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9月1号,午后伦敦的天色是雾蒙蒙的灰,孤寂氤氲在连绵细雨里,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月台的屋顶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嘈杂声响。
在登上霍格沃茨专列的前一分钟,西里斯和沃尔布加在国王十字车站的九又四分三站台里大吵了一架,双方充斥着怒气的声音之大连接连不断的雨声与火车的阵阵汽笛声也无法遮掩。
雷古勒斯沉默地站在母亲身旁,夹枪带棒的争论声在他的耳边环绕——但他对此无能为力。他不安地看看面露厌烦的兄长,又不安地看看暴怒的母亲,最终仍旧默不作声。
“你这个——”
沃尔布加原本矜贵优雅的美丽面庞在此刻因愤怒涨成紫红色,再搭上她那件层层叠叠的紫色塔夫绸长袍,在西里斯眼里简直如同一颗瘦长的茄子,冒着对他来说毫无攻击性的怒焰。
“我这个什么?你除了‘逆子’和‘纯血叛徒’还会骂我什么?”
西里斯懒洋洋地冷声道,他百般无聊地整理起衬衫上不平的褶皱。
沃尔布加未完的责骂被长子出言不逊地打断,西里斯的白衬衫随意地解开几颗扣子,露出他白皙精瘦的锁骨。男孩的鬈发翘起不羁的弧度,他的双眸在此刻是冰冷的灰色玛瑙,充斥着淡漠与不屑。
最终,西里斯冷笑着,头也不回地登上冒着蒸汽的红色的列车。对于那种疯疯癫癫的家伙有什么好告别的?难道要拍麻瓜煽情电影吗?那他宁愿现在活生生吃完一桶黏糊糊的鼻涕虫!
在踏上车厢的一瞬间,西里斯烦躁的心绪便随着汽笛的嗡鸣声蹿进雨中,烟消云散了。于是他决定先找个空车间放好行李,再去找赫拉。
但当他刚刚开始整理行李时,紧闭的门突然被大大咧咧地推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西里斯莫名其妙地扭过头,便与一个站在门口的、头发乱糟糟的瘦高男孩对视上了。
“噢嗨!你好!”男孩瞬间扬起灿烂的笑,他胡乱地抓了抓头发,使得他那头褐色短发乱翘得愈发厉害。他棕色的眼睛里绽发出热情的光芒,比溽暑的灿阳还要更加热烈。
“我叫詹姆斯·波特!这里还有人坐吗?我可以坐这吗?”
“西里斯·布莱克。”西里斯挑了挑眉,简短地交换了自己的姓名。实不相瞒,他对这个不速之客的第一印象还不错,“你当然可以坐这儿,请便——但是我要先去找我的朋友。”
他与詹姆斯又聊了几句,于是他发现他们俩一拍即合,一见如故,便立马喊上了对方的教名,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没过多久,一个有着一头红色长发的女孩和一个有着油腻腻黑发的男孩来到了这个车间(梅林,那个男生看起来可真邋遢!),女孩温柔且不好意思地笑笑,询问西里斯和詹姆斯否能坐在这里,而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点点头——于是原本空荡荡的车间在此刻变得看起来逼仄了些。
西里斯离开车间后,便在人声鼎沸里的车厢里弯弯绕绕,试图寻找那头他记忆里所熟悉的、柔软又漂亮的金发。
“...和纯血打交道也要学会挑选对象,少和西里斯·布莱克那种没个正形,亲麻瓜的纯血玩。”
凉薄的男声冷不丁地在不远处响起,西里斯听了个一清二楚。
于是男孩缓缓停住了脚步,他不动声色地挑起眉,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徇着带着嘲讽意味的声线看去,他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女孩安静的背影。西里斯懒洋洋地靠在过道旁,等赫拉那个令人发笑的哥哥离开后,他便不动声色地上前,拍了拍女孩的肩膀,漫不经心地阴阳怪气了起来。
“波特是纯血二十八族之一,但是其他两位是不是麻瓜出身的巫师我就不知道了——可能要勉强让尊贵的沙菲克大小姐屈身入座了,真是不好意思。”
赫拉却无可奈何地失笑,她翠绿色的眼眸里溢满了星星点点的亮光,闪烁的星子从柔和的绿色幕帘中跃出,恍惚了西里斯的视线,温柔地包裹住他止不住跳动的心脏。
他拉着赫拉回到了车间,詹姆斯兴奋地迎了上来。可那个像鼻涕精一样的黏糊糊臭烘烘的斯内普可真烦人!他居然说格兰芬多的学生都是肌肉发达而不是头脑发达?真不愧是邪恶的斯莱特林的预备役!
西里斯鄙夷地讽刺了斯内普几句,但那个鼻涕精却将话题故意转移到了赫拉身上——他和赫拉有多久没有提及过学院的话题了?好像自从九岁的初遇过后,两人便心照不宣地避开了他们之间敏感的界限。
西里斯开始尤为烦躁。
雨滴拍打着车窗,而他的心脏也开始不安地、随着雨声的节奏跳动着。
“或许是斯莱特林。”
他的女孩缓缓说道,这个回答与两年前的夏日如初一撇。
啪嗒。
有什么东西在西里斯的心里彻底断裂了。
空气安静到诡异,西里斯烦闷地陷在座位里,一言不发。星子在女孩的绿色眼眸里消失,一切在寂寥中变得暗淡,包括西里斯原本兴高采烈的心情,在窗外掠过的荒芜田野间消散不见。
西里斯从小性格乖戾,他在骄纵中长大,又因为厌恶布莱克这个姓氏与纯血主义的种种,以及在阿尔法德舅舅亲麻瓜行为的引领下,使他逐渐张扬叛逆。
他明白的,赫拉与他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她虽然也厌恶家族对她的束缚,她或许不理解歧视混血巫师与麻瓜出身巫师的行为——但他敢肯定的是,某些方面,她倒是与雷古勒斯尤其相似。
不是指外貌,不是指性格,是指最本层的东西。
赫拉和雷古勒斯都信奉纯血至上,都心甘情愿地维护那狗屁家族荣誉。
但她却更为犹豫,更为矛盾。
想到这里,仿佛有隐形的五指在黑暗中牢牢攥住西里斯破败的肺叶,让他的呼吸都开始混沌起来,伴随着胶粘潮湿的空气,在那个该死的入学夜晚。
这种低沉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分院仪式,数不胜数的蜡烛漂浮在城堡礼堂的穹顶中,星星点点的烛光在西里斯毫无温度的灰色眼睛上跃动,可惜光芒照不进他的眼底——就像当他被分到格兰芬多时的喜悦,听见贝拉特里克斯那个疯女人尖叫时的幸灾乐祸,与格兰芬多长桌爆发出的欢呼声涌进他耳中时的心满意足——都只是在他心脏的表面拂过。
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涌出来强烈的不安,将他拖入了城堡外冰冷的黑湖底。
詹姆斯与莱姆斯都分到了格兰芬多,他们三个紧挨着坐下,喜笑颜开地畅谈起来。
“伟大的波特只属于格兰芬多!”詹姆斯自豪道,他哥俩好地拍了拍西里斯的背,眼中满是认同,“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也一定是个勇敢的格兰芬多!”
“还有你,莱姆斯!”詹姆斯转过头,兴高采烈地楼住安静的男孩的肩膀,“我真为你进入格兰芬多由衷地感到开心!”
西里斯不由自主地扬起笑容。
但当赫拉缓步走上台阶,不动声色地坐上破旧的木板凳时,他的视线还是胶粘在了过于安静的女孩身上。
暖黄色的烛光照得赫拉的金发闪闪发亮,老败的分院帽搁置于女孩的头顶上时,投射下来的阴影遮住了她澄澈的翠绿眼眸。
西里斯无法再追随到那份漂亮的绿色。
不安感使他整个人抓心挠肺。
——不要斯莱特林,哪怕是拉文克劳也好!只要她进了拉文克劳,他就会一直把她拉当作最重要的朋友...梅林啊,千万不要把赫拉分进斯莱特林——
可惜几个世纪以来最伟大的魔法师梅林没有听见男孩的祈祷,没过多久,分院帽便爆发出尖叫。
“斯莱特林!”
西里斯心上残留的温度彻底消失不见。
他的女孩一改往日的活泼,她此刻就像一个真正的贵族大小姐,慢慢走向了斯莱特林的长桌。她兄长的眼里满是欣慰,穿着银绿色院袍的金发少年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气,随后摸了摸赫拉的金发。
那个鼻涕精被分进了斯莱特林,简直就如他所料,西里斯嘲讽地想。但斯内普晦涩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已经坐在格兰芬多长桌上的伊万斯,就如同西里斯自己无法控制寻找赫拉的身影。
真是奇怪。
真是恶心。
他不要和赫拉·沙菲克做朋友了。
—
这段时间,西里斯对赫拉趋之若鹜。在礼堂里,他极力避免视线的交汇,可他充满怨念的目光还是会降临在女孩的身上;在与斯莱特林的公共课上,他一看见那抹刺眼的金色,就会开始抱怨种种的一切,心不在焉,连詹姆斯的呼唤都在他发散的思维中屏蔽了;在人声鼎沸的走廊上,他总是能轻而易举捕捉到那个银绿色的身影,但他当作看不见,目不斜视地与女孩擦肩而过——
他本可以当作看不见的。
“...沙菲克,你除了布莱克家的叛徒就没别的朋友了吗?”
西里斯皱起了眉头,一股无名的怒火从他的心底油然而生。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对埃弗里那几个巨怪感到鄙夷,还是因为他们对赫拉的讽刺而生气——无论如何,西里斯为了宣泄怒气,便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恶狠狠地撞了下斯莱特林巨怪们的肩膀。
于是随心所欲的男孩听见了巨怪的嚎叫声。
西里斯心中的阴云瞬间消散了,詹姆斯在他身旁挥舞着拳头,为那几个蠢货对他的贬低而愤愤不平。但西里斯只要一想到女孩绿眸中一闪而过的错愕,什么乱七八糟的焰火便都被悠然地熄灭了,吞噬在一片翻滚的、惬意的碧绿湖水里。
...所以为什么她骑个扫帚可以把自己送进医疗翼?
当西里斯看见女孩坠落在地上时,他已经顾不得什么冷不冷战生不生气了。银绿色的院袍在绿茵上散开,她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闪烁的是不同以往的虚弱光芒,苍白的脸色令人触目惊心。
西里斯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在此刻凝固了,他不管不顾地大喊女孩的名字,奋力冲上前去——在此刻,他的世界再一次模模糊糊,只有赫拉羸弱的、躺在草坪上的身影在他眼前无比清晰,将他的心脏成功冻结。
他已经听不见任何人的呼喊与自己的心跳声了。
他像是对待易碎的珍宝般,将赫拉温柔地背了起来。女孩在他的背上昏睡,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他背着她,就像是背着他世界里最后的夏天,撒开腿朝着医疗翼的方向飞奔。
庞弗雷夫人从他的背上接过女孩,将她放在冰冷的病床上。西里斯的视线不敢离开赫拉半步,他生怕她再出现什么别的症状——即便庞弗雷夫人已经说了女孩并无大碍,只是要好好休息。
西里斯温热的双手在此刻变得如同他的血液一般冰冷,他颤抖地攥紧女孩毫无温度的手心,那种在心底翻涌的陌生的感觉令他想要呕吐。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失去的感觉,他的心脏被无形手攥紧,往他绞痛的胃里拖去。于是心脏如凌迟般被胃液慢慢地粉碎成齑粉,让他再也感知不到哪怕一点的、属于他自己的心跳声。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病床旁的矮凳上坐了多久,他已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只知道一味地盯着女孩的睡颜。
原来他真的不能失去她。
他可以和她吵架,和她冷战。但如果让赫拉一个人冷冰冰地、毫无知觉地躺在别的什么地方——
“西里斯!”
詹姆斯气喘吁吁地推开医疗翼的大门,他拽起怔愣的男孩,就要拖着他往大门外走:“兄弟,你已经旷了一节课了。一节课我们还能帮你打掩护,但是最后一节课是麦格教授的课!如果你要旷麦格教授的课,那我们就帮不了你了,所以赶紧走啦——”
“但是赫拉还没醒。”西里斯不满地反驳道。他分寸不动,只是仍旧紧紧地抓住女孩柔软的双手,灰色的眼眸深处充斥着他自己都不知晓的担忧。
“你先回去上课,西里斯。”莱姆斯居然也跟来了,他温和的目光里满是不赞成。
彼得怯生生跟在莱姆斯的身后,他胆小的视线四处打量着整个医疗翼。但矮胖的男孩只是不安地绞紧他肉乎乎的手指,一言不发。
西里斯仍不肯妥协,于是詹姆斯与莱姆斯便一人拉住他的一只手臂,硬生生将他连拖带拽,拖离了医疗翼。
面对兄弟们的威压,西里斯还能怎么办?他只能被迫接受现实。
整堂变形课,西里斯都心不在焉。麦格教授让他们把甲壳虫变成纽扣,詹姆斯最先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他将甲壳虫变为了一枚金属纽扣,纽扣上还有浮雕花纹,精致极了。
“波特先生做的非常好——格兰芬多加五分!”
詹姆斯咧开灿烂的笑容,朝着目光涣散的好兄弟炫耀自己的成果。但奈何西里斯的思绪早已飘到九霄云外,他宛如被施了夺魂咒,机械地挥舞魔杖,眉头紧皱。
“老兄,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詹姆斯不满地嚷嚷道,“你简直是重色轻友——”
“兄弟,”西里斯掰直了詹姆斯扭动的身躯,他面色凝重,语气认真,简直就像是在托付终生大事,“如果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是你,那我也会是这个态度。”
他的言外之意便是——詹姆斯与赫拉对他而言都一样重要。
终于熬到下课了,西里斯火急火燎地冲到礼堂,打包了一堆赫拉喜欢吃的东西,随后便撒腿跑到医疗翼——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女孩已经悠悠转醒。
于是他猝不及防地与那双重新充满光亮的绿色眼睛,在尴尬的氛围里对视。
此刻晚霞渐渐爬上天空的尾端,晕染开一片橙红。夕阳透过玻璃窗迤斜而下,洒在地板与白色的病床上,洒进女孩如橄榄石般澄澈的绿眸里。
西里斯的血液在绿色星子的温和闪耀下再次沸腾了起来,他的心脏因赫拉眼里的柔软绿茵而重新跳动,但他仍旧十分别扭。
时间流逝得有些太快了,天空渐渐晕染开深蓝。西里斯最明亮最温柔的小阳春在此刻竖起了她柔软的小拇指,绽开了如同小苍兰的笑容,恍惚了他眼前的所有景物。
“你向我保证,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像现在这样,敞开天窗说亮话。永远不要冷战,永远不要不理我,你永远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女孩轻快地说道。
西里斯轻声应了好。
诺言虚无缥缈,但至少在此刻永远生效。
—
沃尔布加强制要求西里斯在圣诞假期返回格莫里广场,而用巨怪的脑子都能想到,他自己面临的将会是什么。
布莱克家的长子是绝对不被允许进入格兰芬多的。
沃尔布加将他关在地下室里,用黑魔法在他的手臂上刻下了“永远纯粹”,鲜血从伤口中溢出,顺着肌肤的纹路,缓慢滴淌在潮湿腐烂的石板地面上。
但西里斯仍旧一声不吭。
他听说赫拉的哥哥与塞尔温家的大小姐订婚了,一直以来潇洒肆意的男孩对迷茫的未来忽然有些忐忑不安——赫拉以后也会订婚吗?她会和谁订婚呢?
赫拉虚无缥缈的未婚夫的人选,西里斯却独独排除了自己。
因为他从未想过自己要被这些莫须有的东西束缚住,让他这辈子都无法逃离格莫里广场12号这个充斥着阴郁压抑的鬼屋。
他想尽办法找来了纸笔,给赫拉寄去了一封信。跃然于羊皮纸上的“无论发生什么,我的信总会第一时间送到你身边”是西里斯对她作出的第二个诺言。
他将前几天摘下的一束洁白洋桔梗装进礼物盒里,西里斯施了一个不会凋谢的咒语——但他也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白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地绽放,要与屋外的漫天飞雪融为一体——纯净的、无暇的,是西里斯对赫拉的感情,滔滔汩汩的暖流淌过他贫瘠的心田,生机在荒芜中复苏。
烙印在西里斯脑海深处的,独属于赫拉的翠绿色双眸,是他身处黑暗中的解药。
禁闭结束后,他径直前往沙菲克庄园。赫拉看见他时十分惊讶,而他只是笑嘻嘻地拉住女孩柔软却散发着冷意的手,让它沾染上自己的温度,填满他心脏深处的千沟万壑。
连绵不息的白雪停止,属于他的春天早已到来。
他将赫拉带去了伦敦麻瓜街道的圣诞集市,白色的晶体乘着凛冽的冷风飘洒在竖立于集市中央的巨大圣诞树上,粘黏于墨绿色的叶片上。闪烁着姜黄色光芒的灯带温润了雪花,赫拉的眼睛在灰蒙蒙的天色里却闪烁着光亮。
让西里斯意想不到的是,女孩特意把他支开,只是为了给他买迟来的圣诞礼物。
当她一头栽进他的怀里时,西里斯的眼前爆发出白色的光芒。他的耳边传来了如雷贯耳的嗡鸣声,独属于女孩的山茱萸与小苍兰的芳香雀跃地涌入他的鼻尖。
他的心脏开始不规律地跳动,最终在一片柔软里化成温热的溪流。
温暖的,柔软的,是她的怀抱;怔愣的,不知所措的,是他紧张的心跳。
“圣诞快乐,西里斯!”
她抬起头狡黠地看向男孩充满错愕的灰色眼眸,绽开不属于冬日的灿烂的笑容。
西里斯多想让时间就在此刻停止。
赫拉送给他的礼物是一只白色的木雕小鸟,贺卡上女孩娟秀的字迹跃进了西里斯闪烁着光芒的灰色眼睛,点亮了他喧闹却又寻不清方向的纷乱世界。
“展翅高飞吧,自由鸟。”
西里斯轻笑出声,他嘴角扬起的弧度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身下的旋床在星星点点的阳光下暖烘烘的,就如同他止不住大声跳动的心脏与全身的血液,都在温暖中再次活跃起来,奔向布莱克庄园外渐渐出现的冬日暖阳。
在一年级的学期末,属于盛夏的阳光刺眼,从城堡走廊的落地窗外洒进来,在地面上投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西里斯在考试结束后的、人声鼎沸的走廊中给了赫拉一个大大的拥抱。他用足了力气,渴望真的能将女孩永远融进他的血肉中——这样他便可以不用失去他的春天。
—
雷古勒斯进入了斯莱特林,对于这个分院结果,西里斯毫不意外。
毕竟布莱克家的特例只有他自己。
而他那个懦弱且逆来顺受的弟弟,那个一直以来坚守着狗屁纯血理念,并且引以为傲的弟弟——随便吧,他可不在乎雷古勒斯到底要去哪。
他不满的只有女孩居然给雷古勒斯准备了开学礼物,他却什么都没有!看着雷古勒斯对赫拉亲昵的模样,西里斯更加烦闷了。晦涩阴暗的心绪变成弯绕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他冰冷且阴森的目光打在了女孩银绿色的背影上,而他满腔的怒火无从宣泄。
可当赫拉回过头时,他却又下意识地挪开视线,和身旁的詹姆斯畅谈起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赫拉与雷古勒斯日益亲密了起来,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雷古勒斯代替他陪在了赫拉身边(虽然他本来也没有怎么陪过赫拉),代替他和赫拉一起去图书馆(他才不肯承认图书馆对他来说是孤寂的坟墓),代替他和赫拉谈天说地。
而赫拉仍然没有给他应有的开学礼物。
西里斯无与伦比地烦躁。
和雷古勒斯关系这么好反而不理他了?那他也不要理赫拉了!
于是在走廊上的擦肩而过,他再也没有突然弹一下女孩的额头。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入学时的冷战期——包括在女孩与雷古勒斯站在一起时,他控制不住投向女孩身上冰冷的、充满怨念的视线,也与当时如初一撇。
于是他和詹姆斯一同探寻城堡中密道的活动变得愈发频繁了,好像通过与好友的探险,就能解开他心中的所有郁结。
“梅林的胡子!西里斯,瞧瞧这是什么!”詹姆斯兴奋地压低声音,他隔着隐形衣,小心翼翼地通过机关挪动了独眼女巫的雕塑,“一条密道!”
此时是周末的一个午后,由于待在公共休息室实在无聊(更何况西里斯与詹姆斯这种天根本不需要泡在沉闷的图书馆学习),于是倨傲又英俊的男孩对着好友发出了探索密道的邀请。
“多刺激,是不是!”西里斯兴高采烈地凑近窝在沙发中的詹姆斯,“下午人这么多,这不比夜游更具有冒险精神!”
詹姆斯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了,他一股脑地从沙发里跳起来,引来了周围格兰芬多学生们莫名其妙的眼神(可他才不在乎):“你说得太对了,兄弟!我们现在就出发!”
于是便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詹姆斯与西里斯鬼鬼祟祟地进入了密道,这是一条十分长的滑梯。当他们滑到终点后,便来到了一间温暖的、充斥着糖果香甜气息的地下室。
“哇哦,酷!”西里斯好奇地四处观望,“这是哪里?我们不会离开霍格沃茨了吧!”
隐隐约约的交谈声从楼上传出,西里斯与詹姆斯小心翼翼地登上楼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当他们推开上了新漆的木门后,便发现自己居然来到了一家糖果店!
暖黄的吊灯高悬在木质穹顶上,一排排架子上摆放着多种多样的、美味多汁的糖果,令人眼花缭乱。
“梅林的胡子!”见到两个小鬼头从仓库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冒出来(他们已经摘下隐形衣了),站在前台和妻子商量新品的弗鲁姆先生——蜂蜜公爵糖果店的老板——吓了一大跳,“两个格兰芬多的二年级生?你们居然发现了霍格沃茨里通往霍格莫德的密道!”
弗鲁姆先生半开玩笑地说要告诉霍格沃茨的教授们,他打趣道这可不是二年级生应该偷溜进来的地方——只能说幸好西里斯时常在身上备了钱,他环顾了一圈,便立马将视线锁定在了货架上摆放的车厘子味软糖。
男孩对无关紧要的事情永远抛之于脑后,但有关赫拉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无与伦比的重要——就像这个软糖,西里斯记得一清二楚,这是她最喜欢吃的口味。
于是他和詹姆斯两人怀揣着一袋又一袋的糖果,满载而归回到霍格沃茨。关于莱姆斯好奇地询问他们糖果的来历,那就是后话了。
但西里斯还在和赫拉冷战,于是他在心中冷哼道,暗自决定等赫拉什么时候来找他说话,他就什么时候大发慈悲地把糖果给她。
其实他对甜食并不热衷,但谁让课堂实在太无聊了!除了和詹姆斯在讲台下偷摸的恶作剧外,唯一能让他转移注意力的方法,便只有往嘴里塞几颗软糖了。
久而久之,他居然养成了吃糖的习惯——并且这个糖只能是蜂蜜公爵的车厘子味软糖。
其他的一切品种西里斯都嫌弃无比,他会大叫道谁会喜欢吃糖,爱吃糖的迟早蛀牙然后喝魔药被苦死!
—
“布莱克先生,波特先生,还有卢平先生——请你们稍等一下。”
一次魔药课结束后,斯拉格霍恩忽然喊住了他们(西里斯还在奇怪为什么没有喊彼得呢),肥胖的男人笑嘻嘻地摸了摸他那头银白色的稀疏短发,向几个莫名其妙的男孩们发出了真挚的邀请。
“先生们,你们有兴趣加入斯拉格霍恩俱乐部吗?”
“没有兴趣。”
西里斯和詹姆斯几乎异口同声道。
莱姆斯欲言又止,他看着好友们满脸的不耐,最终也选择朝斯拉格霍恩尴尬地笑笑。
“不好意思,教授。”莱姆斯充满歉意道,“我对这个的俱乐部的活动并不是很感兴趣。”
“好吧,好吧。”斯拉格霍恩在此刻看上去尤为尴尬,他又摸了摸自己胖乎乎的脑袋,挤出一抹笑容,“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先生们。”
于是詹姆斯和西里斯拉上站在地窖门口的、局促不安的彼得,以及温和且安静莱姆斯,大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西里斯猜赫拉和雷古勒斯一定会参加——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但对于詹姆斯来说,伊万斯的参加便足矣让他在寝室的大床上翻滚,痛心疾首。
“早知道我就参加了,我为什么要留给鼻涕精和伊万斯单独相处的机会!”他崩溃地大喊道,“她打扮得那么漂亮去参加晚宴,结果居然要和鼻涕精做伴!我简直无法忍受——”
西里斯听着好友的嚎叫,并不给予回应。但他的心脏忽然陷入了湖底——对啊,都已经这样了,他为什么还要给雷古勒斯与赫拉相处的机会?
于是西里斯和詹姆斯心照不宣地决定去夜游,詹姆斯直言不讳道他与西里斯甚至都可以组成失恋阵线联盟了。
漆黑的夜空上却繁星点点,白色的月光温柔地倾泻在禁林前的柔软草坪,微凉的光芒透过隐形衣,洒在西里斯与詹姆斯的脸庞上。
“快宵禁了,转移阵地还是继续勇闯禁林?”詹姆斯褐色的眼睛在夜空下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通过几乎一整个晚上的玩闹,他郁闷的心绪在好友的陪同下总算消散了。
“我的提议是勇闯禁林。拜托,兄弟,你难道要放弃深入一个充满刺激与危险的树林吗?”西里斯慢悠悠道,他的视线警戒地搜寻灌木丛旁的空地,直到一抹金色突然闯入他的视线。
“好吧,詹姆斯,我估计要放弃了。”西里斯缓缓眨眼。
詹姆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他极为疑惑地左顾右盼:“老兄,你这是看到了谁?麦格教授?邓布利多?费尔奇?你怎么突然就——”
“隐形衣借我一下,兄弟。”西里斯轻快地打断詹姆斯,他冲着好友挑了下眉,“我看见了一朵落单的小苍兰,而这朵小苍兰在不久前天天对我置之不理,把我当空气——所以我现在要去会会她。”
詹姆斯顿时明白西里斯在指什么了,于是他的脸上扬起揶揄的笑意,冲着跃跃欲试的好友开始挤眉弄眼:“好吧,好吧。需要我在这等你吗?还是我先找个地方躲躲,不打扰你们的约会?”
“随你。”西里斯简短地回答后,便将隐形衣独自披在身上。他离开了深绿色的灌木丛,朝着坐在草坪上发呆的女孩走去。
他趁着赫拉没有注意,便猛地掀开斗篷,罩在了她的身上。当她欲要发出尖叫时,西里斯又迅速地捂住女孩的嘴巴,贴近她的耳朵。
赫拉温软的唇瓣不自觉地摩挲着西里斯的掌心,于是他在脑海里开始不由自主地勾勒女孩嘴唇的形状。
“都多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公共休息室?”
他心不在焉道。
赫拉错愕地回眸,于是西里斯撞进了绿色的汪洋里,并心甘情愿地沉溺于此。
他和她的距离有些太近了,西里斯有些不自在地想。
女孩的后背紧密地靠着他的胸膛,异样的热意透过薄薄的布料与燥热的肌肤涌入他的胸腔,不规律的心跳声在安静的夜晚中极为明显。
他只要微微侧头,就能吻上女孩柔软的金发与充满不知所措的绿色眼睛。
他的全世界紧贴着他的心脏。
除了花香外,他还闻到了淡淡的酒气。
扯了几句后,赫拉忽然问西里斯有没有后悔参加鼻涕虫俱乐部。他本来想下意识道“当然不后悔,那种虚伪的社交场合有什么好待的!一想到老海象那副谄媚样我就恶心”,但当他注视着赫拉水汪汪的碧绿眼眸时,内心便突然噤声了。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被他虚抱着的女孩已经扬起了灿烂的笑容,驱散了她面上因为长时间的社交而遗留的疲惫。
噢,原来他说他后悔。
行吧,他认了。
“...什么?”赫拉有些惊讶,但笑容已经抑制不住。
“我说,我后悔了。”西里斯无奈地重复。
但她居然倒打一耙说是他不理她!
“是我没理你吗?不是你一直都和雷古勒斯待在一起吗?”于是满腔怨气的男孩飞快地反驳,脸色再次变臭了。
在他打算送赫拉回公共休息室时(抱歉,詹姆斯,估计要让他再等他一会了),女孩忽然挥了挥魔杖,山茱萸花环就这样凭空出现。
在西里斯还未反应过来时,赫拉已经飞快地将花环戴在了他的头上。他愣了半晌,随即才反应过来女孩的这番用意。
“...这不会就是你口里的开学礼物吧!?”西里斯不满地蹦了起来,飞快地摘下了花环。
雷古勒斯是定制的领带夹,他就是一个突发奇想的花环?这区别也太大了!
可谁知赫拉也跟着站起来,无奈地按住他的手,说了好些好话。山茱萸和小苍兰的香味在此刻更加浓郁,熏得西里斯头晕目眩。他觉得热气涌上面颊,耳朵滚烫到令他心惊——因为他与赫拉贴得太近了。
二人的脸部距离只隔了一个拳头,只要他微微低头,他就可以——真是够了,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西里斯费力地按耐住心脏要冲破胸膛的疼痛,他红着脸把赫拉送回了地牢。尽管秋夜微凉的风再如何拂过他的脸庞,但热意在他的心底却如施了魔法的植物般疯狂生长,最终成为遮天蔽日的大树,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晕乎乎的热浪里。
不过令他心满意足的是,他与赫拉终于和好了——于是他便下定决心,要在明日的变形课上给赫拉带糖吃。
不过他就带了几颗,因为先前买的那一袋已经被他吃得差不多了。
彻底晕字了。
明天更新看情况,码字码得快明天会更,如果码得慢只能等到后天了。
无论如何我还是会坚持可以字数多但是不能章节多的理念[爆哭][爆哭]西里斯视角有太多太多要写的了,所以估计会写到(5),每一章都是大粗长。
因为西里斯和赫拉的感情自始至终都不是赫拉一个人的心甘情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3章 西里斯是一个心口不一的人(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