敌不过便果断自尽了——死士。
虽确定是他们是死士,也不能确认是受了何人指使的死士。各国都有豢养死士,死士不易主,且彻底无我,听命行事,手段残忍,身上也不会留下任何可以指认主人的痕迹。
唯有一处可以查——自尽所用的毒药。
可这幕后指使谨慎得很,每人用的都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但各不相同,有北燕的蚀骨散,有南楚的腐筋脂,还有卫国的相思子。
线索断了。
听闻昭鸾没事,卫姜就不忙着走,在彬州又待了一天。
翌日,本要处理尸体,却被卫姜叫住,请来仵作验尸。
死士是咬破了藏好的毒药而亡,并不用查验什么伤口,只需查看腹中的事物残渣,四国水土相异,吃食更是各有不同,统共五人,总该能查出些什么来。
果不其然,在三人的腹中都查出了石子果的残渣。
“此果方便储存,味道极酸,价格便宜,但果肉中有小石子一般籽粒,被称为石子果,只生长在北境。虽也有往南边买卖,可百姓们大都不爱吃,北燕却多喜食此果。”仵作验完便禀告堂上的卫青。
“你先退下。”卫青微微点了头。
待人出了去才从帘后请了人出来。
“若是北燕,那便说得通了。”卫姜负手巡了眼案台上的石子果残渣。
“如何说的通?”卫青捂了口鼻,有些耐不住这个味道。
春深渐暖,尸身留了两日,已经开始腐了。
“燕人擅蛊,传有能者可用蛊控人。”卫姜抬扇敲了卫青的颅顶,微不可闻地撇撇嘴。
他这位族弟,与他一起长大,但从不用功,只爱流连于勾栏瓦舍,李修铭和崔子深一听便明了,他就不能一点就透。
巫蛊此等邪术,医正定然是查不出的,且不说是种了些什么邪祟,时日久了必然会伤及体魄。
“可有解法?”李修铭是知道燕人崇尚巫蛊,但蜀燕之间隔了一座叠峦山,出了年节遣了使者通信送礼,并无过多往来。
“尚不知。”卫姜亦不通此道。
“我曾看过有关巫蛊之书,作书人说,种蛊极复杂,需将子蛊化入人腹中,待满百日,虫蛊成熟,以母蛊操控即可,但此间很考量种蛊人的技法,若不满百日子蛊先死,此蛊无效,若子蛊被药物所冲,则冲消与母蛊的感应,虽不能控人,日子长了也可使人抱恙,重者亦性命不保。”
崔子深性子闷,常一人在书阁待一整天,平日喜静,但绝不会刻意不言语。
“哦?可还记得高人名姓,或许可请他前来诊断。”卫姜大喜,他本也知道有人可诊,只是那人还有些顾虑之处。
“那作书人姓白,是个游方医,去岁曾为我舅父诊治过,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说罢崔子深向李修铭请命,“崔久自请去寻白先生,必在百日内复命,望殿下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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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