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御华刚进门,找茬的人已经准备上线了。
“咔噔!”
门关上,覃御华走到客厅,沙发上坐着四个人,八只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你还知道回来啊?”继母的声音又尖又细,尾音还拖得特别长。
“妈!这小贱人今天猖狂得很,”覃朗捂着脸摆弄出一副娇滴滴的样子,“你看,我的脸都被她扇肿了。”
他这样一说,还没等继母给他撑腰,他那一对龙凤胎弟弟妹妹就开始滋哇乱叫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唱一和,却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因为这俩根本就是智障!
当初继母怀孕后,覃阳昇带她去查了胎儿性别,发现是龙凤胎后,两人高兴得合不拢嘴,连周围人都夸他们有福气,甚至还没出生就大摆宴席。
因为龙凤胎这件事,继母在覃阳昇那儿的待遇也愈发好了,还借机给家里老小补贴了不少。娘家看她过得好,也给她寄了许多“补品”,于是在吃了一整个孕期的“补品”后她成功生下来一对智障龙凤胎。
本来还以此为荣的覃阳昇,顷刻间老脸都丢尽了。他自诩聪明,却生了一对智障!于是,这俩龙凤胎就被他藏在了家里。
覃御华比他们年长十几岁,看在他们智力受损的份上,就没把他们放在心上。可自从受了继母和覃朗的教唆后,两个孩子都开始对覃御华产生了敌意。
对于他们一家人的挑衅,覃御华依旧冷脸相待:“我当时能给你一巴掌,也算我善心大发了,你不对我感恩戴德就算了,还在这儿以怨报德!”
把话撂在这儿,覃御华径直朝楼上走去。
“妈,你看她!”覃朗拽着他妈的胳膊娇嗔道。
“妈,你看她。”
那俩龙凤胎旋即笑着学他说话。
覃朗听后,对着他俩怒喝道:“闭嘴,两个傻子!”
也许是对“傻子”两个字应激了,继母一巴掌扇到覃朗脸上,咬牙切齿地说:“你再说一遍!他们是你弟弟妹妹!”
对于覃御华,她这个继母其实是有所忌惮的。她知道自己生的这几个孩子都不太聪明,不像覃御华一样早早地就能帮忙打理公司了,虽然覃阳昇允诺过要把公司交给覃朗,但覃御华太聪明了,在覃朗还没正式拿到公司前,这中间有太多可操作的空间了。
可纵然忌惮,她也不会直接出手。
覃御华已经三十岁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十几岁无权无势的小女孩了。她在公司待了快十年,笼络了不少人心,要是直接开罪于她,那她儿子的继承权更拿不稳了。
所以再恨,她也只能干瞪着!
房间里,覃御华刚把视频发出去,就坐在桌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的目光狠厉又冷漠,就像一个被植入了仇恨的机器人,只有朝着已经设定好的目标走,她才能活得像个人。
忽然去,余光瞥到了桌子上的文件夹。
那是沈炘精心给她准备的,霎时间,她目光中的冰雪开始慢慢融化,露出了一点生机。
她开始仔细翻看上面的内容,看着那些标注详细的图文,覃御华觉得心脏无比刺痛。
终是沈炘看错了人,她眼里的覃御华其实就是一个蛰伏了十几年的野心家,什么单纯、美好、温婉、娴静……这些词都跟她毫不沾边。
她闭起眼睛,低下头,伏在桌子上。
时间慢慢过去,镜子里的人也逐渐模糊起来。
早上刚到公司,那些人就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从那些碎片化的字眼里,她能听出是她想要的结果。
舆论的发酵速度甚至比覃御华预想的更快。覃朗的身份被迅速扒了出来,网上一堆人自发给帖子增加热度。
而这些风波也毫无意外地卷到了覃阳昇面前。
起初,他并未太过在意。反正覃朗也荒唐惯了,在他看来,无非就是一次酒后失态罢了。撤热搜、压评论、冷处理,一整套流程他都轻车熟路的,不过是破财免灾而已。
第一天他或许还能这样想,然而,当听说覃朗侮辱和差点动手的对象是沈炘时,覃阳昇所谓的从容立马土崩瓦解了。
“这个沈炘的来历一点儿也不简单,她的太爷爷是沈克年,她的母亲姓梅,就是京都第二大世家的梅家。”助理小心翼翼地给他说着。
沈家?!梅家?!
从小,覃阳昇的父亲就告诉他,他们做生意都是绕着这两大世家做的,这些人自负清高,不屑于他们暴发户为伍。
覃阳昇最初也不信邪,甚至还想让这些文人世家被自己狠狠踩在脚底下,可结果告诉他,他父亲说得对。
他们掌握的是钱,可这些世家掌握的是权力和名声,是一呼百应的号召力!
覃阳昇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消息可靠吗?”
“是的,准确无误。”
覃阳昇重重跌回椅背,像是被抽走了力气。
沉默了好一会儿,覃阳昇额角青筋跳动,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去把覃朗那个蠢货给我叫过来!”
覃朗这个蠢货,简直是把覃家的脸面和生意一起架在火上烤!
覃朗被紧急传唤至董事长办公室,他显然还没意识到大祸临头,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爸,你找我干吗?”
门一关上,覃阳昇积压的怒火便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喷发。
“你这个没脑子的废物!我让你在外面收敛点!你把我的话当放屁?!”咆哮声震耳欲聋,都传到外面的办公区了。
覃朗被骂得一哆嗦,下意识辩解:“爸,不就是喝多了,吵了几句,你花点钱帮我撤了不就没事了。”
闻言,覃阳昇抓起桌上的笔筒,狠狠朝着覃朗砸去:“撤了?怎么不让我把你骨头给撤了?!你惹谁不好?你去惹沈家的人?你知不知道那个沈炘背后都是谁?是沈家和梅家!你以为是你平时玩弄的那些小网红、小模特,给点钱就能封口的?!”
覃阳昇的暴怒声吓得员工们个个正襟危坐,生怕引火上身。可尽管这样,吃瓜的心态还是在的,他们竖着耳朵,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沈……沈家、梅家又怎么样,不就是一群有点文化的人吗?咱们家这么有钱,随便拿点不就打发了吗?”覃朗还在嘴硬。
“你给我闭嘴!”覃阳昇气得浑身发抖,手指几乎戳到覃朗鼻子上,“你个鼠目寸光的东西!你就这点脑子!你是要把我覃家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都败光吗?!”
看到覃阳昇这个样子,覃朗登时脸色惨白,冷汗都浸透了后背。
听到里面的激烈的叫骂声,覃御华站在走廊里,不禁捏紧了手里握着的咖啡。她面无表情地聆听着,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冰冷的满意。
等到里面的骂声渐歇,只剩下覃朗带着哭腔的认错时,覃御华才拿起那份准备多时的文件,从容走到门口,停顿片刻,立马装出一副天塌了表情。
“不好了!”覃御华焦急地冲了进去。
办公室内一片狼藉。
覃阳昇瘫坐在椅子上,面色灰败。覃朗则像只落了粪坑的瘟鸡,吊着脑袋跪在地上。
“滚出去!谁让你不敲门就进来的!”覃阳昇满脸的不耐烦。
“对不起董事长,我下次会注意的,只是这次有件非常紧急的事情必须先告知你。”
“什么事?”覃阳昇心烦意乱地大喝一声。
覃御华走上前,将手中的文件轻轻放在办公桌上,推到他面前。“这是之前和沈家基本谈妥的,收购城东那块地皮的合同草案,原本……”
不用覃御华说下去,一听到“沈家”两个字的时候,覃阳昇就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瞳孔死死锁定在覃朗身上。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覃朗知道,他父亲根本不是什么虎,顶多就是只狡猾的老狐狸。于是,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爸,我错了,我……”
“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畜生!”覃阳昇猛地抬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踹在了覃朗的腹部!
“呃啊——!”覃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被踹得向后倒飞出去,还撞倒了后面的书架。
噼里啪啦散落一堆书。
覃御华静静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这场父子相残的闹剧。
她没有劝阻,脸上也没有流露出丝毫同情或惊讶。
她看着父亲因暴怒而扭曲的脸庞,看着地上那个同父异母弟弟痛苦呻吟的狼狈模样,心中非但不平静,还升腾起了一股怒火。
这一切都是覃朗自作自受的果报,也是她那个忘恩负义的父亲,早该品尝的苦果。
覃阳昇喘着粗气,看着地上不成器的儿子,他指着门口,对覃朗嘶声力竭地吼道:“滚!给我立刻滚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再踏进公司一步!滚!”
覃朗忍着剧痛,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战场。
现在就只剩下覃御华和他。
覃阳昇瘫坐回座椅上,仰头大口呼吸的时候,他注意到了覃御华,瞳孔转了转。
“御华,”他声音沙哑干涩,“沈家那边……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他不喜欢覃御华,就像不爱她母亲那样,可是他不得不承认,覃御华和她母亲一样聪明。当初他在生意上遇到困难,也是文畹兰替他一手操持的,而这几年因为有覃御华在,公司的利润都比以前多了不少。
所以,他现在要把希望寄托在覃御华身上了。
覃御华迎上他的目光,尽可能地无辜又柔软,她关切问道:“爸,您别气坏了身体,您放心,沈家地皮的事情,我会尽力去沟通的。”
关于网上的舆论,她也给出了一个恰当的方案。
听了她的话,覃阳昇沉默了片刻,最终疲惫不堪地挥了挥手:“你去处理吧,尽力挽回损失。”
“是,爸。”覃御华微微颔首,转身,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离开了办公室。
门合上后,覃御华眸光一亮,她一步步走着,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清晰的回响。她知道,经此一役,覃朗在公司内部基本宣告出局,而她自己的地位将更加稳固。
然而,就在她刚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都还没坐下,手机来了一条新信息。
是沈炘发来的消息。
在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覃御华就明白自己要应对的是什么了,其实从她开始预谋的时候,她就开始想应对方案了。
覃御华点开了信息。
「方便见一面吗?」
覃御华握着手机的手指忽然收紧了一瞬。
她很明确,沈炘已经看到了视频,这短短的六个字是不是她在气头上 颤抖着手打出来的?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泛起的一丝微澜,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回复。
「好。时间地点你定。」
消息发送成功。覃御华将手机放回桌面,目光投向窗外林立的高楼。明明棋局都按照着她的预想推进,但现在,她手里的这颗棋子却有了滑脱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