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不好,通话断开。
柏知遥将手中的工兵铲重重摔在雪地里。
“知遥姐!怎么了?”乌日娜吓了一跳。
“赵柠也被困在诺尔道,快上车,跟紧了。”
柏知遥回到主驾,她冷静下来拿着纸质图和指南针对照,脑中想着诺尔道附近有一排树的地方。
不再迟疑,车子打了雾灯窜了出去,车胎碾过雪地带起一团雪尾巴,乌日娜她们的越野车紧跟其后。
柏知遥在诺尔道疾驰了一个小时也没见到路边双闪的车,有树木的路段也没见到车的影子,她内心越发焦急,踩着油门继续往诺尔道上找。
风声越来越高昂尖锐,一个拐口,有阵横风猛扫过来,车身往右侧滑,柏知遥迅速把方向盘往左边打,车头堪堪擦着最外侧的桦树停下,带着惯性保险杠撞在树根积雪上。
后面的越野车紧挨着停了下来,乌日娜下了车跑过来狂敲柏知遥的车窗。
“知遥姐!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我没事。”柏知遥降下车窗,“乌日娜,我要借你的车一用。”
“当然可以……知遥姐!你受伤了!你额头流血了你头晕吗?”乌日娜借着车内灯看见了柏知遥眉骨上方的位置破了一道口子,鲜血像条蛇一样攀附到那张明艳的脸上。
柏知遥抬手擦了一下,见到手上那抹红随手抽了张纸巾擦掉手上的黏腻,“没事。”说着快速拿了车里的保温壶上乌日娜的越野车,乌日娜被赶去了副驾驶。
柏知遥挂挡,车子溅起一片雪花。
凌晨四点,流星划过夜空,星星目睹了黑色越野车冲破雪雾。
黄色的车灯照到目标。
柏知遥终于在树旁寻见一辆打着双闪的车。
那车子的挡风玻璃被雪掩埋了一半,积雪也堵到了车门那么高。
柏知遥停好车马上拿了工兵铲下去,她用力拍了拍主驾驶车窗,“赵柠!赵柠是你吗?”
里面睡着的赵柠突然被拍醒,第一时间去降车窗却发现降不下来,她去开门发现也推不开,忙拿了手机把电筒打开,贴在车窗用力地左右挥舞。
柏知遥收到信号,一铲子下去,挖车门的雪,乌日娜带着两个朋友也跑了过来帮忙铲雪。
见状柏知遥马上抽身去了副驾室那边除雪,她抿着唇发狠着铲雪,脑子里一时开闸般跳了很多想法出来。
她想起白天何拂仪问她有没有空,是不是因为她说了没空才找了赵柠带她过来?这样她是不是有连带责任?
又想着何拂仪要是死在这,她会不会被怀疑成谋害前妻的凶手?那这就完蛋了,她现在没有多余的钱请律师帮自己辩护。
好冷,好冷啊。
何拂仪还是不要死,死了就是冷的。
冷的有多冷?比库勒寒还冷。
柏知遥卖力铲雪,拉开副驾车门发现不是何拂仪那一刻……
她再一次怒摔了工兵铲,并把车门用力甩了回去。
后车门的雪被乌日娜的朋友挖了一半,柏知遥捡起地上的工兵铲又发泄般的一铲子下去。
积雪下去,柏知遥一把将后车门拉开,何拂仪就昏睡在后座上。
柏知遥神情镇定伸出一根手指去探她的鼻息,探完又唤了几声:“何拂仪,何拂仪醒醒!”
见人没醒,她身子探进后座将人抱出了车,抱着往越野车走。
柏知遥将她放在后座上,何拂仪醒了。
“知遥……”何拂仪的声音有些飘忽,但柏知遥听见了。
“何拂仪,你是没跟人看过流星吗?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库勒寒?随时会遇到暴风雪丢命的库勒寒!”
柏知遥失态了,她寻了一晚上的人,期间压下去的焦躁和担忧在何拂仪安全后爆发了。
“库勒寒夜里零下三四十度,你不是最怕冷吗?要得多喜欢人家才跟人出来看流星啊。”柏嘴里说着讥讽的话,眼尾却泛着红。
“知遥……你受伤了……要不要紧?”何拂仪全部注意力放在了柏知遥眉角上的伤。
柏知遥红着眼眸语气有些凄然道:“何拂仪,别像关心陌生人一样对我。”
何拂仪诧异,正要说话又侧过头去轻咳了两声,回头时声音虚弱但掷地有声:“你怎么能这么想?柏知遥,你是我妻子。”
柏知遥冷笑道:“何拂仪你是不是说错了?现在应该是前妻。”
说完见何拂仪那双压着薄怒的眸子定定看着她,她不理解道:“你生什么气?离婚协议你不是一早就拟好了?我都看见了,想离婚不用跟我演戏。”
说完她拉开车门深呼吸了一口外面冷冽的空气,让自己的头脑清醒起来,打算过去赵柠那边看看情况,车内的何拂仪带着颤的声音传来。
“知遥……我有点冷。”
柏知遥眉头一皱,转身进了车里关上车门,她拿了块急救毯裹住何拂仪,又将保温壶的热水倒出来在壶盖上,轻轻吹了下将水抵在何拂仪唇前。
等何拂仪喝完那一壶盖热水后,柏知遥正要接着倒给她,何拂仪却按住了她的手,“知遥,你也喝一些。”
柏知遥一晚上都在大风大雪中穿梭,忙着找人救人,还流了血,没顾上喝一口水,导致唇上有些干裂,被何拂仪瞧了个仔细。
“都是前妻了你还管我喝不喝水?”
“你过来一些。”何拂仪说。
“做什么?”柏知遥警惕道,何拂仪不会恼羞成怒在车里把她灭口吧。
“我还是觉得冷,让我抱抱好吗?”
“冷?何拂仪你不会是失温了吧?”柏知遥心一紧俯身过去要摸何拂仪额头,被何拂仪两手抱住。
柏知遥下意识想推开,手刚抬起来又放了下去,她耐下心询问她的症状:“很冷吗?有没有手脚发麻?小腹有没有抽搐的感觉?”
“没有失温,我意识清醒。”何拂仪说。
柏知遥听了这话就要将人推开,又被何拂仪往怀里带了带,她突然开口:“上个月楚楚来天文所给沈老师送协议书,沈老师还有助理都不在,楚楚就把协议放进了我包里,让我代为转交。”
柏知遥一时没接话,何拂仪突如其来的解释让她思绪纷乱,但真相是否如此,现在对她来说已经不太重要了。
她总归是要同何拂仪离婚的。
何拂仪还在轻声解释:“下午行程是去墨尔根天文台,途经诺尔道,赵柠是我请的司机,楚楚是自己要跟着去天文台参观。”
“对不起,知遥,我没了解到库勒寒这边的气候变化这般快,让你,还有赵小姐涉险了。”
柏知遥没吭声,沉默着让她抱了好一会儿,确认她身子渐渐暖起来后就起身开了车门出去看赵柠。
赵柠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缺氧,灌了几口乌日娜给的可乐后已经缓过来了。孟楚楚更是没什么事,单纯闷的,困的。
围着车子的积雪全部挖开,柏知遥清理了堵住排气口的雪,重新打着了火。
她把驾驶位还给赵柠,上了乌日娜的越野车,柏知遥开车打头领着后面的车回到道上,乌日娜在副驾扭回头跟何拂仪搭话:“这位姐姐,有缘有缘,我们同在这个夜晚被知遥姐搭救,你也是来看流星的吗?”
流星?何拂仪瞬时便明白柏知遥为何如此生气了,将她误会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人。
“不是。”何拂仪冷声道。
“那你很幸运了,知遥姐赶来诺尔道救我才能顺道救了你们,为了找你们知遥姐连横风都敢穿,额头还流了好多血。”
何拂仪握紧了保温壶,在斜后座盯着柏知遥沾了红的侧脸。
柏知遥声线微凉:“乌日娜,你不要太夸张,照你说的我得失血过多晕过去了,还能清醒着开车?”
“因为知遥姐你是神,你有顽强的意志力!”乌日娜故作低沉声道,说完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柏知遥哼了声:“还不是你们非要看那什么流星。”
“是狮子座流星雨。”乌日娜补充道。
“狮子座流星雨是一个典型的周期性流星雨,周期约为33年。”后座的何拂仪又补了一句。
乌日娜一听像抓到把柄似的猛地回头:“这位姐姐,你还说你不是来看流星的?连这都打听清楚了!”
柏知遥空出一只手拍了一下乌日娜的帽檐,“你后座那位啊,中科院出来的,天文科学技术专业的博士。”
“这位姐姐!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乌日娜,我很欣赏你们学天文的,可以加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嘛?”乌日娜早已换上一副星星眼,探着身子亮着二维码往后座举着手机。
柏知遥伸手把车里的暖风风速调到最大,空调转速加快,车里多了一道明显的噪音。
“抱歉,我的手机关机了。”
“我姓何,何拂仪。”
何拂仪的声音冷淡疏离。
“哦哦好的,那何小姐下次有机会再加。”乌日娜老实地缩回副驾。
车子驶回到城区,柏知遥问道:“何拂仪,你是回公寓还是跟孟律师去酒店住?”
“去医院。”何拂仪说。
柏知遥看了眼车里的后视镜,放缓了车速问:“何拂仪你身体哪里不舒服?”
乌日娜也扭头回来看她。
“你额角的伤口需要处理。”何拂仪沉声道。
柏知遥一听放下心来,重新提起车速,“既然你没事我就开车回公寓了,这伤口回去消个毒贴个OK绷就行。”
何拂仪蹙着眉道:“去医院看看比较稳妥。”
“对啊知遥姐,要不还是去医院处理吧。”乌日娜也附和道。
然而柏知遥是个犟脾气,方向盘又在她手里,哪里肯听这两人的,直接把车子开回了公寓。
乌日娜要把车子留下来借给柏知遥开,柏知遥拒绝了,正要上楼,乌日娜的朋友刚好把她的斯巴鲁开了回来,赵柠她们也紧随其后回到。
柏知遥跟乌日娜挥了挥手,就转身独自往公寓里走。
旁边何拂仪的身影往孟楚楚那边移去。
到了顶层,柏知遥刚用指纹开门进去,一只手瞬时牵住了她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