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f7]独留人间照不透 第59章 第 59 章

微风吹熄蜡烛，教堂陷入黑暗。她和萨菲罗斯率先转身，准备离开。悉悉簌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米德加最近真的多了好多这样的怪物……”莫丽莎把爱丽丝拉了起来，低声嘀咕了一句。后者也附和道：“总感觉日子要不太平了。”

“啊。”她们的话被旁边的扎克斯听在耳里，扎克斯挠了挠头，说道，“其实也不止米德加。”

“这些怪物潮来得莫名其妙的，听说是从卡姆那边传过来的。”

她的脚步猛然一顿。

“……卡姆？”她听到自己的嗓音略显凝滞。

“是啊，卡姆。”扎克斯的声音高昂爽朗，完全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一个多月前突然开始有怪物袭击卡姆，那时候公司就有发配任务，让特种兵去协助制服了呢，不过不强制要求。”

“直到它们进攻到米德加，公司才把这些任务和我们的绩效挂钩……”

“达索琳？怎么了，达索琳……？萨菲罗斯，我说错话了吗……”

一切声音都在离她远去，刺骨的寒意莫名袭上脊椎，鬼影森森，幽魂吐息，与之同来的是令人颤栗的滔天怒意。

左腿的疤痕上，开始散发出令人难耐的痒痛，她抓着萨菲罗斯的手已经无可自控地颤抖起来。

——「达索琳，最近可别到处乱跑了。」

有人这么对她说过。

嘈杂的人流聚散，实验室荧绿的灯光晃眼，鲜血的铁锈味在怪物的腥味中几不可闻，手术刀雪亮的刃面上折射出白光。

唰的一声。利刃破空，她指尖的刀刃霎时刺进怪物腐烂的躯体中，溅起一片血腥。

古代种、星球、循环……

白衣棕发的研究员身形狼狈，眼睛里却透出极致的癫狂，唇间溢出支离破碎的笑音。神罗士兵强硬地压制着他，可他疯狂的脸庞上，却充满无所畏惧的病态之意。

「把他拖下去，关好了。」

她胸前挂着刚更新完的工牌，面无表情地站在宝条身前。迎着科学家疯狂的眼神，她昂着下巴，冷漠地下达命令。

「嘿、呵呵呵……伟大的科学家怎么能同情自己的实验品呢？呵呵呵……」

宝条在她身边嘲讽地笑道。

「是啊。一名合格的科学家，是不可能对实验品产生任何感情的。」

她弯起傲慢的笑容，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

灯光熄灭，黑暗如潮水涌来，转瞬又褪去。

尖锐的争吵声透过虚掩的钢化门透了出来。

「对实验体抱有多余的感情不是一名合格的科学家该做的，呵呵呵……」

「不，那不是多余的感情，是赎罪……哈哈哈，人类为了争夺这个星球，居然对古代种赛特拉做出近乎背叛的事情，不可饶恕……我真是不可忍受……」

「所以去死吧，所有人，一起去死……」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一起为灭亡的赛特拉殉葬吧……」

科学家的声音，病态而偏执。

火箭村外的草坪，安吉尔说，科学部门还有一位名叫泽维尔的人，或许能和宝条抗衡。

她嘴上说他是宝条派系的人，心里却想：那家伙可待不了多久。

0001年的科学部门，是啊，她记得很清楚。名叫泽维尔的科学家对自己研究的古代种赛特拉产生了多余的感情，开始怨恨所有人类。他从科学部门的最深处，偷偷放出了一批绝密的危险样品。

宝条的实验室里，有一条处置废品的通道，直接连同下层的危险区域。

那时候，卡姆和米德加也爆发了一样猛烈的怪物潮。

泽维尔、泽维尔、科学部门、宝条……

是泽维尔发疯的事情，提前了。

命运的齿轮不停旋转，死神的马车辚辚作响。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棋盘，每个人都被框死在象牙雕成的棋子里，被执棋人操控着一步步往前。

是谁把名为泽维尔的棋子提前摆到了风暴中心？

「我想往上爬。」有人说，「我想创造一些更有意义的东西。」

她在他的眼中，看见了和宝条一样扭曲流毒的焰火。

「如今这条路上，所有碍事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那个人弓起肩背，闷声发笑，微微耸动的肩膀和宝条越来越像。

「祝你好运，最近可别到处乱跑了。」

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微微弯腰，语气里意味深长。

“……”

疑云翻涌，瘴雾聚散，笃笃的脚步声在耳边回响。刚回米德加的那天，她和荷兰德提着装满魔晶石的手提箱，站立在宝条的办公室里。

宝条和泽维尔，正围绕着研究内容展开激烈的争吵。

「泽维尔博士。」

一片混乱之中，一直默不作声的青年开口了。

晦暗的灯光，缓缓照到泽维尔身后，白发紫瞳的青年抬起脸，宛如毒蝎、宛如豺狼。

郁色暗涌的眼眸越过慢慢变得模糊的泽维尔，他朝她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H0143-ALI。

ALI——Alienation，异化体。肆虐米德加第五区贫民窟的怪物，基本都出自于宝条的实验室深处。

“……原来如此。”

那个人在宝条背后，一直以来宛如隐形人，直到此世才突如其然地直起腰背，眩目的紫瞳中爆发出蓬勃的野心。

蜘蛛编出的丝线串联因果，一端联系在了青年的手上。他操控着棋盘上的科学家，往前一步。

异兽咆哮，血流成河。多米诺骨牌层层倒塌，如翻滚的海浪。

泽维尔是宝条派系的人，艾利欧姆也是。

滔天的毒火没顶，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完全吞噬，她在一阵无法克制的颤栗中竭力呼吸，汹涌的情绪宛如海啸前的浪涛，一层层拍到她颅顶上。

血液的腥味直冲鼻腔，她又想起了不久之前的夜晚，冰冷的刀刃划过肌肉，麻痹版的痛感铺天盖地，啃噬尽她的每一寸神经。

她还记得，身体的一部分被硬生生切割下来的感觉，有多痛。

泽维尔、艾利欧姆……宝条……

他们始终如黑影一般，在逼仄阴暗的实验室深处，此时恍如并肩站在了一起，逆着幽幽光线，注视着她。

她也记得，一遍遍看着命运驶向远方，而她无力改变时，有多恨。

泽维尔、艾利欧姆、宝条……

泽维尔的扭曲是将燃的焰火，艾利欧姆的野心是长长的引线。

火花与线，像一条地狱的通路，引着仇恨和恶念，敲响科学家充满罪孽的大门。

门的背后，是宝条精心创造的实验成果。

宝条……

火辣辣的痛感无法忽视，疮痂消退的左腿上，仿佛又开始流脓化血。怨愤化为长喙的秃鹫，尖锐的利爪深深扎进血肉中，咬噬她残存的血肉。

她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咀嚼着这几个名词，颤抖的牙齿几乎要从口腔中咬出血来。灭顶的恨意如洪水冲塌堤坝，山林的泥石随暴雨奔流。

“……走。”

她用力抓紧了萨菲罗斯，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试图从身边的男人身上获取力量。萨菲罗斯不知何时拢住了她，宽厚的手掌压在她的肩上，另一手托起她发凉的脸。

“达索琳？”

涣散的眼眸微微聚焦，透过萨菲罗斯的眼睛，她看到自己眼里闪烁着扭曲的毒火。

“去神罗大厦。”她喘了口气，咬牙说道，“送我回神罗。”

“现在吗？”

“就现在。”她抓着萨菲罗斯的手臂，萨菲罗斯不置可否，她又追问道，“那些人……你有调查出什么了吗？”

她指的是魔晄炉底下的调查。

“……”

“你想去找宝条。”萨菲罗斯注视着她，嗓音难辨喜怒。

“……是。”她说，“是时候了。”

宝条手底下难得露出破绽，即使并不是他本人有所失误，但也足够她咬紧对方，狠狠发起反击了。

她一定要抓紧机会，哪怕只是一点点。

“……”萨菲罗斯微微抿唇，幽暗的教堂里，肌肤苍白的特种兵完全陷进黑暗中，只余一双诡艳的碧瞳散发着粼粼幽光，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开口，“你可以放心去。”

她抬起眼来。

“我会陪你一起。”萨菲罗斯说。

风拍陋室，呜呜作响。敞开的教堂大门外面，染血的残破报纸飞过，飘往没人知晓的方向。

她点了点头，抓紧了萨菲罗斯，转过身来。

剩下的人都在担心地看着她。

“达索琳，你还好吗？”扎克斯的表情有些惴惴不安的。

“我没事。”她的目光掠过爱丽丝、扎克斯，最后定格在莫丽莎的身上，“……可以陪我走一趟吗？”

“哎？”

“回神罗大厦。”略微停顿，她又补充了一句，“作为人证。”

神罗有规定，所有非人道的秘密战略设施，都绝对不能暴露在平民面前。军用装备要销毁，实验产物亦然。这些东西一旦泄露出去，都会极大地影响神罗的公信力。

科学部门的实验品大批量地流入民间，并且让米德加底层的百姓目击到，还造成了影响不小的伤亡。

这是重大事故。

“我没问题，但……”莫丽莎犹豫了下。

“……你可以拒绝。”她看着莫丽莎的脸色说道，“因为涉及科学部门的机密，有很大可能会把你卷进别的风波中。”

“我顾虑的不是这点。”莫丽莎说，她有些不放心地看向身侧，“要是我们都一起回神罗，那爱丽丝……”

“爱丽丝就交给我吧。”扎克斯迅速接道，“我来送她回家。”

“那就没问题了。达茜，我跟你一起。”莫丽莎终于露出笑意，她走上前来，错开萨菲罗斯，走到达索琳另一边，“救命之恩重如山，我不怕别的什么风波。”

那么，就差最后一环了。

她朝莫丽莎点了点头，举起手机。响铃没过两秒，话筒对面就传来不耐地声音，她径自打断：“想上位吗？”

荷兰德的话语断在喉咙里。

“现在，马上，去神罗大厦。你报复的机会来了。”她说。

圆盘上方，阴云聚拢。

今夜想必又要有一场暴雨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