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镜面上凝结的水珠滑落,映出吴邪惨白的脸。张海客的手指在镜面划过,那些水珠竟诡异地聚集成莲花形状。
"民国二年,西王母国遗址出土了这对阴阳镜。"道人独眼里泛着冷光,"阳镜照形,阴镜照魂。这是阴镜的一半。"
吴山居的后院弥漫着草药苦涩的气息。王胖子蹲在石凳上啃烧饼,眼睛却死死盯着铜镜。黎簇和苏万在屋檐下警戒,杨好则不停地擦拭手枪——自从张海客三天前出现,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
"照了会怎样?"吴邪嗓子发干。他后颈消失的金色眼形标记又开始隐隐作痛。
张海客忽然抓住他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会看见你里面住着谁。"
铜镜突然被按在吴邪胸口。镜面接触皮肤的刹那,整个院子里的落叶无风自动。无邪惨叫一声跪倒在地,看见镜中浮现出两个重叠的身影——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是穿学生装的初代吴邪,两人被青铜锁链缠绕在一起。
"果然。"张海客冷笑,"我哥哥找的从来不是你,而是他。"
黑瞎子从房梁翻下来,异瞳在暮色中燃起琥珀色火焰:"放你娘的屁!"他一把揪住道人衣领,"哑巴这些年..."
"他当然不知道。"张海客轻松掰开黑瞎子的手,"张起灵只记得要找眼角有朱砂痣的无邪,却不知道汪家做了七十二个克隆体。"他转向颤抖的吴邪,"直到你出现——唯一成功承载初代意识的容器。"
铜镜当啷落地。镜中的初代吴邪突然睁开眼睛,嘴唇开合说着什么。吴邪头痛欲裂,那些被压制的记忆如潮水涌来:不是被强行植入,而是初代自愿将意识转移给他...为了什么?
"终极..."他无意识地吐出这个词,后颈剧痛到几乎晕厥。黑瞎子及时扶住他,注射器扎进颈部静脉。镇定剂让疼痛稍缓,但初代的声音仍在脑中回荡:"保护...门..."
夜幕完全降临。张海客在堂屋展开一张泛黄的地图,上面标注着长白山某处的神秘符号:"青铜门不在骊山,那只是个投影。真正的大门在雪山深处,而我哥哥被困在门后的意识世界。"
"怎么救?"吴邪哑声问。
"两种方法。"张海客竖起两根手指,"一是你完全接纳初代意识,成为完美的'锁',自然能感应到门的位置。"他独眼扫过吴邪颤抖的手指,"二是找到另外半块阳镜,强行分离两个意识——但宿主会死。"
王胖子猛地拍桌:"你他妈早不说!"
"因为他在撒谎。"院墙外突然传来解雨臣温润的嗓音。所有人瞬间拔枪,只见汪家首领闲庭信步般走进来,身后跟着十几个黑衣人,"阳镜根本不能分离意识,只会让'终极'提前苏醒。"
张海客的拂尘如毒蛇般袭向解雨臣咽喉:"汪家的走狗也配谈'终极'?"
混战一触即发。吴邪被黑瞎子护在身后,看见解雨臣从怀中取出个怀表——表盖内侧嵌着张起灵的照片,军官被青铜锁链禁锢在某种晶体中,双眼紧闭。
"他没告诉你们真相。"解雨臣轻松躲过张海客的攻击,"张起灵自愿成为门的一部分,就是为了封印'终极'。而现在..."他看向吴邪,竖瞳缩成一条线,"汪教授即将在他的身体里重生,完成二十年前未竟的实验。"
吴邪突然夺过王胖子的手枪扣下扳机。子弹擦着解雨臣脸颊划过,在他耳垂留下一道血痕——这是三天来他第一次成功控制自己身体。
"闭嘴。"吴邪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我不是任何人的容器。"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黑瞎子突然大笑:"有意思。汪家要融合,张家要分离,那我们这些残次品该站哪边?"他摘下破墨镜,异瞳完全变成琥珀色,"不如听听当事人意见?"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吴邪身上。他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那里不知何时被指甲掐出四个血月牙。初代的记忆碎片在脑中闪回:青铜门前,张起灵将匕首刺入自己心脏,鲜血染红雪地...那不是殉情,是某种仪式。
"我要见他。"吴邪抬头,眼中闪着决绝的金光,"完全融合初代记忆,去青铜门带他回来。"
张海客面色骤变:"你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融合后你还是你吗?"
"比你们诚实。"吴邪冷笑,"至少初代从没骗过我。"
解雨臣突然鼓掌:"精彩。那不如现在就开始?"他打了个响指,黑衣人抬进来个青铜匣子,"汪家可以提供仪式需要的——"
"滚出去!"黑瞎子、张海客和王胖子同时怒吼。解雨臣优雅地摊手后退:"三天后月圆之夜,我们在雪山口等你们。"他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无邪一眼,"顺便说,张起灵从没爱过初代吴邪。他接近每个克隆体,只是为了确认谁能承受'终极'。"
这句话像刀插进心脏。吴邪强撑着不倒下,直到汪家的人完全撤离才瘫坐在太师椅上。王胖子忙给他灌了一口烧酒:"别听那孙子放屁!"
"他说的是实话。"张海客阴郁地摩挲铜镜,"我哥哥确实..."
"够了。"黑瞎子突然将吴邪打横抱起,"小祖宗需要休息。明天再商量。"他异瞳扫过众人,"谁敢半夜打扰他,老子就把他钉在门上当装饰。"
厢房里,吴邪蜷缩在雕花木床上。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身上投下牢笼般的阴影。黑瞎子坐在床沿,正用银针为他缓解尸毒疼痛。
"齐哥..."吴邪抓住他布满针眼的手腕,"如果我变成另一个人..."
"你不会。"黑瞎子难得严肃,"知道我怎么保持人性的吗?"他指着心口,"记住谁是你最重要的人。对我来说是师父,对哑巴是他爹..."银针轻轻刺入无邪后颈,"对你来说,应该是那个在骊山为你挡子弹的傻子,而不是什么民国初恋。"
吴邪眼眶发热。他想起张起灵鳞片覆盖的脸,军官在最后时刻看他的眼神——那里面的情感太复杂,不像是看替身。
夜半时分,吴邪被剧痛惊醒。皮肤下的莲花纹路如烙铁般发亮,脑中初代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来不及了...门要开了..."他挣扎着爬起来,看见院中有人。
张海客站在月光下,手中铜镜反射着冷光。镜面映出的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个穿军装的模糊人影。道人对着镜子低声说着什么,突然转头看向吴邪所在的窗口——他早知道吴邪在偷看。
"来。"张海客招手,"给你看真相。"
铜镜这次被按在吴邪额头。刺骨寒意中,他看见二十年前的画面:初代吴邪根本不是学生,而是汪藏海的助手!少年将注射器刺入张起灵后颈,而军官眼中满是震惊与背叛...
"啊!"吴邪挣脱镜子,踉跄后退。这和他从初代记忆里看到的完全相反!
"记忆可以被篡改。"张海客冷笑,"现在明白为什么初代要转移意识给你了吗?他愧疚。"道人突然掀开眼罩,露出和张起灵一模一样的眼睛,"我和哥哥是血脉相连的双生子,我能感应到他在门后逐渐被'终极'侵蚀...只有你能救他。"
吴邪颤抖着摸上铜镜。这次他主动将意识沉入——在记忆最深处,初代吴邪跪在雪地里抱着奄奄一息的张起灵,军官胸口插着匕首,却还在说:"...下一世...找到你..."
晨光微曦时,黑瞎子发现吴邪昏倒在院中,手里紧攥着张海客的铜镜。他抱起年轻人,感觉对方身体轻得像张纸。镜面上残留着未干的水痕,映出吴邪眼角滑落的泪——那滴泪是金色的。
三天后,前往雪山的马队整装待发。吴邪穿着初代留下的狐裘大衣,后颈重新浮现出金色眼睛标记。黑瞎子的异瞳越发明显,已经不能见强光。张海客走在最前方,铜镜用红绳挂在腰间。王胖子、黎簇等人全副武装跟在后面。
"决定好了?"黑瞎子最后确认。
吴邪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金光:"初代记忆我已经接纳了七成。"他摸着眼角朱砂痣,"足够找到青铜门,又不至于完全变成他。"
张海客在前面冷哼:"天真。融合是不可逆的。"
"闭嘴吧独眼龙!"王胖子骂骂咧咧,"天真同志比你们这些神棍靠谱多了!"
队伍行至山口时,等候多时的解雨臣迎上来。他身后站着整队的汪家人,中间是口雕满符文的青铜棺材。
"欢迎加入复活仪式。"解雨臣微笑,"汪教授已经等不及要见你了。"
黑瞎子挡在无邪面前,异瞳燃起火焰:"先说好,找到哑巴前谁动小吴一根头发——"他亮出已经半鳞化的利爪,"老子就撕开谁的喉咙。"
风雪突然变大。在漫天飞雪中,吴邪仿佛听见军刀出鞘的铮鸣。他望向雪山深处,知道那个人——或者说那个人等待的"吴邪"——就在那里等着他。
无论是救赎,还是更深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