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只为“直女”做0 第9章 第 9 章

距离覃御华约饭的时间还有五个小时。

为了这顿饭，沈炘在衣柜前磨蹭了将近一个小时。她平时的穿搭都是没有章法的叠穿，今天的上衣是一件灰色针织马甲和衬衣，下身则是一条宽松的黑色七分裤，看到盒子里放着各类丝巾，她顺手拿了条颜色适配的，系在了脖子上。

在镜子前照了照，镜中的人眼眸明亮，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期待与紧张。

服饰搭配好了，她又开始挑选合适的包包和香水。

柜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包包，什么牌子的都有；香水也是，不过都是些淡淡的清香型的。

听到她哼的轻快小曲儿后，爸妈有些纳闷。来到她的房间，发现门是开着的，床上也随意摆着一堆衣服。

“澄澄，你今晚要出去吗？”爸爸皱着眉问道。

沈炘回家这么久了，夫妻俩还没见她像今天这样开兴过。

对于她的反常行为，妈妈一眼就看穿了。

“是不是谈恋爱了？”妈妈眼尾上挑，凑到沈炘面前，“告诉妈妈，是哪家小伙子啊？”

沈炘挑选香水的动作顿了顿。爸妈现在还不知道她的性取向，但她也不想瞒着。

“谁说我喜欢的就一定是男的了？”

沈邦明以为她在开玩笑：“你不喜欢男的，还能喜欢女的啊？”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夫妻俩的笑容瞬间凝固住了。

妈妈脸色僵硬道：“澄澄，你不是在骗我们吧？”

沈炘吸溜了一下鼻子，转过身，郑重其事道：“骗你们干嘛，我就是喜欢女的。就算你们觉得我不正常，我也不会因此改变。”

都到这个时候了，夫妻俩还是不肯相信。

爸爸：“澄澄，你真的确定吗？是不是八年前那场病给你留下了什么后遗症啊？”

“妈妈也听说国外同性恋合法什么的，你是不是受到他们的影响了？”

沈炘的脸色顷刻间暗了下来：“我就知道你们会这么说。爸妈，我再重申一次，我没疯，也不是跟风国外那些人。我已经23岁了，可以独立思考，能够明辨是非了。”

“可是……”妈妈刚想说什么，就被爸爸打断了，然后扯着妈妈的手臂，走出了沈炘的房间。

好心情一下子被打回了原型。

客厅里，爸妈还在为这件事犯愁，两人尽量放低音量讨论着。

妈妈：“你说这孩子怎么总是剑走偏锋呢？咱俩年纪不大，尚且能接受，可要是传到整个家族里，你说有几个能理解她的？”

爸爸拍着大腿根，附和道：“是啊，我们能接受新事物，但是家里那些长辈只怕……唉，尤其是她太爷爷那关！”

“以前她要出国，我们可以帮她，毕竟家里也是有人过出国的。可现在她说她喜欢女人，这是要挑战整个家族的传统思想啊！”

没错，单枪匹马挑战传统，沈炘的胜率是小之又小的。

尤其是像沈家这样的书香门第，她无疑是让自己跳进了火坑里。

整顿好坏心情，沈炘提前整整一小时就到了覃御华预订的餐厅，侍者引着她到了预留的靠窗位置。

这次来，沈炘还带着那份整改方案来了，她打算在吃完饭的时候再说交给覃御华。

她正低头着看手机，便听到外面走廊里有几个男人的笑声，嘴里说着的都是些粗俗不堪的话。因为怕打扰其他客人，服务员还上去劝了一下，不料被这些男人嘲讽了一顿。

这家餐厅的消费很高，能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沈炘正打算出去看看，刚走要转身离开座位，覃御华就出现在她面前了。

“抱歉，路上耽搁了点时间。”她的声音带着风尘仆仆的微哑，但很柔软，“等很久了吧？”

沈炘往后退了退，后腿绊到凳子腿，一屁股坐回了位子上，心脏一提一沉：“还好，是我来早了。”

……

有点尴尬，氛围也有点奇怪，于是沈炘换了个话题：“我刚才是听到外边有人在吵闹，想着出去看一下的。哦对了，你刚是不是碰到那群人了？”

覃御华神色微滞，直视着沈炘，微笑着说：“没有，我们先坐下聊吧。”

尽管尴尬，沈炘的目光还是不受控制地流连在覃御华身上。

她今天穿的竟然是旗袍！

那是一件鹅黄色的绸缎旗袍，几乎完美地贴合着她清瘦却不失力量感的身形，衬得她整个人有种沉静如水、风骨内敛的气韵。

但沈炘心里有个疑问：她一下飞机就赶过来，怎么还有时间换衣服的？而且，出差属于工作的内容，她也只有在工作的时候才会穿干练的西装。

覃御华似乎总能轻易看穿她的心思，她放下包，在对面坐下，很自然地解释了一句：“和你出来吃饭，我不想穿得太严肃。”

这句话就像一阵风，轻抚着沈炘的心房，她低下头，掩饰着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轻声道：“嗯，其实很好看的。”

覃御华微微弯了下唇角，笑意很浅。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拿起菜单：“点菜吧，你等了这么久，应该饿了。”

等待上菜的间隙，气氛有种微妙的静谧。

覃御华还让服务员开了一瓶红酒，贵不贵的另说，反正沈炘觉得挺好喝的。

“这顿饭我早该请了，不过之前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间。”

覃御华根本不知道，沈炘其实有的是时间，如果沈炘知道她们之间有可能，就算没时间她也会想方设法挪出时间的。

沈炘抿了抿嘴：“所以请了这顿，还有下一顿吗？”

“当然。”覃御华夹了一些菜在盘子里，放到了沈炘面前，“你尝尝这个菜，这可是这家餐厅的招牌。”

沈炘微微错愕，但还是假装镇定用筷子夹了一点来尝尝。

“嗯，很好吃。”

之后，她们一边聊天一边吃饭，就在气氛逐渐缓和，沈炘也慢慢放松下来，开始享受这种独处的氛围时，一个刺耳的声音重重砸了过来。

一个穿着粉色衬衫的男人，端着酒杯，脚步虚浮地晃到了她们桌前。他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光，眼神浑浊，浑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酒气。

沈炘不悦地蹙紧了眉头，刹那间，又觉得这个男人的面孔有些眼熟。

然而，覃御华在抬头看到他的那一刻，皱起了眉头。

那男人眯缝着眼，目光油腻地盯在覃御华身上，嘴角扯出一个充满恶意的讥笑：“哟！这不是我们覃总吗？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想学你那个短命的妈，装什么大家闺秀？”

他的话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来。覃御华握着筷子的手骤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脸上的血色也瞬间褪去，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但她依旧没有抬头，甚至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

她冷静自持的态度彻底激怒了男人。

男人猛地拔高音量，近乎咆哮：“覃御华！你别给脸不要脸！真以为自己是‘昇阳地产’的总经理了？！我告诉你，就算你爬得再高，也就是个给我们覃家打工的！公司将来是谁的，你心里没数吗？”

他的这番话引得外面路过的客人纷纷投来吃瓜的目光。

难道他就是覃御华同父异母的弟弟？

顷刻间，沈炘记起来了！难怪觉得这男人面目可憎又眼熟！那天她去“昇阳地产”找覃御华，在公司大门外遇到的那个没素质的男人就是他！

没想到，世界这么小，他竟然是覃御华的弟弟！还是如此卑劣、没有素质的一个人渣！

看着覃御华隐忍的侧脸，以及那低垂着却微微颤动的睫毛，沈炘顿时怒火中烧。

就在男人唾沫横飞，还要继续喷吐污言秽语时，沈炘猛地站了起来，她没有丝毫犹豫，端起自己面前那杯酒，手腕一扬，干脆利落地朝着男人那张脸泼了过去！

“哗啦——！”

红酒劈头盖脸地浇了男人满头满身。

他猝不及防，红酒从他的脸颊上流淌下去，他也被呛得连连咳嗽，狼狈得像只落汤鸡。

整个包间霎时安静下来，紧接着，这些噪音引来了周围的客人和服务员。

沈炘的胸口在剧烈起伏，嘴巴像开了刃的刀：“既然不会说人话，那就好好洗洗你的嘴！”

那男人回过神来，感受到四周投射来的目光和自身的狼狈后，顿时恼羞成怒，面目扭曲地指着沈炘，破口大骂：“操！你大爷的敢泼我？！你个臭婊子找死……”

他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沈炘，还想挥舞着拳头冲上来对她动手。

就在他的手要碰到沈炘的那一刻，覃御华的巴掌先一步到来。

“啪——！”

“够了覃朗！是你自己德行有亏，现在还要在公众场合动手打人，你到底有没有把整个覃家和爸爸放在眼里？”

说完，覃御华朝人群里瞟了一下，有个服务员看到了，她立马站出来制止覃朗，安抚了在场的顾客。这时，餐厅的经理和侍者也迅速赶了过来，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

“这位先生，这里是餐厅，不是撒泼打闹的地方！你要是再继续下去，我们立马报警叫警察来处置！”

覃朗被覃御华的话和赶来的工作人员震慑住，又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谴责的目光，瞬间心虚了起来。

他恶狠狠地瞪了覃御华和沈炘一眼，嘴里不甘心地低声咒骂着，却在经理严肃的“请离开”手势下，悻悻地被“护送”出了餐厅。

沈炘都迈开腿准备痛揍他一顿了，谁料就这么被摆平了，她在国外可是学过几年散打的，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要是一脚给他踹实了，有他受的！

人都走了，沈炘只好撅着嘴不满地泄了泄气。

“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覃御华满面愧疚地对沈炘说，“都是我后妈把他宠坏了，我爸也没所作为，才让他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覃御华的表现倒是镇定，可沈炘已经气得脸红脖子粗了。

“呵！我也不是第一次碰到他了，他这种人渣竟然是你弟弟？！”沈炘忽然一顿，目光放在她身上，“你和他还真是完全不一样。”

覃御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她强挤了一个笑容。刚刚经历了一场不堪的闹剧，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神却已恢复了平时的沉静。

“你没事吧？”她们俩异口同声道。

话音落下，两人俱是一怔。

“我没事。”沈炘摇摇头，心里的怒火早已被一种更汹涌的情绪取代。

看来她之前猜想的没错，覃御华的处境并不好，她的镇静也不是冷漠，那是她对抗外来威胁的防御机制。

“不要为了一时之快，而置自身于不顾。”覃御华刚才就察觉到了她的想法，“更不要为了那种人搭上自己，不值得。”

“所以就要一直忍着吗？他那样说你……”沈炘抿了抿唇，眼底依旧有着未散的愠怒。

“他的话，伤不到我。”覃御华打断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笃定的力量，“很久以前，就伤不到了。”

沈炘拧着的眉头倏然展开：“……”

“虽然是伤不到我了，但我也不是一直忍着的，”覃御华的眼里透露出一股寒意，“我有我的处理方法。”

这场闹剧终于收了场。

围着的人都走了，经理处理完相关后续，沈炘和覃御华也继续用餐，但气氛似乎还残留着方才的紧绷。

吃完饭，她们在楼下徘徊了一会儿。

覃御华本想叫司机送沈炘回家的，可沈炘拒绝了。

“先等等，我还不想回去。”

晚风拂过，吹起沈炘脖子上系着的丝巾。她低着头，抿了抿唇，迟疑了半晌，抬头说：“你……你冷不冷？”

覃御华微微一怔，缓缓说：“不冷。”

她抬起手，轻轻整理了一下耳鬓处散落的一缕头发，然后，目光落在了沈炘包里露出的显眼的文件夹上。

“你包里的是什么文件吗？”覃御华疑惑地问。

沈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才想起自己带来的东西。刚才那一闹，她顺手把整改方案放包里了，走的时候也没发现。

沈炘从包里抽出文件，递到覃御华面前，眼神清澈而坚定：“这个是关于‘御华楼’进一步整改的想法，是我先和林老师一起商讨，然后系统整理出来的。我想，或许对你能有点帮助。”

覃御华接过文件夹，并没有立刻打开，她抬起眼眸，愣了刹那。

眼睛里泛着水光，还掺杂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谢谢你，也谢谢林老师。”她说。

“噢，忘告诉你了，林老师已经回去了。你放心，你的谢谢我会转达的。”

覃御华似乎还没从震惊中走出来，她的胸腔里有股热气，一直在翻涌上升。

“你快回去吧，别叫司机送我回去了，我已经让我爸来接我了。你今天又是坐飞机，又是赴约的，现在肯定很累，快回去休息吧。”

沈炘的话宛如一颗火星子，落在她的心头上，先是烫了她一下，然后成片燃烧起来。

“青澄我……”

耀眼的灯光突然闪了过来，汽笛声也响亮刺耳。

“我爸来了，我先走了。”沈炘往前迈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去好好睡个觉！”

覃御华闭上眼睛，提了一口气在喉咙处，紧紧抿着嘴唇，迟迟不肯呼出。

突然，手机“叮”地发出响声。

她终于把那口气放了出来，喘了几下，看了眼手机。

「覃总，这是你要的视频。」

覃御华点来视频，正是覃朗刚才在餐厅里大闹的画面。

沈炘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

她一开始听到的笑声，覃朗之所以能进入她们的包厢，那个安插在人群中的服务员……一切都是她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