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邪】杂文 第6章 吴山雪·识海囚

蓝色药液在血管里奔涌的声音像是黄河决堤。吴邪感觉自己被撕成两半——一半漂浮在实验室惨白的天花板下，看着"自己"用陌生的姿势坐起身；另一半沉在无尽的黑暗里，被无数记忆碎片穿刺。

"瞳孔反应良好。"解雨臣的声音仿佛隔着水幕，"汪教授，您能听见我说话吗？"

吴邪看见自己的右手抬起来，动作优雅地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他从不戴眼镜。"雨臣，这具身体比预期的更好。"他的嘴巴在动，发出的却是带着古韵的苍老声音，"脊椎里的数据提取了吗？"

剧痛从后背炸开。吴邪在黑暗里惨叫，却发不出声音。他看见三叔的脸在记忆碎片里晃动，老人把注射器刺入一个少年的脊椎——那个少年长着他的脸，却没有朱砂痣。

"初代实验体吴邪，编号零。"解雨臣操作着某种仪器，屏幕上闪现出DNA螺旋图，"您当年亲自挑选的祭品，可惜被张启山破坏了仪式。"

吴邪感觉"自己"笑了："不，正是张启山的背叛让实验有了突破。他儿子的血..."突然，这个占据他身体的意识体皱起眉，"怎么回事？宿主意识还在反抗？"

尖锐的警报声响起。吴邪趁机抓住那一瞬的控制权，狠狠咬破舌尖。血腥味弥漫中，他听见谢雨臣惊呼："不行！宿主通过痛觉维持锚点！加大镇静剂剂量！"

针头再次刺入脖颈的瞬间，吴邪坠入更深的黑暗。这次他站在一条民国街道上，细雨打湿了青石板。前方有个穿学生装的背影，撑着的油纸伞上画着墨梅。

"喂！"吴邪大喊。那人回头，露出与他相同的脸——除了那颗朱砂痣。

"你终于来了。"初代吴邪微笑，眼角却没有笑纹，"我等了好久，等着告诉你真相。"

雨突然变大。吴邪发现自己在奔跑，周围的街景不断变换：吴山居的匾额、青铜门前的血泊、实验室的白色瓷砖...最后停在一间放映室。银幕上播放着黑白影片：年轻的汪藏海将青铜碎片植入一个少年后颈，而张启山带着穿军装的少年——显然是张起灵——冲进来救人。

"看，这就是全部。"初代吴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汪藏海需要张家人血脉做钥匙，而我是被选中的锁。"

吴邪头痛欲裂："那我...我们是什么？"

银幕画面切换成现代实验室，无数玻璃罐里漂浮着相同面孔的克隆体。初代无邪的身影开始透明："你是第七十二次尝试中唯一成功的。但成功的原因..."他的声音逐渐消散，"是因为我在你里面啊。"

黑暗再次降临。吴邪感到有冰凉的手抚过他眼角的朱砂痣："别信他们...张起灵找的从来不是你..."

"无邪！"

一声暴喝穿透意识迷雾。吴邪猛地睁眼，看见实验室的防爆门被整个踹飞。烟尘中冲进来三个身影：半边脸覆满鳞片的张起灵、完全怪物化却还戴着破墨镜的黑瞎子，以及——天啊，举着□□的王胖子？！

"天真同志坚持住！"王胖子大吼着扔出炸弹，"你胖爷来也！"

爆炸的气浪掀翻了解雨臣。吴邪感觉身体的控制权突然松动，他趁机夺回右手，狠狠掐住自己左腕——那是初代没有的特征，一道小时候被古董刀划伤的疤痕。

"宿主意识复苏！"某个穿白大褂的尖叫。吴邪看见张起灵以非人的速度冲来，军刀直取谢雨臣咽喉，却被突然出现的三个年轻人拦住——黎簇、苏万和杨好？！他们穿着汪家学徒的制服，手里却拿着和张起灵同款的军刀。

"张爷别冲动！"黎簇架住军官的刀，脸上带着不自然的青紫，"我们是吴三省安排的暗桩！"

混乱中，黑瞎子扑到无邪身边。怪物化的爪子小心翼翼挑断束缚带，异瞳里闪着人性光芒："小祖宗...认得我吗？"他的声音沙哑得不似人声。

吴邪点头，突然发现黑瞎子胸口有个贯穿伤正在愈合——那是他之前为救自己被子弹打中的位置。没等他说话，实验室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

"终极苏醒了！"解雨臣疯狂大笑，"汪教授，您终于要回归了！"

整个房间开始震动。吴邪后颈的金色眼形标记灼烧般剧痛，他看见自己的皮肤下浮现出青铜色纹路——和初代实验记录里一模一样。张起灵突破黎簇等人的阻拦冲过来，却在碰到他的瞬间被弹开。

"青铜...门..."吴邪听见自己发出混合着两种声音的话语，"钥匙...和锁..."

黑瞎子突然用利爪划开自己手腕，带着鳞片的血滴在吴邪后颈："哑巴！现在！"

张起灵毫不犹豫割开已经鳞化的手掌，两人的血同时落在金色眼睛上。不可思议的是，那些血没有滑落，而是被吸收般渗入标记。吴邪后颈爆发出耀眼光芒，整个实验室的玻璃器皿同时炸裂。

"不可能！"解雨臣面容扭曲，"只有纯血张家人才能..."

他话音戛然而止。光芒中浮现出三道人影：穿白大褂的吴三省、军装笔挺的张启山，以及...年轻时的黑瞎子？不，是没戴墨镜的齐铁嘴！幻影中的齐铁嘴将某种仪器刺入自己脖颈，然后对张起灵说了什么。

"师父..."怪物化的黑瞎子突然流泪，鳞片开始片片脱落，"原来你早就..."

幻影消散的瞬间，吴邪彻底夺回身体控制权。他看见张起灵跪在地上，半边脸的鳞片正在剥落，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真容。更可怕的是实验室深处传来的轰鸣——某种巨大的青铜结构体正在从地底升起。

"走！"张起灵嘶吼着抓起无邪甩给王胖子，"带他出去！那是假的青铜门！"

黎簇和苏万一左一右架起虚弱的黑瞎子。杨好则掏出手枪对准解雨臣："汪家骗了我们十年！说什么长生实验是为了救国..."

解雨臣冷笑着按下墙上的红色按钮："愚蠢。汪教授的伟大计划岂是你们能..."

王胖子没让他说完。一颗子弹精准贯穿解雨臣的右手："废话真多！天真我们走！"

众人冲向紧急通道时，吴邪回头看了一眼。张起灵没有跟来，而是转身走向正在升起的青铜结构体，军刀在手中泛着寒光。军官最后望过来的眼神，和黑白影片里那个救人的少年张起灵重合在一起。

"不——！"吴邪挣扎着想回去，却被王胖子死死抱住。通道在他们身后坍塌，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张起灵的军刀刺入青铜门缝隙，整个空间被刺目的白光淹没...

三个月后，杭城吴山居。

吴邪坐在后院石凳上，摩挲着那块从实验室带出来的青铜碎片。黎簇在里屋煎药，苏万和杨好负责警戒——自从骊山事件后，汪家的残党一直在追杀他们。

黑瞎子——现在应该叫齐羽——靠在门廊下晒太阳。他保住了人性，但异瞳和偶尔浮现的鳞片证明实验的影响仍在。王胖子去北平找张启山旧部了，说是一定要查清当年真相。

"喝药。"齐羽递来黑糊糊的汤剂，"能延缓尸毒扩散。"

吴邪一饮而尽。这药是齐羽根据师父齐铁嘴的笔记配的，味道像腐坏的铜锈。自从后颈的金色眼睛标记消失后，他皮肤下的莲花纹就停止了蔓延，但每晚仍会梦见青铜门后的景象。

"今天有消息吗？"他轻声问，虽然知道答案。

齐羽摇头，墨镜后的异瞳闪过一丝黯然。骊山实验室坍塌后，他们挖了七天七夜也没找到张麒麟。只有那把军刀插在废墟最高处，刀柄上缠着半截发带——民国初年流行的样式。

吴邪摸着眼角的朱砂痣。他现在分不清张起灵守护的到底是谁，就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吴邪，还是承载着初代记忆的容器。唯一确定的是每当午夜梦回，总会听见军刀出鞘的铮鸣，和那人最后喊他名字的声音。

前院突然传来敲门声，三长两短。苏万兴奋地冲进来："胖爷回来了！还带了个人！"

吴邪手中的青铜碎片掉在地上。跟在王胖子身后进来的是个穿道袍的年轻人，面容苍白如纸，右眼覆着黑纱。但那只完好的左眼，吴邪死都认得——

"小哥...？"

道人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半块青铜镜。镜面映出吴邪的脸，却没有朱砂痣的倒影。

"我不是他。"道人开口，声音像砂纸摩擦，"我是张起灵的双胞胎弟弟，张海客。来告诉你关于青铜门的真相..."

窗外，今年的第一场雪悄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