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f7]独留人间照不透 第33章 第 33 章

雷霆方歇，瘴雾弥漫，山路难行。克劳德说尼布尔山脉里怪物众多，即使是村里的猎户都鲜少踏足此处，孩子就更难说了。

她听完深感惊讶：你的妈妈居然放心你一个人进山吗？

克劳德支支吾吾的：……妈妈并不知道我走得这么深。

而且他现在也不算小了。

克劳迪娅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乡下的孩子向来很野，山野间对于自由的向往和深植在男性染色体里征服探索的**驱使着一个又一个少年走向远方，这是古往今来的寻常事，也不会有人多在意。

但现在情况有点糟糕。

早先的暴雨冲塌了许多山路，连天的树木被雷霆拦腰劈断，覆有枯褶树皮的宽大断木堵在道路中央，隐约间有把此处搭建成林中迷宫的架势。未被发掘的深山地带，蛰伏着数不胜数的野兽与怪物。

在第四次走到绝路的时候，她与克劳德双双陷入沉默。

此时他们身上均已沾满血迹，雨水扩散开血的气味，反而让他们成为雨夜里狂奔的香饽饽。身后是低啸的怪物群，眼前是断裂的山路，巨型坑洞横亘在覆满青苔的小路上，四周毒瘴浓郁，看不清路况，几乎无路可走。

而聚集的怪物还越来越多。

“……还能坚持吗？”她低声问道。

克劳德重重点头：“嗯！”

她微微抿唇，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一会，克劳德转头看她，“你呢？”

她脸色苍白，左手用力地攥紧魔晶石，没有说话。

按照心跳频率作为时间参考，他们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遇上的怪物数量已经记不清了，她只知道她手里的营养剂余量只剩下最后两支。

手心里的魔晶石现在几乎已经见不到浓重的杂质，按照她以往看到过的魔晶石星级评定标准，这一枚如今起码已经能有四星以上……但这显然算不上是什么好消息，星级高、杂质少的魔晶石，虽然力量更强大，但也意味着后面每次使用起来要耗费的精神力也更大。

她现在似乎快要到极限了。

冷汗早已与鲜血混在一起，裂开的伤口时刻散发着撕扯般的痛感，身体始终在昏厥的边缘徘徊。现在她还能站在这里，全凭过量注射药物而强行拉高耐受阈限。

幻觉也始终如影随形，不安的因素顺着血液循环流淌，在魔晄浓度极高的区域内张开羽翼，几乎每隔一段路，她都能看到丛林中飞速闪过鬼魅般的幽影。

为了不误伤克劳德，以及不浪费精神力而对着空气开大，她只能等怪物真的攻击到身前时，凭借着克劳德的反应，来进行判断而作出攻击。

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精神深处隐隐传来某种极端的诉求。在克劳德的视线死角，她克制地用指甲挖进自己破开的伤口，在脑海中锐鸣的疼痛警报中，死命吊着自己的意识。

努力维持着平稳的动作，她冷汗涔涔地将暴雪魔晶石递过去，声音低得像心电图上变缓的线：“克劳德，拿着。”

金发少年不知该作何反应，他愣了一下：“……魔晶石？但我从没有受过专业的培训。”

“是，不需要培训。我快撑不住了，所以该换你了。拿着。”是命令式的口吻。

克劳德接过魔晶石，而后那双如天空般青蓝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一些，无师自通地，他开始尝试性调动起魔法。她迅速背过身去，给自己续航。

随着冰雪爆裂的声音，背后的异兽纷然倒下。抑制的颤抖在针管里最后一滴液体湮灭后归于平静，她弯下腰，稍稍恢复了些许精神，眯眼打量起眼前脚下的坑洞。

黑漆漆的坑洞里，什么都看不清楚。她伸手触摸了一下坑洞边缘，自脚下平地为始，到弯折坍陷的地方，而后碰了碰洞窟的壁面。掌下触感像是皲裂的树皮，粗糙不堪，隐约间有起伏之感。她弯起五指抓了一把，自壁窟上抓触到一些结实的经络。是藤蔓。

克劳德走到她身边，同样蹲下身来，“那些怪物已经清理干净了……唔？”

她嘘了一声，止住克劳德的话音。

此刻山中终于得见两分月色，浓厚的乌云散去，皎洁柔和的月光透过层叠的树影倾泻进来，照到克劳德略微发白的面色上。少年湛蓝的眼睛里写着几分不解，而后看着她的动作，他动了动嘴唇，无声发问：是有什么发现吗？

她合目俯身，将耳朵贴向坑口的位置。下方隐约传来风声，听上去，似乎是有畅通的路线。甚至，如果她没有判断错误的话，凑近坑口的时候，她似乎闻到了一丝发潮的火药味。或许有人下去过。

这个坑洞看起来年岁已久，所以已经结了厚重的植物，既然有风穿行而过，那必然会带有一个入口和一个出口。她看向克劳德：“要试试吗？”

山林的地面上有许多巨型怪物，而坑底下的世界也未可知，说不定除了栖息沉眠的鸟兽怪物以外，还藏着蛇蜥毒虫。但现在不管选哪条路，似乎都不算太好。

没有任何人为或外界的帮助，他们只能赌运气。

克劳德思忖了一下：“你有把握吗？”

“没有。”

“那……不继续选择地面吗？”

“我们已经遇到四个走不通的路了，加上你说过，你来时路过的桥也被劈断，那么地面上应该差不多都是这样的情况。”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她还是委婉地继续说了下去，“另外，我觉得现在山里的环境也很影响我们的方向感。”

事实上是她对他们的方向感并不报以太大的信心。

她对自己的方向感心知肚明，而至于克劳德……不知道是不是后来杰诺瓦细胞影响到了他的认路因子，反正在上辈子追寻萨菲罗斯的旅程中，他们一行人没少过迷路的情况。

“那就下去试试吧。”

她在少年的眼里看到了和她一样孤注一掷的意味。

顺着坑洞石壁上蜿蜒生长的藤蔓爬下去，没隔多久就踩到了地面上。早先下了很久的雨，洞内也积了好几块水洼，但幸好不算太深，泥土吸水，只是踩起来触感比较微妙，不至于半边身体陷进水里。

她摸着墙壁往前走了几步，手掌下粗粝的洞壁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她屏息静立片刻，除了洞窟里的风、她自己的心跳声、以及克劳德靴底踩上藤蔓的悉窣声以外，没有其他不该有的声音。甚至地下坑洞里堪称死寂。恰逢此时，身后也传来重重的落地声，她转头说道：“克劳德，手电筒可以开了。”

先前因为在林子里，四处蛰伏着凶兽怪物，加上浓雾弥漫，即使开了手电筒，也照不清路，反而会让他们成为众矢之的，所以她早早就让克劳德关上手电筒。

“唔，好的。”

随着少年话音落下，刺眼的白光顷刻间照亮洞窟景象。她不适地眯起眼，抬手挡了会儿光，等到眼睛能够适应手电筒敞亮的光线后，才放下手掌，四处打量起来。

克劳德走到她的身边，略微吃惊地说道：“这里是……神罗挖凿的洞穴吗？”

她撑在墙壁上的那只手掌下方，是一个巨大的，由人工雕刻出来的神罗LOGO。猩红的油漆泼在墙壁上，被雨水晕出数道模糊的泪痕，点点滴滴的殷红如人们抬枪自尽时脑后溅到壁面的鲜血，让人倍感不适。

她退后两步，和克劳德对视一眼：“看来下来的决定是正确的。”

“我来开路吧。”少年说。

她点点头，退至克劳德身后。

这座地下洞窟并不逼仄，长长的道路上最多能并肩通过四人，高度大概有一个半的萨菲罗斯高。斜上方的拱顶处有不少灰色的划痕，粗细约莫两指宽，长度拉得很长，看上去像是巨大的机械兵器在此通行过而留下的。

再加上先前她闻到的发潮火药味，这里大概是建立在尼布尔山的魔晄炉正下方，被神罗用来当储备军火的防空洞。如果幸运的话，说不定他们还能找到一些武器。

洞窟里没有什么怪物是最值得庆幸的事情，往前走了大概两百米后，她和克劳德终于在墙壁上看到神罗公司标识以外的第一个标志物——涂有白漆、形状工整的C03字眼。

C03？

C区03路段的意思吗？

“C03……这是有什么含义吗？”克劳德停下脚步，看着墙壁上的涂漆轻声道。

“神罗的地域编号。一般只会出现在那些需要他们派人定期管理维护的大型空间里面。”这说明此刻他们所站立的地方，起码在某几年里是具有一定的重要程度的，“以起始点为轴，神罗会按照距离的远近来给那些空间划分区域，并标记编号。如果能够定位A01在哪里的话，那就容易离开了。”

“那我们要按照编号往数字更小的地方过去看看吗？”

“可以，等等……不对！”

她的瞳孔骤然一缩，电光火石之间，脑海里飞快闪过几道似乎同样喷有类似编码的碎片。

“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吗？”克劳德急忙问道。

“……C03，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到过类似的涂漆。”

晦暗的光线，滋滋的电流，荧绿的光调，洒到墙壁上的血，反射灯光的刀。

是什么……

可当她细想起来时，取而代之的却是麻痹的刺痛。她绞尽脑汁回想片刻，没想起来是在哪里看到过。

……是在米德加看到的也不一定，又或者是上辈子的旅程里。反正神罗管理下出来的东西都是标准的流水线模板，把其他地方看到的编号误记成尼布尔海姆也不足为奇。可那到底是什么。

“怎么了，达索琳？”见她面色阴郁，克劳德追问了一声。

她蜷起手指揉了揉额角，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是定定地端详着墙上的喷漆。

这里是在尼布尔山的腹部，而这里最能够作为地标性建筑往下延申的，大概只有山里的那座巨型魔晄炉。

但凡学过星球史的人应该都知道，世界上的第一座魔晄炉是建立于尼布尔山脉中。那么这里说不定就是在尼布尔海姆的魔晄开采业蒸蒸日上的时候开凿出来的，A01最大的可能就是定位到那座魔晄炉上……

“往反方向走。”她说道。

C04、D01、E01……

他们警惕地踏过死寂的洞穴，一路过来，尘封的山道静谧得骇人，灰尘和生锈钢铁的味道盈满鼻腔。途中他们没遇上任何怪物，可相应的，也没有意外的收获。无处发泄的情绪在持续不断的压抑中郁结在心，凝涩的空气似乎带有重量，沉沉地压在人头顶上。呼吸都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艰难。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终于停下脚步。面前是三个岔道，从左到右，分别标记着不同的字母，F、G，最右边的，是H。

……好眼熟。

她到底是在哪看到过？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隐隐作痛，想不起重要讯息的感觉比单纯的彻底遗忘要更加难熬。就像有一只手在心底搔痒，不断提醒着她：快想起来，你到底忘记了什么，是什么？你应该有印象的。

可一无所获。

“接下来应该怎么走？”停下脚步后，克劳德看向她。

她回道：“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克劳德轻声说，“每一条路都让人感到危险。”

三条道路都是黑黝黝的，什么都看不清。

她隐约觉得自己想不起来的那块碎片至关重要，可那到底是什么？

少年端详着她的姿态，生疏又谨慎地分析起来：“前面我们走的都是线性的直路，这里突然遇到三个分岔口，肯定是有原因的。而尼布尔山上，之前除了神罗派来把守的军队以外，一般不会有外人进来。”

“所以，这三条路，应该不会是迷惑项，而是……”

“而是指向三个功能不同，却都同样重要的地方。”她接上。

“走哪边？”克劳德看着她。

无来由的，她偏过头，紧紧地盯着最右侧硕大的H字样。心跳的速度快得让人头皮发麻。

她的动作落进少年眼底，克劳德问：“那就走？”

“走。”她说。

H区的路比之前过来的都要狭窄，空气里凝结着血液和魔晄的味道，让人隐隐不安。道路两边没有照明设备，克劳德想要继续用手电筒照明，但不知为什么，那丝直觉性的不安却让她强行关掉少年的手电筒。

而这个决策在第九百多次心跳后得到了印证，她看到甬道前方有橙红的光线。

熟悉的，橙红的，像火焰一样的光线。

脑海里缺失的那块拼图，被不可思议地拼上了。

“……克劳德，你先待在这里。”沉默片刻后，她低声说。

“怎么了？”

“前面有一些……算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先去探探路。”

克劳德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奇异地转过头：“你会回来？”

“默念心跳声，如果数了三千次之后，还没见到我，那你就自己走。”她的话语几近冷酷。

“……好。”克劳德停顿了一下，没追问原因，“那这颗魔晶石？”

“你先拿着。”

如无意外，前面的路不会再有怪物了。

知道你们都想老萨了，老萨在赶来的路上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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