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砚舟上一世是在最后关头才杀了凌景初。
阿瑶被救回来之后,阴差阳错之下又入了三皇子的府邸,三皇子一边阴暗的喜欢着她,一边又觉得阿瑶的身份令人不齿。
于是屡次将阿瑶送到他人的卧榻之上。
后来阿瑶怀了小孩,墨砚舟疯了一样折磨她,最终在一次刺杀中,让阿瑶替他的侧妃挡了致命一箭。
临死前,凌景初冒着被杀的风险将阿瑶领出了三皇子府,埋骨江南。
那之后凌景初就被墨砚舟盯上了。
她脊背都开始发冷。
“我没事。”
四周声音嘈杂,但她还是听到了凌景初低低的声音。
抬眸看去,凌景初额头豆大的汗珠不断往下落着,撩人的桃花眼眯起,眉心紧蹙着,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她顿了下,身后的人将她猛然拉起来:“都出去,都出去,我来给他拔刀!”
李医师半道上又被人叫了回来。
她被青霜拉着到了外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小姐,你脸上都出血了!”
青霜慌手慌脚的找来药箱,给她涂上了才安心些。
江父江母也慌忙跑来了,看到她披头散发的样子声音都带着颤抖。
“阿云怎么了,伤到哪儿了?”
阮清商揽过她的肩仔细查看,看到脸上的痕迹时心疼不已:“刚回来就遇到这么吓人的事,脸上都被划伤了,待会儿让李医师好好开两幅方子,可千万别留下什么疤痕了!”
江云舒没怎么感觉到疼痛,那短刃只在她脸上擦过,比起脸上这点痛,她觉得心里的恐惧让她更痛。
夜色深深,仿佛有一张看不见的血盆大口正洋洋得意的要把她一点点吞噬。
她忽然觉得心口一滞,喉咙发痒。
轻轻一咳,一口血吐了出来。
“小姐!”
“阿云!”
眼前是母亲和父亲惊慌的样子,青霜慌乱之余,还叫了声李医师。
她没事啊。
话到了嘴边却没能说出口,反倒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身子一软,再来不及说什么,晕了过去。
——
再醒来的时候,江云舒躺在自己的床上。
“小姐,你醒了,快把这药喝了。”
“娘,你终于醒了!”
阿瑶眼里满是疲惫,看着像是彻夜未眠的样子,青霜眼睛红红的,闪躲着视线。
她被青霜扶着坐了起来,看着碗里黑黑的汤药,心里也清楚了大半。
“阿瑶,”她转眸看向阿瑶,努力撑起一个笑,“娘想吃些糕点,你去帮娘拿来好不好?”
阿瑶重重点了两下头,水汪汪的大眼睛不舍的看着她,随后快步出了房间。
直到听不见阿瑶的脚步声,她才缓声开口。
“爹娘知道我中毒了?”
“小姐,你早就知道?!”青霜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又气又心疼,“为何不早说,现在毒已经侵入五脏六腑,就连李医师都说……”
青霜哽咽着没说下去,拿着汤勺的手抬起抚了下泪。
漫月银,一种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这种毒只有百年前被灭的巫族人会。
但流传于世的巫族人怎么可能会轻易露面。
她也是死后才知道,侯府的老太太和三皇子的母妃皆是巫族后裔。
她们又怎么可能会给她解药?
“不是我不说,而是漫月银无解,爹娘这把年纪了,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青霜红着眼低声说道:“小姐,你不要这么想,李医师说他的一个师弟或许可以试一试。”
她没再说什么,她也想活下来。
上辈子因为这个毒,她在三年后就丧了命。
那时江南水患严重,她来这边帮爹娘维持家里的秩序,也帮着一起布施。
水患结束后,爆发了瘟疫。
她不幸感染上,侯府让她在江南养病,她也不想回去给阿瑶传染上,就呆在了江南。
哪知这一病,身体就垮了。
大病小病不断,回了侯府没几个月就死了。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身体不好,可死后才知道,自己身中剧毒,早已沁入五脏六腑。
她本就没几年好活了,瘟疫只是提前了她的死期。
这药真苦。
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让自己缓过劲。
“凌景初怎么样了?”
青霜擦了下眼睛:“凌公子昨日便醒了,只是脸色发白,看着没什么事。”
“小姐自己都成什么样了,还有空担心凌公子……”
她能不担心吗,凌景初被三皇子盯上,现在全拜她所赐。
没死就行。
上辈子她也有过这么虚弱的时候,不过那时候在侯府,大夫从来都只告诉她,是劳累所致。
喝了药正要躺下,阿瑶捧着一碟枣花糕来了。
“娘,枣花糕,快尝尝,可甜了!”
阿瑶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眼眶红红的,看着像哭过的样子。
她拿了一块放在嘴里,笑着:“很甜,阿瑶送来的糕点我最喜欢了。”
阿瑶嘴角微微向下抿着,垂了眸子没再说话。
她在心底叹气,阿瑶向来是这样的性子,什么苦都是放在心里的,小小的人就已经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
她轻轻摸了下阿瑶的脸,最终什么也没说。
“小姐,云铮少爷来了。”
青霜话音刚落下,江云铮就踏着阔步进来了。
江云铮一身墨绿,头发随意散落在肩头,手中执扇。
眉目清朗,容貌俊秀。
但神色里总带着几分浪荡的意味。
与印象中总是清风朗逸的人有些不一样。
“阿云,你没事吧,这几日我都在醉月楼,连你们回来了都不知道。”
醉月楼?!
她实在难以相信这句话是从江云铮口中说出来的,印象中江云铮跟凌景初一个样,都是老古板。
他甚至比凌景初还可怕,不仅自己学,还要她们也一起,不许有一点懈怠。
还会在她跟江疏月翻墙出去玩之后教育两人。
对这些常去风月场所的人都很是看不上,更别说自己去了。
不仅是她,愣住的还有青霜。
只有阿瑶呆呆的看着她,眼底的疑惑就要冲出水面。
“阿瑶,我们阿瑶都长这么大了啊,真乖。”
江云铮走近时,身上浓浓的脂粉味几乎是不讲道理的冲进了她的鼻腔。
她咳了一下,心口都有些抽痛。
阿瑶揉了揉鼻尖,偏着脸抬起袖子挡住脸,也轻咳了两声。
江云铮立时退了两步,脸上有些悻悻:“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身上的味道有些刺鼻吧?”
“还好…啊切!”
痛得她捂住心口,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似的。
江云铮又退后了些,远远看着她:“我明日再来看你。”
转身走了两步之后,他又转头,嗓音低沉了些。
“阿云,不管怎么样,云铮哥哥都希望你开心,回来也好。”
她点点头,想说什么,但又觉得说不出来。
江云铮很快就离开了,屋子里却还留着那股混杂的脂粉味。
跟她的心情一样复杂。
这几年江云铮经历了些什么,怎么变成现在这个陌生的样子?
很快就有人给她解答了。
“江云舒,你没死吧!”还没看到人,就已经听到了江疏月的声音。
江疏月走进来时,停了下脚步,鼻翼轻轻抽动两下,随后便是一声咳嗽。
“是不是云铮哥哥来了?”江疏月揉了揉鼻子。
她顺势问起,江疏月深深叹了一口气,沉沉说道。
“好些年前云铮哥哥不就考中举人了吗?”
她看着江疏月点头,这事她知道的,江云铮比他们大几岁,早在凌景初中举之前,他就是江南的少年天才。
“之后官府便一直打压云铮哥哥,如今也是一官半职都没有,那些官老爷很看不上我们这些商贾出身的。”
“后来春闱,云铮哥哥被那群人暗害,赶考的路上遇到山匪,截了一个半月才往家里传信来,可那时候再走都已经迟了。”
“紧赶慢赶还是没有赶到,那之后云铮哥哥就有些变了,后来不知怎么的,云铮哥哥跟徐沛儿结亲了。”
徐沛儿?
看她疑惑,江疏月轻啧一声:“知府千金啊,之前还一起赏花呢,你这都忘了?”
她一下就想起来了,倒不是因为赏花,纯粹是因为知府千金这个身份……
徐沛儿在她们中可是嚣张跋扈到了极致的,之前她们姐妹俩都被徐沛儿气过。
江云铮也一直对她没什么好感。
“徐沛儿受不了云铮哥哥天天不回家,云铮哥哥呢,又为了躲她天天去醉月楼,这几年已经是闹得人尽皆知了。”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她只能哀叹一声。
“不过你怎么回事,凌景初都醒了你才醒,舅妈不是说你没伤到哪里吗?”
她抿了下唇,抬眼看了下青霜。
“李医师说我们小姐是忧思过度,再加上舟车劳顿导致的,没什么事,就是需要休息。”
江疏月看了看她,点头应声:“也是,你这个脸色看着像是明天就能挂白灯笼的样子。”
“好好歇着。”
说罢支走了阿瑶,从身后拿出一个用布包着的话本,掀起一角。
她看到‘冷漠王爷’几个字,身体都轻盈了几分,也不想咳了,鬼鬼祟祟看了几眼门口,压低了声音。
“还是你懂我!”
两人意味深长的笑了,丝毫没注意门外的脚步声。
直到那人都走到了面前,青霜的声音才将两人吓醒。
“凌公子怎么来了?”
她下意识想把话本藏在被子里,然而江疏月也慌得不行,手上一个不稳,话本子直接从布里哗啦一声掉出来。
《冷漠王爷俏丫鬟》《风流才子成驸马》……
江疏月慌乱中看向她,她心如死灰的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