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f7]独留人间照不透 第60章 第 60 章

1999年10月24日，几乎是可以被神罗载入史册的一个日子。

夜晚十一时许，神罗一级战士萨菲罗斯、科学部门资深科学家荷兰德博士、以及高级研究员达索琳等一行人，在神罗士兵们无措的包围中，浑身是血地押着原科学部门副主管泽维尔博士，和大批本应被销毁的绝密实验体残骸，气势汹汹地堵在了神罗大厦67层的楼梯口。

不到十分钟，神罗的管理层尽数被惊动，和总裁一起出现在67层。

干涸的鲜血在铁灰色的地面上拖出一条长痕，蜿蜒到最深处的办公室门前。

骤雨倾盆，雷霆轰动，这场会议持续了三个多小时。神罗的科学部门没有一人敢随意下班，安保人员也都紧张地往65层以上聚拢。

不断有人进来，不断有人出去。紧紧掩上的办公室大门里，激烈尖锐的争吵声未曾停过。

所有人都知道，科学部门要变天了。

有人说，是那个名叫达索琳的研究员借题发挥，她从转到荷兰德的团队时起就心怀不轨。

也有人说，宝条博士主导的项目血腥残忍，迟早会有出事的一天。

还有人说，向来都非常反感踏入宝条实验室的特种兵指挥官，居然和荷兰德他们一起走进了实验室深处。不寻常，太不寻常了。

是啊，太不寻常了。

一墙之隔，办公室内，所有的议论声都被隔绝在门外。高频运转的制冷设施吹得人手脚冰凉，冷白的灯泡照出刺亮的光线，混杂着咖啡的化学试剂味道让人头晕目眩。规整的瓷砖将办公室的地面铺成棋盘格状，两队人以堆满材料的试验桌为界，如蓄势待发的战棋般，分别立在办公室的两边。

“……怪物散布到那么多地方，无论是卡姆还是米德加，都有大批市民目击到这批实验体。您能保证这些怪物引起的骚乱不会涉及到公司规章里‘泄露神罗商业机密’这一条吗？”

她的声音在紧绷成弦似的诡异氛围里回响。

瘦弱的身躯的正对面，是双手插兜、姿态傲慢的黑发科学家。

“这种事情不是你该管的吧？呵呵……再说了，治安维持部队的人已经去回收实验体了。”

“请您不要转移话题，我想问的是您能、还是不能保证这些实验体不会泄露公司机密。”

话题涉及到了第三方。治安维持部队的主管海德格噗嗤一笑：“啊哈哈哈……下层那些小老鼠看到怪物就立刻忙不迭溜了，谁会注意这些小家伙是打哪儿来的呢？”他就站在宝条的身侧。

“但上面有实验编号。”她轻声说，“情况骚乱，涉事人员又多，你们无法保证。”

冷白的墙壁上，时钟哒哒作响，蚂蚁爬身的煎熬宛如潮水一般，慢吞吞覆上所有人的身躯。两位神罗高管面色不善地眯起眼，目光似能将她凌迟百遍。

“我可以作证。”莫丽莎站在她身后，怯生生地插话，“我也在现场。”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金发的女孩脸色苍白，她捏紧手掌，尽量不露怯色：“……包括我在内，现场还有其他人……”

莫丽莎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研究员，达索琳依然面色不变，直面前方威压，仿佛定海神针。莫丽莎继续说道：“大家都看到了那些怪物身上的……编号。”

——在前往神罗大厦的路上，她就给莫丽莎通过气。

简单陈述实验内容，告诉莫丽莎应该围绕哪些方面讲，顺便和萨菲罗斯以及荷兰德通气，确定这一程的核心目标。

今夜他们都将是饮血的饿狼，嗅着宝条不经意流出的些许破绽，狠狠扑咬上去。

无论如何，都要撕一块肉下来。

于是她继续开口，不依不饶，站在己方三角形的最顶端。

“这件事情应该要给一个交代吧？”

荷兰德在她身后阴阳怪气地呵了一声，附和道：“总没理由在别人身上要重罚的问题，落在我们‘宝条博士’身上，就可以轻飘飘揭过~”他在宝条的称呼上下了重音。

“泽维尔已经被抓住了，你还想要什么交代？”宝条弓着腰背，中指轻推镜框，怪笑一声。

她直勾勾地盯着对方，“泽维尔博士的事情，是科学部门的重大工作失误。”近乎一字一顿。

黑发的科学家傲慢地嘿了一声，昂着下巴正欲开口，她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直接接了下去——

“被放出来的怪物是博士您的实验体，看管不严，被钻了空子，这只是泽维尔博士的责任吗？”

宝条的动作一顿。

“泽维尔博士在研究过程中，被部分研究资料误导，导致思想出现问题，严重影响工作。这件事情，又该谁来负责？”

“众所周知，泽维尔博士的直属上级就是宝条博士您，古代种的研究项目，您也一直有在过问。没能及时觉察泽维尔博士的心理问题，没能及时疏导泽维尔博士的精神状态，没能及时制止泽维尔博士放出绝密实验体，导致大批市民目击到公司的商业机密……”

“这些事情，又是谁的责任？”

她仰起头，执拗的意志仿佛要冲破单薄的身躯，化作离弦之箭狠狠射出去。

“这些事情，不应该给一个交代吗？”

“还是说，”她冷笑了声，“公司想要就这么轻轻揭过，当没事发生。”

空气一凝，海德格已经悄悄把视线投向始终沉默的高位者身上。

“行了，谁犯的错误，就谁该被问责。泽维尔已经被革职了，今后也会永远被囚禁在神罗的监狱里。我记得你是叫……”神罗的总裁微微偏头，目露不虞，他环视一圈，目光落定在她的身上，“达索琳是吧？”

身居高位者的目光冰冷、无情，带有一丝恶意的揣度，和不容情面的威压。

他确实是想就这样让事情翻篇。于是所有的威慑，都直接冲向挑事的先锋。

实验室的排气扇嗡嗡作响，强酸侵蚀尸骸的声音刺挠无比，空气里充满浑浊的化学因子。所有神罗高管或看戏或藐视的目光，都一齐落到了她的身上。

萨菲罗斯就在落后她半步的地方，绷着表情，微微垂额。锐利的目光迎上那些高管的眼神，强大的压迫感宛如凝成实态。

他想上前将她护在身后，但就在他身形微动之际，她却微不可察地摇了下头，拦住了萨菲罗斯。

越是紧张的局面，她就越是不能露怯。

对抗宝条至关重要的一战，只能让她来。萨菲罗斯说到底也是特种部门的人，而荷兰德要是对付得过宝条，今时今日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于是来自神罗总裁的审视目光尽数压在了她一个人身上，对方眯起鹰隼般的双眼，恍若刀刃的目光切割她的皮肤。她轻轻换着气，尽量维持好呼吸频率。

无人留意到的地方，银发的特种兵手掌微动，移动终端滑进了他掌心里。

“我是。”她站在风暴的漩涡中，面色如常，不卑不亢，“我是达索琳，荷兰德博士组里的研究员。”

神罗的总裁沉下嗓音：“既然是荷兰德的手下，那你应该知道，有的事情由你开口，就是过界了。”

总裁的身影宛如一座不可跨越的高山。紧绷的局势之中，他站立在照明灯前面，身形背光，面容阴翳，只有那一双极具威慑、饱经历练的眼眸紧紧擒住她的。

刻意拖慢的语调，阴沉不悦的面容，冷厉如锋的视线，几乎让人大气都不敢出。

“年轻人，差不多就得了，别太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萨菲罗斯嗤笑了一声。

这句话仿佛是一把尖刀，霎时穿破空气中的某一面墙。肉眼可见的，对面的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似乎是怕神罗最强大的武器突然就暴起伤人。

“这怎么能算是咄咄逼人呢。”荷兰德环起手臂，不知不觉地就站到了她的身侧，和她平齐，“我们只是针对公司某些不合理的袒护，提出合理的质疑罢了。”

神罗的总裁面无表情，宝条亦是表情阴郁。荷兰德隐秘地瞥了她一眼。

此时此刻，作为上下级，对上神罗这个庞然大物最有话语权的几个人，他们俩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她感受到荷兰德的目光，转过头来：“博士，您认为我前面的疑问过界了吗？”

“……当然没有。我并不这么认为。”

他在心底烦躁地啧了一声，嘴上无比配合，他看向总裁：“达索琳是我组内最得力的研究员，在我的团队里，她拥有和我等效的发言权。”

“……”

“那你们这是在逼我了？”总裁语气生硬。

说到底，出现严重纰漏的宝条一方，确实不占理。

“这怎么能算是逼您呢？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她轻声道。

双方依旧僵持不下。

宝条的手里，捏着神罗现在最重要的项目，最有威慑力的项目，以及最有前景的项目。

特种兵改造技术，能够为神罗量产大批强力的战斗兵器。五台战役还未结束，这在战乱时代的今天，尤为重要。

攻击**超强的怪物研究项目，同样是制造战争机器，只是实验产物更不可控。但毋庸置疑，只要日后还有战事，神罗有新的地方想要侵略，有新的组织需要镇压，这些怪物都能派上极大用场。

再就是本来归泽维尔主导的古代种项目，现在也回收到了宝条手里。在魔晄作为主要能源的现代，依靠古代种寻找应许之地，为神罗找到全新的，魔晄能源可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地方，获取更高的利润，是公司内部最为重要的课题。

神罗的总裁是个彻彻底底的商人。他不懂科学，不知道该怎么调配研究人员。但他承认成果，也能够看见，什么东西最能让他赚钱，什么东西暂时无法替代。

荷兰德如今最为依赖的魔晶石新创项目，可以替代吗？

斯卡莱特的兵器开发部门也能够通过人工制造魔晶石，荷兰德的项目对于神罗而言，只是提高产量而已。

他能让公司提高利润，却不是不可替代的。

宝条的项目，可以替代吗？

……至少就他所见，科学部门的人，没有人能比宝条更变态，更没有道德下限，更敢进行极限的人体实验了。

没人能像宝条那样，把恐怖危险的怪物奉为至宝，去极力开发对方的战斗能力。

而这是战时的神罗最需要的。

总裁知道，宝条藏了很多东西。关于那些什么J计划，什么杰诺瓦，什么改造技术之类的，宝条都藏了很多信息。

那些东西，他不上报给神罗，不通过纸面或电子留档，而是藏在了自己的脑子里。

战争还在继续，神罗的野心还没完全实现，他不能没有宝条。

宝条是不可替代的。

他承认，他不懂科学。他是商人，他只会赚钱。他爱钱，也爱权。

可他分得清楚，小钱大钱，短线长线，哪个对神罗更重要，哪个对他更重要。

宝条比荷兰德重要。

……就算荷兰德这边有萨菲罗斯。

就算萨菲罗斯是神罗现在最强大的武器。

可萨菲罗斯，也是宝条创造出来的实验体。

既然是人为创造出来的，就总有复刻的可能。

而宝条直到现在，都还在坚持不懈地创造着新的实验体。

耐心终于耗尽。神罗的总裁板下脸，往前一步，语气沉沉：“够了。”

他的身影完全陷入到光影分割线上，彻彻底底地挡在宝条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

“年轻人，我没有兴趣讨论什么逼不逼人的，你们想要的交代，公司也已经给出处决的方案了。”

“以及，神罗一级战士萨菲罗斯。”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她的身侧，那名身形高大的特种兵，“回到你自己的岗位上。”

“到此为止吧。”

位高权重者发令，无人胆敢妄自接话。神罗的总裁不动如山，兀自站立在交界线上，高高在上得宛如施恩宣判的天神。他垂着眼，堪称“仁慈”地注视着她，身上却释放出了近乎威胁般的压迫感。

原本静默不语的各个主管们，此时都不约而同地走了上来，在顶级上司的身后站定，宛如一排人形的肉墙。

到此为止，这是总裁的决定，也是神罗的意志。

无人能够违背。

“……看来，是说不通了吗。”过了半晌，她突兀地笑了一声。

萨菲罗斯忽然看了她一眼。

下一秒，尖锐的警报声穿透空气，毫无预兆地响彻这座摩天大楼的每一个角落。嗡嗡震鸣的机械压不住铺天盖地的动荡，实验室外，整装待发的神罗士兵们骚动起来，身形单薄的研究员们齐声尖叫，人声骤然嘈杂鼎沸。

刺目的警戒红光穿透玻璃隔膜，直直照入办公室内。始终被放在总裁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剧烈地振动起来。

“……社、社长，杰内西斯先生带着一批特种兵，攻进了零号魔晄炉。”

宝条和总裁猛然转过头，震愕的目光齐刷刷地盯向沉默始终的萨菲罗斯。反光的镜片后面，宝条的瞳孔已经紧缩成一点。

零号魔晄炉里，还藏着更深的秘密。

她后知后觉地一起转头看他。

遭受万众瞩目的银发特种兵神情自若，他慢条斯理地抬起手，用拇指顶开翻盖手机。缓缓亮起的屏幕上，赫然是和杰内西斯的通讯界面。萨菲罗斯关掉静音，沸反盈天的交战声霎时像决堤之水漫了过来，紧密的枪响和刀声之中，间杂着另一位1st特种兵迷语般的华丽声线。

萨菲罗斯终于上前一步，顶着对面所有人的目光，他先是不急不缓地顺了下她被汗水沾湿的发丝，才慢悠悠掀起眼帘，嘲弄地看向对面尽释威压的一群人。

“这才算逼。”

——神罗的总裁以及宝条，敢不敢让特种兵们看见零号魔晄炉深处的东西？

大家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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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