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灯 第13章 第十三章

珉冬作为反方四辩，一出场就吸引了在场的所有目光。他慢条斯理地站在了桌子前方，等待着自我介绍。

炽亮的灯光照在他脸上，宓雨忍不住看向他，眼睛里闪烁着细碎光芒，却在他将目光投向她时，下意识偏过脸，攥紧了手指。

整场辩论赛，宓雨都忍不住看向珉冬。

他怎么能这么多变？唱歌时温柔，打辩论赛时气场全开，那身黑色西装像是为他量身定做，即使周遭人都和他穿得一样，他也格外瞩目。

他到最后才出声，自由辩论环节，总是能够精准抓住对方错误的字眼，快速发言。

宓雨偶尔和他对上一眼，心下一晃，忽然决定不要躲开，而是浅浅地笑了一下。

虽然那条视频在校园网流传，但是今天真的没有人提及这件事情。大家专注于赛事本身，胜利和友谊都重要。

辩论赛结束的时候，宓雨收到了他的消息。

他说周末和同学去唱歌，问她要不要一起。

宓雨不知道说好还是不好，最后回复了一句：「今天才周三。」

珉冬：「嗯。」

宓雨：「我不知道周末有没有时间。」

珉冬：「我后天再问你一遍。」

那天晚上，宓雨一直睡不着觉，翻来覆去地想——

为什么会这么巧呢？为什么总能遇见他？为什么总是避免不了看向他的眼神？难道我是真的喜欢他？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想也许是最近太累了，所以睡不着觉。

可是，累的话，不是应该睡得更快了些……

宓雨最后一次翻身的时候，言敬问她：“宓雨，你还没睡？”

宓雨心中的郁结都快凝成团了，忽然被点名，诧异地嗯了一声。

然后就听到宋清柔说：“失眠了？”

“……有点。”

宋清柔关掉手机，下了床。

没一会儿，洗手间里传来冲水声音，宓雨闭着眼睛，忽然感觉脸颊凉凉的，她睁开眼睛，宋清柔就站在她面前，笑嘻嘻地说：“想帅哥呢。”

“……没。”宓雨无奈地说，“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

宋清柔嘿嘿笑了声，转身爬上床，兴致勃勃地说：“我以为你想喻珉冬呢。”

忽然听到这个名字，宓雨的心都颤了一下，她想说没有，唇线抿紧了数次，嗓子都干涸。

宋清柔还在说着，我同学去参加今天辩论赛了，我看见他发的朋友圈，你和喻珉冬都在。

世界就是一个圈，六人定律的含金量还在升高。

宋清柔的社交圈本就是三个人之中最广的，会得知这件事，宓雨一点都不奇怪。

言敬也说：“最近听到这个名字的频率好高。”

宓雨叹了口气，低声说：“以后也许会更高。”

言敬和宋清柔同时愣了一下，宿舍里莫名其妙安静了几秒。过了会儿，言敬才问：“什么情况。”

宓雨说：“他约我周末去唱歌。”

宋清柔：“在哪儿？”

“我不知道。”宓雨小声说，“我还没答应。”

“我怎么觉得——”言敬说，“他是不是想追你？”

“嗯。”宓雨欲盖弥彰地说，“你觉得像？”

两人支支吾吾的，说她们也不知道。

宓雨问：“那我去不去？”

宋清柔想了一下，说：“你问他，能不能带舍友去。如果他不介意，那我和言敬也不介意陪你去。”

宓雨侧卧着，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宋清柔这个提议挺不错的。

言敬嘿嘿道：“和帅哥唱歌，我也不介意的。”

等到珉冬再次联系，宓雨便问了他，可不可以带舍友。

他说可以，反正他们宿舍人都在。

周六那天，言敬和宋清柔认真打扮了一番，临近十月，天气有点儿凉，宓雨只穿了一件白t牛仔裤，还有一件浅灰色运动服外套。

三个人风风火火从宿舍走到学校门口，珉冬正站在那里等她们。

一向热闹非凡的言敬和宋清柔忽然间变得局促，三个人分成了两个队伍，而宓雨，顺理成章地走到了前方。

当她在凌城时，她是便利店兼职员工，珉冬是经常光临的顾客，两个人相对而立，身份却像是并不对等。而如今站在硕大的海城大学四字之下，眼前身后满是年轻靓丽的身影，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一下子就拉近了。

她和珉冬走在前面，她习惯性从口袋里掏出一瓶水递给他。

珉冬有点儿吃惊：“你什么时候买的？”

“来之前就买了。”她抿了抿唇，目视着前方，温凉的风吹拂着她的脸颊。

珉冬笑着看她：“我没看到。”

“我口袋很大。”她把口袋撑开给他看，“装在这里，你看不到。”

两个人相视一笑，安安静静地收回视线，一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却走得小心翼翼。

宋清柔和言敬在两人身后牵着手，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宋清柔清清嗓，询问道：“喻珉冬，你……和我们宓雨，是什么关系呀？”

听到身后有人说话，珉冬转过头来。

他说：“朋友。”

尽管知道他长得好看，但是他猛然回头的那一瞬间，宋清柔和言敬还是忍不住睁了睁眼睛。

站在他身旁的宓雨也缓慢地转身，两个人笑着看向他们。

珉冬指着宓雨：“她没说吗？”

“说了。”言敬不好意思地说，“不过我觉得，你们两个不像普通朋友。”

“是么？”珉冬挑着眉，“那得问她。”

去到包厢，沙发上早已坐着几个男同学。他们比宓雨想象中还要热情，对几个女生绅士而有礼貌。

这里算是海城大学旁边装修最好，价格最高的ktv，桌子上摆满了茶水水果，房间干净到一尘不染，坐在其中，体验感很好。

珉冬离她很近，偏脸凑仔她耳边：“橙子很好吃。”

宓雨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屏幕前播放着情歌mv ，珉冬的舍友里有一位麦霸，一直坐在最前面放声歌唱。

可能是因为不熟，所以包厢里气氛一直很平淡，甚至隐隐有些尴尬。

宋清柔和言敬风风火火的性子，当下也只是做在她旁边一言不合地吃着水果。

她对她们说，如果感到不适的话，可以现在回去。可是她们却拒绝了。

言敬：“挺好的啊。”

宋清柔笑笑：“这橙子挺好吃。”

宓雨才发觉，是她过于敏感，于是终于放下心里的石头。

她静默地看着屏幕，荧光照在她眼睛里。

忽然耳边一阵热息，她听见珉冬的声音——

“他是我们专业第一。”

“是坐着唱歌的？”宓雨抬手，虚虚指着了一下。

“对，苏然很厉害。”珉冬说。

珉冬和她说这话没什么别的意思，就像是朋友之间聊天一样，他也见到了很多人，也会产生很多感受。

他希望她能知道。

宓雨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话筒正在珉冬手里。

他唱了另外一首歌，让宓雨一下子就想到两个月前两人一起听演唱会的场景。

其实情感真的很不好收敛，像她们这个年龄，喜欢和在一起是一件默契和水到渠成的事情，谁也不会为谁停留过久。

宓雨从没想过为谁停留罢了，她本就不想和珉冬在一起。

只是她抑制不了自己的喜欢。

那晚从ktv回来，言敬和宋清柔才彻底放开了聊。

“他们宿舍男生都很有礼貌。”言敬说，“和我以前认识的男同学完全不一样。”

宓雨说：“苏然是他们系第一名。”

“是不是唱歌的那个。”宋清柔点评道，“很深沉啊。”

“珉冬比我想象中好相处得多。”言敬对宓雨说，“他真的很关心你。”

“以前和我一起工作的女生向他告白过。”宓雨扯扯嘴角，“他毫不留情拒绝了。”

还说……她可以。

“这不是很好吗？”宋清柔说，“当断就断比不清不楚好得多了。”

宓雨说：“是吗？我同事还生我气。”

“为什么？”

宓雨思忖半晌，心虚地回：“我怎么知道呀。”

那一晚宓雨做了很长的梦，梦里她和珉冬一起坐在包厢的沙发上，面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无论她想吃什么，珉冬都会贴心地递给她。偶尔还会靠她很近，唇角擦过她的脸颊。

她顿时感到浑身上下一阵酥麻，却莫名地感到心里满足。

醒来之后，察觉一切是梦，她竟然有种解脱般的失落感。

十八岁的宓雨，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过别人，珉冬的再次出现某种程度印证了她之前的想法。

人会在不被允许时滋生出反抗，时间越长，反抗越强。

越是压抑，越会肆意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