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景初神色冷冷的看着两人,什么都没说。
这样的场景几乎是瞬间就将江云舒拖回了少时记忆里的那些日子。
她跟江疏月不怕家里的长辈,但偏偏对这两个只大几岁的哥哥怕得不行。
从小到大不知被江云铮和凌景初制裁了多少回,现在一遇到这种情况,下意识就害怕。
“这个吧……这个……就是,江云舒非让我给她带的,你看这事闹得!”
江云舒愤恨的睁开眼,狠狠瞪着她:江疏月你个没骨气的叛徒!
江疏月抿了抿唇,将视线移开,不再看着她。
她也感觉到那道沉沉的冰凉视线落在了她身上,缓缓抬眼看去,凌景初面色冰冷。
淡淡的压迫感让她浑身不自在,身上的疼痛也随之浮现,她凝眉轻嘶。
“好疼……”
凌景初周身的冰冷气息很快散去,三两步上前,哑着嗓子问道:“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李医师再开两幅药方来?”
江疏月佩服的两眼直冒光,还不忘给她比了两个大拇指。
趁着凌景初走上前的功夫,江疏月弯身把话本也捡了起来,随手就放在桌子上。
她看着颇为欣慰。
但眼前的人并不打算让她挪动,定定的站在她身前。
隔着床幔,凌景初站的并不远,她仍能看清他脸上的神色。
凌景初眼里满是担忧,跟从前没什么两样,或许是因着救命的情分,也或许是因为青梅竹马,凌景初自小便是这样对她。
幼时,她受了什么伤,凌景初就心急如焚。
写不出来的功课,也是直接让她拿去抄。
甚至有时候,会对她和江疏月两人翻墙出去玩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会给两人打掩护。
所以她对凌景初的情感更复杂一些,有点怕,又有点依赖。
不像对江云铮,单纯就是害怕他。
一疼起来她就浑身都开始疼,似乎当她感知到疼这件事之后,全身都开始叫嚣起来了。
她没什么心里负担的点头:“哪里都疼,感觉好像快死了……”
凌景初眉心拧的更紧,眉骨低低的压着:“我去叫李医师。”
她努力压着唇角虚弱的点头,直到凌景初走出房门,她才朝着江疏月伸手。
“快把哀家的灵丹妙药拿来。”
江疏月眼底淡淡的担忧也褪去了,翻了个白眼。
“江云舒,你也就骗骗凌景初。”把话本递到她手里,“你说着凌景初也是,这么多年也不长点心眼儿,还是这么好骗!”
她咧着唇翻开《冷漠王爷俏丫鬟》。
江疏月又坐了一阵儿之后才走,屋子里只剩下青霜之后,她才放松下来。
其实也不算完全骗人,她真的很疼。
喝了药之后有一种五脏六腑都烧起来的感觉,很难受,身上也没劲。
她还是第一次发现,话本子竟然不能让她忘记疼痛。
再撩人的情节她也看不进去,那些字就像是排列组合的陌生字眼,她没耐心看,也不想看。
“小姐,你怎么发红了……?”
青霜震惊的看着她,她愣愣的回望。
“小姐你等等,我去叫李医师过来看看,这好像不对劲!”
青霜三两步就出去了,都忘了凌景初也是去请李医师的……
阿瑶早被人带去休息,现下房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她想看看自己的脸,又没力气去梳妆台。
但抬起手的瞬间她自己也愣住了,怎么整个手臂都是红的!
而且呼吸也变得有点难受了!
正当她惊恐时,门口热闹了起来,急促嘈杂的脚步声往她这边走了过来。
“阿云,你怎么……”
“怎么会成这样,不是喝了药吗?”
阮清商也一起来了,进来看到她这样,泪水一下就滑落了。
李医师满脸的严肃,快步上前搭了丝巾为她把脉。
凌景初眼眸更深,似乎有些狠戾和肃杀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江云舒已经说不出话了,身体里烧得难受,胸口又很闷,头也晕的不行,就连李医师的话她都没听清几句。
只听到李医师沉着语气在骂人,应该没什么好词。
脑子特别晕的时候,她偏偏还想到了一件事,就是她手边的话本。
翻了几页,现在还大咧咧的摆在她身侧。
吾命休矣!
耳边除了他们说话的声音,还有一些嘈杂的声音,她分不清是什么声音,只知道很吵。
吵得她想睡觉。
也好累。
她缓缓闭上了眼,睡梦中那些难受的感觉都消失了。
她面前有一块冰冰凉凉的大冰块可以抱着,还有清凉的冰酥酪可以吃。
好舒服。
只是这冰酥酪不怎么甜,她还是喜欢甜甜的东西。
阿瑶也是,从前在侯府吃个冰酥酪都是极其奢侈的事情,现在回来了,她要让阿瑶天天都可以吃。
正想着,阿瑶就来了。
她随手拿起一碗冰酥酪:“阿瑶吃,多吃点。”
阿瑶却不知为何只摇头,还满脸拒绝的样子。
她急了,把冰酥酪喂了过去:“阿瑶不是最喜欢吃了吗,快吃呀,现在不在侯府了,娘可以给阿瑶买很多很多好吃的!”
阿瑶死死抿着唇摇头,怎么都不肯张口。
她急得满头汗,就想把这个喂给阿瑶。
但阿瑶死命的挣扎,她急得醒了过来,看见自己面前的人时那种急切瞬间就消散了。
……
凌景初清冷的双眸看着她,整个人被她强行拉住,一只手压着凌景初的胸口,一只手拿着话本子就往他嘴里塞。
似乎还挣扎了一番,因为他的领口已经大开了。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把凌景初按在她身下,两人这样的距离,她可以清楚的看见凌景初脸上的肌肤。
凌景初很白,眉骨深挺,浓眉下是一双撩人的桃花眼,即使这双眼睛时常带着疏离和清冷,但也不妨碍它隐隐的勾人。
鼻梁高挺,薄唇紧紧抿着,但仍透着淡淡的水光。
视线都不用偏移就能看到他胸口漂亮的线条。
手抵着他的胸口,薄薄的衣料甚至能感受到凌景初身上的温度。
温热的……
“江云舒,你还记得我也是个病人吗?”
疏冷的语调让她立刻停止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立时起身。
没有找到着力点,她又重重的在凌景初胸口按了一下。
他低低的闷哼在耳边响起,胸口也剧烈的起伏着,眉心蹙起,像是很痛苦的样子。
她很快的翻身躺在了枕头上,身上都出了一层汗。
凌景初在她的床头边正整理着衣服,淅淅索索的声音让她的理智回来了一些。
她偏过脑袋:“你怎么在这儿?”
凌景初纤长的手臂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他的领口,听到这话,他似乎是不可置信的轻笑了一声。
也没说什么,就拿那种似笑非笑的神色瞧着她。
她眨了眨眼,又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也不在问了。
八成是凌景初给她拿药,被她强硬留下来的。
她忽的抬起手看了一下,哎,不红了!
“李医师重新给煎了药,之前是脂粉过敏了,现在重开了药方。”
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先前红成那样,她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江云舒,你为什么和……”
“凌景初,童谣是你作出来的吧?”
凌景初顿住,轻轻嗯了一声。
“对不起,把你牵扯进了一个深渊里。”
凌景初眸子幽深,她这会儿身上有了力气,也不疼了,撑着身子勉强坐了起来。
凌景初早已经起身坐到了床边较远的小凳子上。
“你知道这次刺杀你的是什么人吗?”
江云舒看着他,心里又升起愧疚,说到底这件事本来也跟凌景初没关系。
两辈子,他都是因为江家才惹上这些灾祸。
“明年春闱我就离开了,不管是谁,这都跟你没有关系。”
不,跟她有关系。
她笑着摇头。
侯爷想要她的命,丽妃想要铲除异己。
她偏偏不要让他们如愿。
“凌景初,这一切都跟我有关系,从我和离开始,这件事就跟我有关系。”
“我不想留在侯府是因为我做了个梦,梦里江家家破人亡,阿瑶会被侯爷和三皇子折磨。”
“我不愿重蹈覆辙。”
“凌景初,你愿意帮我吗?”
她严肃了些,这些事压在她心里很久了,没有人能够诉说。
也没有人能够帮她。
但凌景初不一样,她知道凌景初后来的成就,他是太子一党的定海神针。
也是因为他的死,加剧了太子党的覆灭。
她要救江家,要救阿瑶,也要救凌景初。
既然他注定要卷入这场局里,那不如她提前拉着他布局。
生与死,都是可以自己挣来的。
凌景初久久的看着她,眸子沉沉,像是在思考她说的话,又像是在审视她的精神状态。
她没有再开口,只是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凌景初点了点头,也没说话。
她倏地就感觉自己心口的石头放下去了。
门外传来苏叶的声音。
“公子,公子,刚煎好的药,你快服下!”
苏叶在门口喊着,青霜不知何时也来了,拿了他的药端进来给凌景初。
“凌公子,外面有个人说是你的远方表哥,家中遭了难,来江南投奔您。”
江云舒先疑惑了,凌景初不是拿来的远房亲戚,要真有,还轮得到她江家来养着吗?
正要开口,凌景初像是很有兴趣的样子,抬了抬眉。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