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工作顺利,心情不错,晚饭时杨筠溪多吃了些,李阿姨炖的猪肚鸡很鲜美。
李阿姨得到肯定后,乐开了花,说她昨天一大早就去郊区买了一只土鸡,张飏打电话给她时还没来得及杀鸡,为了让他们吃到最新鲜的鸡肉,她把鸡放在自家厕所里养了一天,熏得她丈夫大白天都躲在外面。
李阿姨是否把鸡放在自己家里养了一天,杨筠溪无从考证,但她听出来李阿姨在邀功。
杨筠溪可以忽略李阿姨的一片苦心,但她不想那么做,因她经常要在客户面前求表现,很能体会李阿姨的心情。于是她回到卧室里,从箱子里拿了一张200元的某全国连锁超市购物卡给李阿姨。
她箱子里有很多类似的要送给客户的小礼品。
杨筠溪送卡时准备了一套说辞,说是公司过节发的卡,因自己忙,没时间去逛超市,让李阿姨拿着用。
当时李阿姨正在收拾厨房,急忙将双手放在围裙上蹭了蹭,接过购物卡,笑出了好几道鱼尾纹,说了些赞美之词。
*
送走李阿姨后,房子里变得安静。
杨筠溪坐靠着沙发,放松身体,来回捏着自己的肩膀胳膊。今晚她不想看资料不想设计图,只想好好休息睡个好觉。
突然,杨筠溪的肩膀上多了一双手,她挺直腰背,转身回头,一脸警惕。
“这表情——”张飏皱了皱眉,“我帮你捏捏,礼尚往来。”
“不用,我自己可以。”
张飏以为她在客气,手又搭在她的肩上,还捏了捏。
杨筠溪腾地一下站起来,拉开和他的距离,想起前晚故意用力锤他,昨天又吵架,她才不会觉得张飏会安什么好心。
“真不用,我现在胳膊不酸了。”
张飏直视着她,忽地笑起来:“怕我报复你?”
杨筠溪看了他一眼,视线急忙移开,心虚了。
“在你心里我得多差劲?”张飏掉头进了卧室。
杨筠溪站着没动,看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他好像生气了。
这可怪不得她反应过激,即使他不报复,不使劲捶她,那也不妥,结婚几个月他们可没什么亲密举动。
*
几分钟后,张飏从卧室里出来,换了外套,像是要出门。
杨筠溪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真生气了,而且气得还不轻,到了要离家出走的地步。
“走,带你去个地方。”
杨筠溪不解:“去哪里?”
“走就是,又不会卖了你。”
*
听张飏说要去的地方不远,于是杨筠溪建议走着去,她想消消食。
冬夜里,冰凉的微风拂过,虽掀不起人们身上厚重的冬装,却能让裸露在外的肌肤有轻微痛感。
杨筠溪没戴围巾,她将披散的头发往脸颊上拢了拢,以此来减少脸与风的接触面积。
街灯昏黄,将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一路上,两人话不多。不过杨筠溪确定张飏为了照顾自己的步子,有意放缓速度。
好在路不长,走了十几分钟后停下,张飏抬了抬下巴,杨筠溪定睛一看,养生馆。
两人被带到一个双人间,杨筠溪选了一位女技师,张飏要了一位男技师。
当双脚泡在药桶里,闻着淡淡的药草香,杨筠溪的紧绷感渐渐消失,尽情享受着这健康的慢生活。
然而,这种美妙很快被打破。
当技师用拳头钻着杨筠溪的足底时,她的脸顿时扭曲,疼得她怀疑人生,又不敢大声叫喊:“姐姐,轻点。”
女技师笑了笑:“我已经很轻了。美女平时站的时间久,腿脚绷太紧,而且你冬天手脚冰凉。”
杨筠溪带着哭腔:“这你也知道。”
女技师得意地笑了:“每只脚的脚底有33个穴位,贯穿全身血脉和经脉,经常按摩足底能调节五脏六腑的功能。”
“我睡眠不好,要按什么穴位?”
“涌泉穴,百敲穴和太冲穴。”女技师将手放在杨筠溪前脚掌1/3的凹陷处,“这里是涌泉穴。”
“多梦要按什么穴?”
“多梦可能跟心理压力太大、过度焦虑有关,睡觉前可以按摩百会穴、三阴交穴、安眠穴这些来缓解症状。”
杨筠溪知道百会穴位于头顶,两耳尖连线中点处的凹陷处,她伸手找了找,又按了按。
女技师:“对,那里就是百会穴。”
杨筠溪对按摩挺感兴趣,不过平时都是给人捶背捏肩,还没给人做过足底按摩。她一边咬牙忍着痛,一边感受技师的指法和力度,抱着学习穴位的态度坚持被人虐。
按着按着,脚底的疼痛感减小,杨筠溪看了看旁边的张飏,他闭目养神,悠然自得,挺享受的样子。也不知他是能忍,还是习惯了足底按摩的疼痛感。
足底按摩做好后,该做肩颈按摩。
因工作关系,杨筠溪肩颈问题比较大,已成职业病。按摩肩颈的痛比足底更甚,有几次实在忍不住,带着哭腔嗷嗷叫。
张飏没憋住,笑出了声。
杨筠溪趴在按摩床上,脸埋在一个圆形孔里,看不见张飏的表情,不过从他那笑声就知道他有多幸灾乐祸。
真是花钱找罪受。
*
肩颈按摩终于结束,杨筠溪的骨头仿佛被人拆掉,已经过了疼痛,只剩麻木,连意识也跟着麻木起来,昏昏欲睡。
当杨筠溪醒来时,看到张飏坐在角落的沙发里玩手机。
“几点了?”
“十点。”
杨筠溪还有些涣散的目光立即一亮,他们是七点五十开始按摩,全程90分钟,按摩完后她就睡着了,所以她在这张按摩床上睡了差不多40钟。
她立即爬起来,小声嘀咕:“怎么不叫我?”
张飏抬眸看了一眼:“我有点事要处理,就没叫你。”
杨筠溪没有换店里的睡衣,只穿了一件打底衣,她穿好自己的厚外套:“现在走吗?”
张飏起身,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打开门,站在门旁让杨筠溪走前面。
*
一通按摩,又睡了一觉后,杨筠溪全身舒展,精神抖擞。只是当她出了温暖的养生馆,不由得一哆嗦。
寒夜里真冷,一时间还没适应外面的冷空气,打了个喷嚏。
张飏收起手机:“很冷?”
杨筠溪吸了吸鼻子,鼻腔里灌满冷空气,又是一个喷嚏,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不冷,只是还没适应室外温度,走吧。”
杨筠溪走在前,用手揉了揉鼻子,放下手时,突然一怔。
张飏握着她的手,指腹还在她的手心里蹭了蹭:“是挺冰的。”
杨筠溪回过神来,要抽出自己的手,可没抽动,反而被握得更紧,抬眸看着他。
“帮你暖暖手。”
“我放口袋里就行。”
张飏顿了顿,然后拉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外衣口袋里。
口袋够大,能塞进两只手。
杨筠溪:“.......”
张飏轻轻地拽了拽她的手:“走吧。”
*
杨筠溪跟着张飏的步伐走,走在后面,她的手又被他控制着,姿势有些别扭,走不了几步胳膊就发酸。
“不舒服。”
张飏将两人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可并没有放下她的手,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杨筠溪不再挣脱,任由他牵着。虽然他的手很陌生,但的确很温暖。
“一般情况下,冬季里手脚冰凉是人体开启了自我保护功能,当冷体细胞感受到冷时,就会关闭毛细血管,让血液流向心脏肺部这样的重要器官。”
杨筠溪眼前一亮:“我听人说常用大脑的人手脚冰凉的占多,这就是你说的血液先供人体重要器官?”
张飏点点头。
“那你的手为什么这么暖和?”
张飏斜了一眼:“你是想说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杨筠溪低下头忍着笑:“这是你说的。”
张飏加大手劲捏了捏她的手,她吃痛地惊叫一声,抬头不满地看着他。
他松了松手,依旧没放手,笑着说:“那是因为我阳气足。”
杨筠溪怕冷,睡眠不好,月经不调,应该阴气挺重的。看着眼前高大健康的男人,脑子里忽然闪过四个字:阴阳调和。
她一阵羞赧,垂下头。
*
张飏的手真热,手心已出汗。
杨筠溪感到手里一片湿热,就像夏天里被闷热潮湿的空气包围。她不喜欢这种黏糊糊的感觉,挣脱着:“手热得出汗了。”
张飏不再强拉着她,松开手。他突然掉头走到她的另一边,握着另一只手。
“再暖暖这只。”
杨筠溪无语,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
“你睡眠不好?”
“不太好,入睡较难,容易惊醒。”
“还爱做噩梦?”
“对。”
“我舅妈认识一个很不错的老中医,我让她带你去看看,调理一下身体。”
“谢谢。”杨筠溪顿了顿,“不过可能用处不大。”
张飏顿住脚,疑惑地看着她。
*
杨筠溪的父亲自杀后,她和母亲的境遇一落千丈。住的大别墅还有其它几处房产以及车子等都被拍卖还债,可是还剩二十几万的债务没还清。
她和母亲搬进一个狭小的老房子里,半夜里经常有人骚扰她们,让她们还债。
她们也碰到过十分恶劣的催债人,想让姿色出众的母女两靠出卖皮相挣钱。
她们换过很多住处,可没过多久还是被催债的人找到,然后继续被骚扰。
后来,母亲求了李伟林婉夫妇,终于借到一笔钱,还清父亲留下来的债务。
母女两终于不用被人骚扰得一直搬家,只需要挣钱还清李伟林婉的债务即可。
从父亲过世起,杨筠溪的睡眠便不好,还噩梦不断。
*
张飏神色凝重,目光比寒夜还暗淡。
杨筠溪笑出声来:“你这是在同情我吗?”
张飏假咳了一声:“不是。”
“我现在好多了,只是偶尔做噩梦。”杨筠溪拉着他的手甩了甩,“走了,外面好冷。”
张飏的手松掉,杨筠溪的手从他的手中滑落,那一刻心脏也滑了一跤,有点坠落感。不过紧接着她的肩膀上多了一只手,脖子上也沉了些,他搂着她,轻轻发力,她的后背靠着他的胸膛。
“这样还冷吗?”
杨筠溪身体僵直:“不——不冷。”
张飏半推半楼:“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