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菲罗斯是很负责任的导师,起初我对“课后加练”的态度确有抗拒——毕竟它在占用我的休息时间,还让我被迫和压迫感极强、地位与我有云泥之别的长官、上级、举世膜拜的大英雄单独共处。
怎么可能没有压力啊!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抗拒慢慢变成了期待。
萨菲罗斯态度严厉,面对工作和任务都一丝不苟。但若站立在他面前的不是敌人,不是应该摆出公事态度的神罗高层,而是被划分到他羽翼里的下属和学生,他会意外的温和和有人情味。
“你现在的能力已经超出大多数的同期新兵了,很不错。”
面对我的进步,萨菲罗斯并不吝惜赞许和肯定。我偶尔也会从他如霜似雪的眉目间,窥见一丝凿破寒冬的笑意。
原来萨菲罗斯也会笑。虽然并不明显,不在唇上,而在眉眼间。
每次发现他在笑时,我都能听到耳畔传来一下比一下热烈的心跳,喉咙比饥渴还要难受。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种感受,就好似风吹冰河叮咚作响,河畔冒出新芽绽出花,是万物复苏季的欣悦。
战斗模拟室内浮光悠荡,特效粒子聚合成我未曾见过的怪物模样。眉眼含笑的特种兵长官双手环抱,站在一侧,朝前方扬了扬下巴,姿态比贵族还优雅自在。
“试试看,只用一击。”
如无意外,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开小灶。
我舔了舔嘴唇,仔细观察着怪物的破绽。挥剑的动作我已在萨菲罗斯的训练下重复过千百回,肢体比大脑记得更深刻,起跳之际,控剑起落就如机器一般精准。下一秒,怪物发出一声刺耳的咆哮,虚拟的血光霎时在我的眼前迸溅开来,洒了我一身。我落到地面,紧张地抬眼看去。
怪物受到重创,可我还未能做到一击必杀。
“最后一课,落剑的位置可以改进。”点评声比我的思考来得更快。
萨菲罗斯不知何时走到我的身后,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低沉柔滑的嗓音已经在我头顶响起,过分近了,身后不仅是破绽,也是敏感的视觉盲区。似乎为了方便演示,还未待我回应,温热的触感便已贴上我后背,覆有皮革的手指如羽毛般轻盈地拂过我小臂,环到我手腕上。我忍不住呼吸一抖,灼烫的酥麻感几如狂风卷浪,疯了一般从我的四肢涌上天灵盖,头皮都在发麻。
就好像全身都被他的气息笼罩,特种兵长官强烈的存在感压迫感和男性气息差点让我原地颤栗起来。在我意识到这点的同时,萨菲罗斯也握住了我持剑的右手,五指轻而易举嵌进我的指缝中,我差点摔掉手中的剑。
“怎么了?”头顶上方响起的嗓音似有不解。
我用力地咽了口唾液,遏制住声音的颤意:“没、没事……您说。”
过近的距离,以至于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萨菲罗斯调整呼吸时,他胸膛起伏的幅度,轻飘飘擦过我耳畔的气流、以及幻想到他温声低语时舌尖在口腔里动弹的节奏。从小到大我和男性近距离接触的次数屈指可数,陌生的距离和接触只会导致一个结果,每次我和异性不小心触碰到时,小到手指轻触大到掌心相抵都会引起过激般的酥痒难耐。艰难控制住生理性的反应,我努力调整着呼吸,想要聚精会神,却挡不住万千绮念在我颅中轰然炸开,如轰轰烈烈的烟花盛放。
站在我身后的这个人完美无瑕,有着我十多年人生里见过的最美的外表和最强的实力。
他是我的长官、我未来的直属上级、我此时此刻的导师,是我过去那么多年里,唯一崇拜景仰过的少年英雄。
萨菲罗斯握着我的手抬剑,剑尖遥指那只怪物的头颅。我却要看不清眼前的场景了。
“这一类怪物的致命弱点在头顶……怎么了?不要分心。”
萨菲罗斯忽然喊了我一声,低低的音调似大提琴奏鸣,仿佛弓弦轻挑捻动琴弦,此时此刻不像指令更像撩拨。我下意识站直身体,下一秒他的左手就压到了我的肩头上,将我的体态强行掰正。
“落剑时可以这样。”
右手并非他的惯用手,可他挥起剑来并不吃力,动作亦是从容优雅,特别是手与剑柄之间还隔着一个多余的我。
萨菲罗斯带我挥了几次剑,确保我记住手感才松开手。
“记住了吗?”他问道。
我仓促地点了点头,实际上双臂以下的位置都已经一片疲软。支撑我还能站立在此的,除了意志……就只剩下意志。
要是萨菲罗斯一松开手我就倒了……那也太丢脸了!
一击必杀是毫无悬念的事情。
无论是否如愿,来自1st特别关注的小班教学,都得迎来尾声了。
银发的特种兵好像毫无绮念,验收完他的教导结果后就准备离开了。我站在空荡荡的训练室中央,身旁一切光景都在碎裂,弥散成千百块电子的特效碎片,我呼出口气,全凭拄在地面的长剑支撑身体,注视着萨菲罗斯的身影,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
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忽然越界萌生的心动,还是剧烈运动后的生理反应,看着即将消失在视野尽头的那抹银色,一股莫名的冲动忽然攫住我的心脏,我没忍住喊了一声。
“老师。”
萨菲罗斯意外地顿住脚步,看向我的目光中不乏吃惊。
“我的意思是,谢谢您最近……”
“不用这样喊我。”短暂错愕之后,萨菲罗斯的神色一下子冷淡下来,他像是霎时从触手可及的现实回到了我记忆中的宣传页上,澄白雪净如皎洁明月,清冷疏离不可接近,“只是工作而已。”
“但我还是要感谢您。”我说,尾音尤带几分忐忑的颤意,“受人教导,就应该尊人为师,这是我家乡的道理。您每天抽出时间,教我剑术,教我和怪物战斗,让我成长起来,我应该尊您一声老师的。谢谢您。”
“没有必要。”
但在萨菲罗斯彻底消失在训练室门口的那一刻,我还是捕捉到了一声很微渺的回应。
“……随便你。”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但须臾又止住了笑音。
一股莫名的痛意锥入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