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集在空桑斋外边的人群已经散去。
杜梨焦急不已,巡了两圈,忙让人去给崔子深传了信。
傍晚昭鸾说要吃昨日路过看见的梅花酥,崔子深便去给她买来,他也知道昭鸾是什么心思,也不阻拦,安排了二十人的便衣护卫跟着,还嘱咐杜梨一定仔细着,但没算到空桑斋有这档子事,派人去知会李修铭,便往空桑斋赶。
昭鸾养尊处优知书守礼,即便做男子打扮也是一副难得的好样貌,边塞民风粗犷,流氓地痞最是不缺,何况昭鸾去的还是有“棺材铺”名声在外的空桑斋。
崔子深幼年和母亲随军,因副将投敌遭偷袭,眼见着父亲被乱箭射死,母亲撞柱,援军赶到时他已经是个不成人形的血孩子。后来李承宪追封他父亲崔巍为英国公,可怜他年幼将他养在皇宫,与皇子同视,但他心志已失,形同痴傻,从不言语。
是昭鸾纯善,年岁比他小却一直照顾他,不论大事小事都要带着他,这才将他一点点带出阴影,有了个人样。如今崔子深依旧不言不语,但与当年的痴傻稚子不同了,沉默得高深莫测。
现下崔子深只气自己为什么不跟着而要去买什么梅花酥。
阿棠是万万不能出事的。
护卫在周围搜查了许久,整个西城只剩空桑斋和苍梧峰还没有查过。
听杜梨禀了昭鸾是如何走失,崔子深便直接偷跃上了空桑斋二楼,摸了进去。依着昭鸾的性子,她今夜若不探个究竟定不会往别处去了。
昭鸾十有**在这楼里,但没见着人便谁也说不准。现天下太平已久,各方势力暗流涌动,想在卫蜀盟姻的事上插上一脚的人绝不在少数,从郢川出发起昭鸾便被盯得死死的。若是和亲途中昭鸾公主殒命,再被有心人搅上一搅,卫蜀之间那点情谊怕是禁不住考量的。
崔子深到的时候竞宝会已经要结束了,正好赶上了周献的悬赏令。周献徇私受贿,勾结豪强打压贫民,现正待在彬州大牢里,殊不知他的项上人头已经价值千金。
崔子深一间一间找过去,其中最后一间有些特殊,格局摆设都与别处不同,房内有一扇大窗,白玉窗棂接着月光,透过黄花梨木雕的吉祥屏风,水车轻动,光影浮浮沉沉,如梦如幻。
房中还留有茶香,青案上一左一右摆着两个黑瓷茶杯。
风动,珠帘曼舞,树影婆娑。
他没有多看一眼,环视了一遍就从此间出来了。
临走才终于被打手发觉了,正巡逻的打手们也都聚过来,却只能眼见他踏上飞檐,连一片衣角都摸不着。
李修铭接到消息便让卫青将城门和码头封了,全城的街巷灯火通明鸡犬不宁。然一无所获。
卫青已经出面将空桑斋上至管事下至杂役统统拘了。昭鸾走失不能提到明面上,那些人全都拘在鹞子巷刺史的私宅里,院里是待提审的,一队一队排着,等着往书房里审问。
一一审问过来,有个打手说曾见到了身材单薄的小个子进了梳云间。
“虽站的远,但也看得出他模样生得顶好……我就多看了几眼。”
打手不复巡逻时的凶神恶煞,低着头恭敬又配合。
“那梳云间里的是何人?”李修铭见疑似有昭鸾的踪迹,起身行到此人面前。
站在一旁的管事憋了一头冷汗,慌忙答:“梳云间本是给家主备下的,平日不待客,前几日是刺史大人定下了,说是有贵客到。”
梳云间便是那间有大窗的房间。
管事找到当日的登记呈了上去,记事簿上留的是卫青的名字无误。
李修铭看向卫青,眸光冰冷,等着他答。
“先将他们带下去。”卫青吩咐身后的都尉。
待人都退出房间关了门,卫青才再开腔。“一月前,彬州刺史周献被商户冯生一纸御状下了狱,这周献和大理寺的周元是亲兄弟,查了半月牵连出许多陈年旧案,涉事官员众多。我这几日又有了新的证据,恰好陛下在通州巡河防,他便顺道过来。恰碰上了接风宴,我便没能去赴约。想必此时他已经回了通州。”
卫青没有隐瞒,如实说了。若编了谎话被发觉,更加不好交代。
李修铭方才明显已经开始迁怒了。
真可谓两国情谊薄如纸。
房内的人都诧异了一瞬,卫姜今日居然来了彬州。
“阿深,你去通州走一趟。速去速归。”李修铭当即便下令。
若昭鸾是见过卫姜之后才走失的,不论昭鸾的身份是否暴露,卫姜都重要的线索。
崔子深领了命,可还没出院门便被堵了回来。
彼时戌正,月朗星稀。
身着素色锦衣的男子一目不斜视,踏着暗光,两行垂绦自紫金冠而下,落在鬓边,黛眉如墨。
目光晃过崔子深时停滞一瞬,随即进了院子。
门口的守卫皆被撂倒,无声无息。
崔子深上前去拦,便似从虚空中蹿出一个身影,挡在他面前——是一个青衣男子。
一经碰撞,他便知道此人武艺定不在他之下,抬手挽了‘星河’出鞘,对方也在同时出了剑。一勾一挑,一躲一刺,都未伤及对方丝毫。
高手过起招来也是悦目的。
而此时却不是看戏的时候。
卫青和李修铭听见打斗声便从房内出来。李修铭叫住崔子深,才停手见了礼。
卫姜没有寒暄,只从袖中摸出一枚软白玉,问,“这可是昭鸾公主的?”
这玉佩正是昭鸾押给占全的那枚。
众人方才都关心打斗去了,没有注意卫姜脚边还跪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此人正是占全,他此时发着冷汗,全然不知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但若再给他一次机会只怕他还是不会放弃那一百两银子。
李修铭和崔子深立即认出这是昭鸾的随身之物,便继续追问,卫姜便将晚间发生的事与道门长话短说了。
昭鸾见竞宝会无聊得很,与卫姜告辞,卫姜说天色已晚他的朋友应该不会来了,便和昭鸾一同走了。到了鹞子巷前昭鸾怕暴露身份便不让卫姜再送了,卫姜也不勉强,上了马车,让柳岸偷偷跟着,确保其安全。
一进巷子便有几个蒙面刺客现身,柳岸拔剑拦下他们,对方人多,一时之间柳岸也只能和他们论个平手,便让昭鸾赶紧逃走。
卫姜的马车行至银雀巷仍不见柳岸回来,才发觉大事不好。再赶到鹞子巷时,柳岸还在与剩下的两个刺客纠缠,不见昭鸾。
而后卫姜动用了空桑斋的暗桩,找到占全,还得知昭鸾走失的地方恰好是“彬州一霸”张九斤的地盘。于是派人去捉拿占全和张九斤,但张九斤今夜出了港,两刻钟前——码头还没封——开船出了港。
卫姜的反应并不慢,但也有足足半个时辰,若是顺风,再有半个时辰,张九斤的船怕是快到通州了。
得知昭鸾的大概去处,但并没有解除危险,且这人还是在卫姜手里走丢的,李修铭眉头紧蹙,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意味,但现下最紧要的是找到昭鸾,便也没有发作。
“那船去往何处?”
“会在通州和安定停靠,不知会在哪里将人放下,我即刻赶往通州,请阿兄往安定,若找到公主,便通信知会。”
李修铭瞥他一眼,但对此称呼也没什么异议。
接着卫姜从袖袋里拿出一块半个手掌大小的黑金色牌子,“这是令牌,可以调遣各处的暗线。”
正是空桑斋的令牌。坊间传空桑斋本就是卫帝的鹰犬,算是坐实了。
李修铭接过令牌道,仍旧没有什么好颜色,“便依你所言。”又转头对护卫道,“备马!”
抬手告辞便去往内室,不再理会卫姜。
卫姜也对卫青吩咐了几句,然后预备赶往通州。
而就在卫姜出了院子,李修铭还未启程时,杜梨遣人慌忙来报:“寻到公主了!”
谢谢观看~
今天我这边降温了,天冷记得加衣,大家注意身体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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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