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待在格莫里广场十二号的圣诞节便注定难熬,这是西里斯所坚信的观念。
贝拉特里克斯,他那个疯疯癫癫如同一只恶尔精的堂姐,终于成功加入了她甘愿为之付出生命的食死徒。
她就像一条狗一样心甘情愿匍匐在黑魔王的脚下,舔舐着他的袍角,以表自己令人恶心却又宛若深海般深不见底的忠心。
白色的霰子覆盖在伊斯灵顿郡广袤却贫瘠的原野上,山毛榉的瘢痕在寒风中诉说着零落。
布莱克宅的壁炉燃起了篝火,但是对西里斯来说,那种刺骨的冷意并不来自于大不列颠的凛冬,而是来自这个古老却又从内部腐烂的家族。它携带着的血统主义的腥臭味,缓缓地飘散在阴冷的大宅里。
“噢,你们可得知道,成为主人忠心的下属究竟是一件多么值得自豪的事情!”贝拉特里克斯炫耀般将带着层层叠叠花纹的袖子卷了上去,露出她苍白的左手小臂。黑魔标记烙印在她毫无血色的肌肤上,恶心地蠕动,但她的神色仿佛在昭告这是无比光荣的勋章。
西里斯站在角落,他皱着眉,强忍着胃里翻滚的恶心。
他只想彻底远离这群疯疯癫癫的一家子。
可谁知贝拉特里克斯尖锐的语句仍旧滔滔不绝,她显摆道:“我迄今为止已经杀了几十个泥巴种和恶臭的麻瓜!当钻心剜骨打在他们充斥着肮脏血液的身体上时,我真是觉得所有人都应该看见他们痛苦尖叫的模样,简直太充满趣味了——”
西里斯的呕吐感更甚。
他们怎么能理所当然地视人命为草芥?
纳西莎听着来自姐姐的阐述,立马白了脸色;安多米达低垂着头,她紧紧抿着嘴,默不作声,但西里斯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雷古勒斯原本就苍白的脸庞在此时丧尽血色,他惊愕地睁大灰色的眼眸,但始终没有出声。
除了和贝拉特里克斯如初一撇的、疯疯癫癫的沃尔布加,还有他那个绝大部分时间都因身体原因没怎么离开过房间的父亲奥赖恩·布莱克(他们脸上的表情是欣慰,是兴奋)——剩下的绝大部分小辈,则都面色各异。
西里斯无法再强忍着听下去了,于是他厌烦地靠在石墙上,视线充斥着不屑与冷冽,凉薄的语句在压抑到令他厌恶的氛围里冷不丁地冒出:“纯血主义和食死徒全都是令人恶心的东西,包括那个什么黑魔王——”
“西里斯·布莱克!你个叛徒!你疯了!?”贝拉特里克斯拔高的尖叫打断了西里斯的嘲讽,她怒气冲冲地提裙上前,欲要攥住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的手臂,“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贝拉特里克斯,你才是疯子,这是事实。”西里斯迅速地侧身,躲开了贝拉的动作。他的灰眸中满是厌恶,于是他毫不留情地开口,“你们都被黑魔王洗脑到疯魔了吧?动动你们那些生锈到连巨怪都嗤之以鼻的大脑好好想想——”
“Petrificus Totalus!”
西里斯瞬间噤声,身体因咒语而彻底石化住。在他直直地倒下去前,看见的是面色青紫的、手握魔杖的沃尔布加。
她的杖尖冷冷地指着自己叛逆到无法无天的长子。
“克利切!”愠怒的女主人由于怒火而声线颤抖,在她喊出名字的瞬间,年迈的家养小精灵便已毕恭毕敬地出现。
“把西里斯带去地下室。”她命令道。
一切终于在闹剧里结束。
—
布莱克庄园的地下室阴冷且潮湿,此时正值冬季,凛冽的穿堂风时不时刮过西里斯的伤口,掀起由黑魔法带来的刺骨痛意。带着水汽的地板冰冷无比,早已解除石化咒的西里斯靠在斑驳的墙上,从喉口挤出冷笑。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一天?三天?随便吧。
但他必须离开。
那群疯子以为他是谁?世界上就没有事物可以真正地束缚住他那具希望化为烈风的躯体,与他那颗渴望自由的心脏。
如何强硬闯出地下室的记忆已经因疼痛而渐渐模糊,黑魔法造成的伤口并不可以轻易治愈,于是西里斯只能任由血液浸湿自己脏兮兮的衬衫,任由冰冷的雪花覆盖在他的伤口上。
但现在西里斯心中最重要的便是去沙菲克庄园找赫拉,找属于他的春天。
他现在只想让她来抚平她的伤口。
骑士公共汽车会为任何陷入困境的巫师服务,当西里斯拖着满身伤口,踉踉跄跄地从车上下来时,才惊觉天色已渐晚。
他沐浴在风雪中,踩在深度及脚踝的皑皑雪地里,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向他想要去的地方。
他看到了女孩惊愕的绿色眼眸,但他不管不顾地拉住女孩的手腕,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强硬:“和我走。”
可结果呢?
结果是他等来了赫拉的道歉。
...不应该是这样的。
西里斯了解赫拉,就正如她了解他。他知道赫拉在担忧什么,她不敢去冒这个险,她不愿去冒这个险——为了她该死的家族,为了她该死的“纯血主义”的理念,为了该死的、她担忧的一切。
他早就该醒悟的,西里斯在心底冷笑。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他到底在固执什么?
他到底在卑微地渴望什么?
心脏被撕扯开了口子,寒风呼啸而过满目苍痍的荒芜,他无法再感受到小阳春的温暖了。
“我知道了,你总是这样。”
西里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缓缓冷声道。
赫拉·沙菲克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沙菲克。
她在西里斯的心里也只能是沙菲克。
寻不清来源的累意差点就要把西里斯压垮,他现在甚至都想径直倒在冰冷的雪地里,随后眼睛一闭便了事,不用去管任何事情了。
他应该厌恶赫拉的,
他觉得自己应该从此时起厌恶她的。
他就这样前去了戈德里克山谷。
在他再次登上骑士公共汽车时,列车员斯坦·桑帕克震惊地眨眨眼,他十分惊奇地问道:“噢嗨,先生。这才多久,你怎么又上来了?”
而身心俱惫的西里斯只是回馈他一个巨大的白眼,随后便丧失了所有力气,虚弱地倒在坚硬的床板上。
待他到达波特家时,夜已深了。当尤菲米娅打开大门后,和蔼的女人便看见了西里斯虚弱的脸色,与他身上穿着的、血淋淋的衬衫。
那位从来都和颜悦色的妇人不由得吓了一大跳。
“梅林啊!”尤菲米娅连忙小心翼翼地把西里斯拉进了温暖的屋内,她担忧地问道,“西里斯,这是发生什么事啦?”
听到母亲惊讶的呼喊,詹姆斯睡眼惺忪地从床上一骨碌爬起。他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地从楼上跑下来。
但当他的目光触及到好友此刻的身影时,任何睡意都已从詹姆斯的脑海中烟消云散了。
西里斯的面色因失血过多而苍白,他身上的衬衫被鲜血染成暗红色,黑色的鬈发被白雪打湿,极为狼狈。
他无言地抬眼。
于是西里斯就这样在波特宅暂住下了。
待他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时,詹姆斯便开始拉着西里斯撒泼打滚,嚷嚷道想去麻瓜界看看。
“没问题。”西里斯扬起笑容,几日前的虚弱与疲惫已经在他的脸上寻不到踪迹了。他的灰眸重新熠熠生辉,英俊的面庞上挂起了一如既往的倨傲,“我对伦敦可轻车熟路了,现在咱们就可以出发!”
但让西里斯意料不到的是——当他与詹姆斯在黑胶唱片店瞎转悠时,居然碰见了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
男孩盯着那个身穿卡其色背带裤,有着一头卷发,并与店员有说有笑的男人想了半天后,才忽然记起来他究竟是谁。
“卢卡!”
西里斯咧开灿烂的笑容,拉着詹姆斯就上前打招呼。
“噢,小先生,是你!”卢卡循声看去,便看见了令他印象深刻的男孩与他的好友。于是男人俏皮地眨了眨眼,语气带上了揶揄,“西里斯,那个金发小美人呢?她没有和你们一起吗?”
詹姆斯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在他左问问右问问金发小美人到底是谁时,西里斯本来明朗的脸色却已蒙上了一层阴翳,闪烁着光芒的灰眸却在此刻沉寂了下来。
卢卡意味深长地看了西里斯一眼。
无论如何,在接下来的许多天,詹姆斯和西里斯都会在午后前去老康普顿街玩耍(卢卡告诉了他们他的住址),并拜访这个讲话十分风趣的意大利男人。
只要不提到赫拉,
那么一切对西里斯来说都是一样的。
经过这么多些日子,詹姆斯总算明白好友与那个沙菲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他愤愤不平地挥舞拳头,扬言要替西里斯给赫拉一点颜色瞧瞧。
“有什么颜色能给她瞧的?”西里斯轻嗤道。
这句嗤笑是在嘲笑他之前所有的、来自于赫拉的美好的回忆。
“算了。”
他说。
—
一次魔药课结束后,西里斯和詹姆斯嘲讽了斯内普一番——可沙菲克居然还要瞎管闲事喊来老海象。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什么时候这么护着这条臭烘烘黏糊糊的鼻涕精了?
“沙菲克,”西里斯恶狠狠地嘲讽道,“我劝你少管闲事为好,回你的家族去当大小姐难道不够舒服吗?”
他从心底燃烧起的怒焰只能通过尖锐的语句宣泄而出,但直到说完这句话后西里斯才恍然明白,原来什么都已变了。
如果赫拉要当沙菲克的话,那他就如她所愿。
西里斯刻意忽略了赫拉受伤的绿眸,他理所当然装作没看见。但他那颗永远桀骜不驯的心脏,居然在此刻渐渐泛起了阵阵苦涩,逐渐把他整个人吞噬。
他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
他明明不应该难受的。
西里斯·布莱克不会和赫拉·沙菲克和好了,永远也不会,他说到做到。
所以在雷古勒斯的第一场魁地奇比赛结束后,他们便再次爆发了争吵——当然,加上他那个向来懦弱的弟弟。
格兰芬多毫无疑问地获得了胜利,毕竟詹姆斯可是世界上最棒的追球手!施了无痕伸展咒的更衣室并不逼仄,白炽灯悬挂在高高的橡木穹顶上,但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各自占据房间的一隅。
“兄弟,你简直太棒了!”西里斯兴高采烈地楼住詹姆斯的肩膀,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骄傲的光芒,“我敢说在整个魁地奇界,只要你说自己是第二的追球手,就绝对没人敢当第一!”
“我才不会说自己是第二呢,我为什么要自谦!”詹姆斯擦了擦脸上滑落的汗液,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但他褐色的眼眸在此刻闪闪发亮,“伟大的波特永远都会是第一!”
彼得兴奋地鼓起了掌,莱姆斯也露出了笑容。
但令西里斯感到气愤的是,为什么只要沙菲克在场,他就从来控制不住自己的余光?
他看着穿着银绿色院袍的女孩,细声细语安慰着他那即便抓到了金色飞贼,却也输得一塌糊涂的弟弟——她好像还好言好语地说什么“输掉比赛不是你的错”?
她为什么还要摸雷古勒斯的头!?
西里斯的心脏瞬间变得酸涩,随后便被狠狠砸进冰冷的柠檬汁里。他有种特权被无关人员抢走的不爽,一股无名的怒火从他的心中倏地燃起,烧得他大脑一片空白。
他只能看见沙菲克和雷古勒斯挨得那么那么近,他们两个是那么那么的亲密,亲密到西里斯只想发出轻蔑的嗤笑。
詹姆斯察觉到气氛的停滞,便关心地询问西里斯怎么了。但男孩沉默半晌,最终只是无所谓地笑笑,告诉好友他不过是被兴奋噎到了。
直到更衣室里的无关人员差不多散去,西里斯才懒洋洋地开口。
“喂,沙菲克。”
詹姆斯颇为疑惑,他十分不满道:“兄弟,你突然喊斯莱特林的人干嘛?”
西里斯出言讽刺了沙菲克和雷古勒斯几句后,便慢悠悠地询问起怔愣的金发女孩:“我只是想问你,你以后也要和你哥哥一样加入食死徒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抛出这个问题,沙菲克要干什么本来就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她要当食死徒是她的事,她要毫无尊严地跪下,并舔舐黑魔王的袍角是她的事。
他到底为什么要在意?
可谁知女孩还未开口,他的好弟弟雷古勒斯便已率先上前一步站在她的身前,挡开了西里斯的所有目光。
“这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吧,西里斯?你以什么身份来问她?”
好,很好。
别以为他没看见雷古勒斯手上紧紧攥住的金色飞贼,不就是想要送给沙菲克吗?在这里犹犹豫豫什么?一副胆小鬼做派。
西里斯怒极反笑:“我以什么身份来问她?我——”
但沙菲克居然出言打断了他,她的声线是前所未有的冷,包括她那双一直以来温和如春波的绿色眼眸,在此刻仿佛淬了冰,令人感到了无端的寒意。
“布莱克,如果你是想从我身上得到答案的话。我的回答是——会。”
......哈。
“你真的永远都是这样,沙菲克。”
语毕,西里斯便大步离开了这个令他心脏充斥着痛意的地方。
好样的。
沙菲克与雷古勒斯,都是好样的。
—
西里斯再也不想在任何地方遇见沙菲克了,如果她能从他的世界里消失就是惊为天人的大喜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即便是在周末的蜂蜜公爵内,却也能好巧不巧碰个正着。
“...我想要找车厘子软糖,先生。”
裹着银绿色围巾的女孩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朝着弗鲁姆先生缓缓开口。
西里斯渐渐攥紧了手中的纸袋,里面的车厘子软糖仿佛变成了数不胜数的细小碎石,摩擦过纸袋所发出的凌乱声响,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他的心脏。
“噢,亲爱的。”弗鲁姆太太站在柜台后抱歉地开口,“这个种类的糖果一直不是很受欢迎,所以我和安布罗修并没有做多少——刚刚布莱克先生将今天的最后一包买走了。”
“兄弟,不是吧?”波特惊奇地大叫,“你说的习惯而已原来是指这个习惯吗?”
“闭嘴,詹姆斯。”西里斯咬牙切齿道。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不少。
西里斯的小侄女尼法朵拉·唐克斯刚刚六个月,安多米达在清早便给西里斯寄来了照片。看见侄女在照片上恬静又可爱的睡颜后,西里斯便觉得小唐克斯简直是世界上顶顶可爱的小孩!
午后的雪小了些,于是西里斯决定去西塔楼寄回信。可谁知好巧不巧,他又看见了沙菲克——而她看上去像是完全没看到他,只是自顾自地低头往前走。
果不其然,她因没站稳,从而在结了一层薄薄冰面的楼梯上滑了一下。西里斯曾下定决心再也不要插手有关沙菲克的任何事,可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反应,下意识地箍住了女孩的腰,让她直直地栽进他的怀里。
时隔许久,他终于又闻到了她金发上属于春天的香气。雪白的山茱萸和淡黄的小苍兰在他的鼻尖绽放,在他的心上跃动。他的血液开始诡异地升温,包括他隐藏在他黑发后的耳朵。
——不能这样。
于是他压抑住要冲破胸膛的心跳,立马与沙菲克拉开了距离。随后,少年不屑地轻嗤了声,便头也不回地走向位于楼顶的猫头鹰棚屋。
“...谢谢你,布莱克。”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但西里斯还是痛恨自己过分好的听力,要消散在风里的声线就这样准确无误地飘进他的耳中。
他的心跳可耻地漏了一拍,随后便极速加快,让他感到难以呼吸。但他还是毫不留情地嗤笑一声,语气充满轻蔑:“我不需要你的道谢。”
随后他再也没回头了。
—
夏天总是炎热的,但再如何热烈的阳光都无法透过布莱克庄园灰暗的窗户,彻底洒进压抑阴郁的大厅。
西里斯收到要订婚的消息时,他正在计划要怎能溜去戈德里克山谷,找他亲爱的詹姆斯渡过暑假临近开学前的最后几天。
“西里斯。”他的房门被象征性地敲了几下,随后便被人慢慢推开。
雷古勒斯站在门口,他即便在家还是要穿得一丝不苟。白衬衫的袖子卷到他小麦色的小臂,而他灰色的马甲上没有一丝褶皱。
少年看见西里斯充满金红色的房间装横,再看见了贴在墙壁上的麻瓜女孩身穿比基尼的暴露海报,不由得皱了皱眉。
“我允许你进来了?”西里斯头也不抬,仍旧继续在信纸上洋洋洒洒写下潦草的字迹。
雷古勒斯微不可查地蹙蹙眉,最后他缓缓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看向叛逆的兄长:“西里斯,小时候你闯入我的房间时,可不见得你经过了我的允许——好了,我要和你说正事。”
“母亲想让我告诉你,她和父亲决定让你和赫拉订婚,这是两家一致商量后的、最好的结果。订婚晚宴会在今年的平安夜举办,所以圣诞假期你还是不能选择留校。”
啪嗒。
西里斯硬生生把羽毛笔掰断了。
墨渍在羊皮纸上晕染开一大片痕迹,他的右手逐渐攥紧了仅残留一半的笔杆。明显的青筋在白皙的手臂上爆起,而他灰色的眼睛在此刻氲满雾霭,遮住他眼中所有的知名不具的情绪。
“...西里斯?你听见我在说什么了吗?”
雷古勒斯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滚、出、我、的、房、间。”
西里斯一字一句道,但他始终没有扭过头看弟弟一眼,只是将他即将爆发的情绪通过晦涩的视线,宣泄在墙纸凸起的罅隙中。
他不想订婚。
他不想和沙菲克家的大小姐订婚。
他不想继承这个狗屁布莱克家。
他只要风,要阳光,要广袤无垠的原野,要自由灿烂的天地。
曾经处于九岁时对未来的美好幻想已经变为齑粉,西里斯起身开始收拾行李。他决定在今天就要出发,逃离这个压抑又恶心的家。
没有人可以束缚他,没有人。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开学以后,西里斯便竭尽全力躲避赫拉——无论是在走廊,在礼堂,还是在变幻的楼梯上。
他真的做到了,做到把先前在他心底占据重要位置的少女,完完全全地当作空气。
时间渐渐流逝,古老的城堡又开始遍布白雪。凛冽的寒风透过走廊上大敞的落地窗,猛烈又刻薄地灌了进来。西里斯认为自己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但沙菲克居然还是径直挡在了他的身前——他真的弄不懂她。
“沙菲克,别挡路。”
于是他冷声道。
詹姆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着,过路的学生们都纷纷投来了好奇的视线——毕竟这个场面看上去的确有些奇怪,一个斯莱特林的女生,挡在四个格兰芬多的男生身前。
更何况这四个男生还是闻名学校的掠夺者门呢?
少女的绿眸中渐渐蕴满水光,但她没有移开视线,只是仍旧盯着西里斯灰色的眼眸。
可他听出来了隐藏在她冷静声线下的颤抖。
“西里斯,圣诞节的假期是我们的订婚宴。你真的...不回家吗?”沙菲克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说出了这句话,她的绿眸是预料到结果的死寂,她如雪的面色苍白到了极点。
既然她什么都明白,那弄这样一出又有什么意义呢?
西里斯的心脏居然迸发出奇异的钝痛,少女破碎的视线与即将溢出的泪水是数不清的刀片,一下又一下,在他的心上割开鲜血淋漓的伤口。
疼痛使他难以呼吸,但他为什么要去在意一个和他毫不相干的人?他不想订婚,他不屑于订婚,自由才是他真正的归宿——他到底在难受什么?
难道他还看不得沙菲克哭?
“说够了吗?”
无论痛意使他对么难受,西里斯仍旧面色不改,他懒洋洋地打断少女未完的话语。
“说够了就回你的地牢去吧,沙菲克小姐。”他的目光充斥着不耐与寒意,语气满是嘲讽,“家?那个地方也配称之为家?放心吧,沙菲克,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去他妈的狗屁订婚宴,我就算现在去死,也绝对不会和一个要加入食死徒的纯血主义者订婚,更不会成为布莱克家的继承人。”
这是他的真心话。
但是心脏上的伤口越来越大,鲜血已经止不住了。凛冽的空气揉碎在他的眼睛里,随后便争先恐后冲入他的鼻腔,堵住他的气管。他宛如无能为力的溺水者,沉寂冰冷的海洋里,难以呼吸。
他整个人都变得很奇怪。
于是他转身迈开步子,径直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他任由逐渐响起的窃窃私语声,把女孩一人吞噬在冰冷的走廊里。
“西里斯,你......”莱姆斯快步跟上好友,眉头微皱。但西里斯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低气压,面色阴沉,仿佛刚刚那副轻蔑又不屑的模样是别的东西上身了。
可他现在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不在乎的样子。
莱姆斯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詹姆斯拍了拍西里斯的肩膀,他欲言又止,打量着西里斯的神色,随即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这有啥,哥们,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是沙菲克先要在走廊上堵你的,更何况这个事情你本来就不情愿——你可不想一直被束缚在布莱克家,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啊!”
西里斯深吸一口气,讲实在,他现在比谁都要迷茫。
他确实不后悔退婚,不后悔说出来那些话——但是他的脑海里忽然又浮现出那双布满水汽的绿色湖水淹没,白雪在翠绿中化开,氤氲尖锐的利刃。
他的心脏又不由得抽痛了几下,一股无处安放的烦闷感从他的胸腔升起。于是他停住了步伐,在好友们莫名其妙的视线下,转身大步走向城堡外。
“喂!西里斯!”
詹姆斯在他身后大喊。
西里斯觉得自己确实是疯了,他就像是被沙菲克施了夺魂咒,义无反顾地冲向黑湖前的草坪 。
白雪纷飞,白色的晶体簌簌落于枯黄的草面。湖面结了冰,雪花覆盖在冰面上,一切都是白茫茫的。
但属于沙菲克的那头金发却在一片雪白中无比瞩目。
西里斯将围巾摘下,他刚准备上前,但另一个让他无比熟悉的身影却出现在了沙菲克身边。
...是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低头询问了沙菲克几句后,便贴着沙菲克坐下。在少年出现的刹那,西里斯便停住了欲要上前的脚步,将身形无比安静地藏匿于灌木丛后。
于是,西里斯亲眼看着自己的弟弟将沙菲克拉进了怀中。他听见了少女发出的哭泣声,消散在雷古勒斯的袍子上,消散在虚无缥缈的冬日里。
西里斯的的鬈发被白雪打湿,白色晶体落于他的锁骨上,冰冷的触感透过他的肌肤,变成利器,一刀刀剜在他的心脏上。
他的心里落满了白雪,他早就该知道,春天再也不会属于他——倒不如说,他不适合活在春天里。
少年静静地站在不远处,他逐渐攥紧了手上的围巾(他才不是怕沙菲克觉得冷)。等女孩的哭声渐渐消散后,他才终于迟钝地转身离开,将身影隐蔽在呼啸的风雪里。
哈,所以沙菲克一直都喜欢雷古勒斯?
西里斯由衷地认为,等到她真正意义上的订婚晚宴出现,雷古勒斯便会彻底占据“未婚夫”的位置。
扑面而来的酸涩海水波涛汹涌,它欲把西里斯整个人都吞噬在这白茫茫的寒冬。
他为什么要在意一个纯血主义者?
如果不在意的话,那他的心脏到底在为何抽痛?
所以他一定是恨她的。
西里斯斩钉截铁地想。
—
时间就这样在过分的寂静种逝去,但是周围的事物仍旧在变迁。穆尔塞伯那几个邪恶的斯莱特林在最近越来越胆大了——他们在魔药课上故意动手动脚,导致麦克唐纳的坩埚炸裂,甚至波及到了沙菲克——等等,波及到她不应该是她活该?这跟西里斯又有什么关系?
但无论如何,西里斯与詹姆斯还是怒气冲冲地给了那几个拥有巨怪版大脑的、愚蠢至极的纯血少爷们大大的教训。
穆尔塞伯被詹姆斯揍了一顿,埃弗里被西里斯的缴械咒甩到了墙上,而罗齐尔也挨了詹姆斯结实的一拳。
行侠仗义的结果便是他们喜提了一晚上的禁闭(包括埃弗里几人)——无所谓,不就是擦擦罐子、分类药材、切割鼻涕虫?由于被关了无数次地禁闭,西里斯已经见怪不怪了。
在地窖中,气氛再次变得剑拔弩张。但让西里斯没有衣料到的是,石门再次缓缓挪动。而走进阴冷地窖的“新面孔”,居然是出奇安静的沙菲克。
西里斯想逼迫自己挪开视线,但无论如何,他毫无温度的余光还是不由得落在过分冷淡的少女身上。
他与詹姆斯再次和那几个脑子里充满粪蛋的斯莱特林巨怪们爆发了争执——最终,迟迟未动手的表面吵闹便因埃弗里的最后的冷嘲热讽结束。
“沙菲克,要我说,幸好布莱克他不想和你订婚——如果你和他这种纯血叛徒在一起,结果简直不堪设想,你会——”
西里斯的耳边爆发出嗡鸣,怒火变成藤蔓,紧紧缠绕住他毫无温度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胸腔的钝痛在反复提醒他那个冬日午后,他嘲讽沙菲克时少女眼中氤氲的水汽,以及在结了冰的黑湖旁,那两道无比熟悉的身影依偎在一起的画面。
西里斯对身体所做出来的举动永远比他的大脑快一步,在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时,他已经恶狠狠地提起了埃弗里的衣领,力气之大到巴不得将他身上的衣料拽碎。
他的面色狰狞,携带者怒意与酸涩的声音从他的齿缝间挤出:“你,他,妈,再,给,我,说,一,遍。”
埃弗里的眼中霎时闪烁起兴味的光,他就像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嘴角逐渐勾起一个玩味的笑:“我说,你不想和沙菲克订婚是沙菲克走了大运——比起你这个不成器的兄长,雷古勒斯可比你合适得多——”
西里斯的手臂上渐渐暴起青筋。
没有人可以随意评判他和沙菲克之间的关系。
“砰!”
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时,西里斯的拳头已经朝着埃弗里的面颊狠狠砸下。
而沙菲克立马给他施了一个石化咒,他错愕地倒下,随后便被詹姆斯接住。
“沙菲克!你要干什么?”波特的双手扶住好友精瘦的肩膀,他警戒地面色冰冷的少女,“不要多管闲事——”
“波特,听着。”随即,沙菲克将魔杖对准了詹姆斯,“我是按照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要求来管理你们的禁闭,而不是让现在又变成下午魔药课的闹剧。如果你再多嘴一句,我不介意也给你施个咒。”
西里斯在心中发出冷笑。
他竭尽全力压抑住心底发胀的酸涩。
...搞什么,雷古勒斯居然还要特意来等沙菲克?
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这么这么亲密了?
西里斯充满怒气地冲了出来,他冷着脸看向雷古勒斯与沙菲克欲要回到地牢的身影,心脏里名为嫉妒(但他其实并没有意识到这是嫉妒)的火焰愈烧愈烈,混浊了他的视线。
“西里斯。”雷古勒斯微微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了女孩的身影,“要回格兰芬多塔楼似乎不是这个方向?”
哈,虚伪。
西里斯的面色愈发冰冷,他一声不吭,但灰色的眼底中已经酝酿起了风暴,要将此刻的一切吞噬殆尽。
詹姆斯以为是雷古勒斯要和西里斯决斗,于是他挥舞着魔杖,英勇无畏地站在了西里斯身边。而西里斯只是死死地盯着已经快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弟弟,从喉口发出冷笑。
“乖乖回去当妈咪的好宝贝吧,小雷尔。不是什么东西都需要你插手,你只要操劳你那关心着的狗屁家族荣誉就够了。”
但雷古勒斯却毫无畏惧地对上他的视线,他的眼神仿佛是听到了来自于兄长的天大笑话:“西里斯,但实际上是你先做出了一些举措,说出了一些话,然而现在你又后悔了,不是吗?”
西里斯的心跳停了一瞬,随后坠入无际深渊。
他后悔了吗?
不,西里斯·布莱克永远不会后悔。
啊啊啊啊宝宝们最近现生事情有点多,所以拖到现在才更新,宝贝们久等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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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西里斯是一个心口不一的人(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