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海港警察故事 第14章 第 14 章

作为四通八达的港口城市，布鲁德海文的流动人口或许比久居于此的居民还要多一点———此处“流动人口”的说法颇具粉饰太平的意味，毕竟其中的大部分都没有没有固定住所，更没有合法收入。执法者更愿意将他们形容为“有违法犯罪行为的重点高危人群”以及“极易成为犯罪目标的弱势群体”。

这些四处游荡的人今日来，明日走。布鲁德海文对他们来说只是一艘随时靠岸又随时起航的驳船。偷渡者不在乎载具的舒适程度，反正无论如何他们也只会睡在甲板下面。

迪克上一次统计街头巷尾的流浪者人数还是在三个月之前。这项工作曾经由老警察杰克承担，但自从他被一个失去理智的酒鬼捅伤手臂后就心灰意冷，坚称那些流动人口只是一群“不识好歹的混蛋”，从此之后彻底扎根办公室，再也不去危险的街道上东奔西走了。好在接任的格雷森警官从不轻易言弃，而且身姿矫健，即使被好几个醉鬼围攻也不会受伤——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忙了，自从有了新搭档后就格外地忙。时隔三个月，他拿出之前登记的名单，发现之前许多熟悉的面孔都已经消失时，内心充满了懊恼与担忧。

太阳西沉，金红的光辉让街道两旁所有的霓虹灯都黯然失色。今天迪克难得没有加班，他匆匆走过街角，终于在被拉长的阴影中找到了目标。

外号是“章鱼”的小偷正鬼鬼祟祟地蹲在垃圾桶旁边，把帽檐拉得很低，百无聊赖地摆弄自己的十根手指。迪克默默走近对方，顺便堵住了他唯一的逃生通道。章鱼警觉地转过头，机警的目光一下子就看见了他外套下忽隐忽现的警服。可惜已经太晚了。

“我什么都没干，长官。”章鱼乖巧地举起双手，“我前两天刚被夜翼教训了一顿，正准备改过自新呢。”

铁面无私的格雷森拧紧了眉头：“夜翼不是警察。你被他教训了就该来报警。”

“他上次把我抓进去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个表现。”章鱼翻了个白眼，“能别来骚扰我吗？我真的已经改过自新了。”

“是吗？例行检查，把你的证件给我看看。”

“……我忘记带了。”

“那这个是什么？”迪克微笑着指向章鱼口袋边缘露出来的一角，“看样子像是个钱包啊？”

“哈哈……怎么会呢？”章鱼冷静地把钱包往口袋里塞了塞，“——你没有搜查令，不能随便搜我的身！”

“我的确没有搜查令。”迪克的微笑十分灿烂，绚烂的夕阳余晖洒在他脸上，形成了一片浓淡相宜的阴影，“但你不也正好违反保释条例了吗？这里应该不是你可以踏足的街道吧？”

“……”章鱼默默缩起脖子，十分扭捏地把钱包递了过去。

“让我看看……哇，章鱼，我都不知道你的真名是莉莉安·科威特，真是人如其名。”

“其实我是个跨性别人士。”章鱼僵硬地咧开嘴，两颗金牙在夕阳下闪闪发光，“你懂的吧？我生下来就是个女孩子了。”

“再说一句瞎话我就替科威特女士教训你。”

“好吧！这是我在路边捡的！捡钱包不犯法吧？我正准备上交警局呢！”

迪克捏了捏钱包，发现夹层里还有个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一条精致的钻石手链，在夕阳的映照下流光溢彩，像一圈破碎的星辰。“——这也是你在路边捡的？”

“当然了！”章鱼理直气壮地回答，“这年头你都能在路边捡到外星飞船，还有什么捡不到的？”

“你被捕了。”

“不要啊！我们可以谈条件！”

迪克稍微停顿了一下，装作不经意地抬起眉毛，随后压低声音：“说到这个，我正好有件事要问问你。”

章鱼立刻像入伍新兵一样站得笔直：“我一定知无不言，长官。”

“……这条街上最近挺冷清的。”

章鱼突然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是啊，连钻石手链都没人捡了——我是说，的确挺冷清的，有好多人都消失了。一般的人消失其实也没什么，但就连住在街角的亨利都不见了——那个老家伙和他的手推车都在那儿住了十五年了。”

迪克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不知道。”章鱼耸肩，“人消失就是消失，总不能慢慢消失吧？我注意到的时候，他们就不在那里了。”说到这里，章鱼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还骗夜翼说，他们都是被连环杀手抓走的……哈哈哈！那个蠢货！”

格雷森仿佛也被逗笑了，一边笑一边爽朗地拍了拍章鱼的肩膀：“说真的，除了连环杀手，还有什么别的可能性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警察。”章鱼吸了吸鼻子，“哦等等——你可以去酒吧里问问。”

“哪个酒吧？” “前几天刚开业的酒吧，就在倒闭的冰球场那边。我在那里见过几个熟人——不过你要小心，警官。”章鱼小心翼翼地凑近对方，“那个酒吧的背景一定很大……他们绝对不会欢迎警察的，你得把你的制服藏好了。”

迪克狐疑地盯着对方：“你怎么这么好心？”

“这是什么话？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公民！”章鱼骄傲地挺起胸膛，“我喜欢警察——除了你们抓我的时候。偶尔我也盼着你们能倒霉，但不希望你们被□□弄死。”

“天呐……章鱼……”迪克感动地捂住心口，“你太好了——我真不想这么说，但你还是被捕了。”

“什么！为什么？我已经知无不言了！这次绝对没有说谎！”

“我知道。”迪克痛心疾首地摇头，“但是你的确违反了保释条例，身上还有不属于自己的钱包，这很可疑啊……”

“不公平！夜翼都放我走了！”

“我都说了夜翼不是警察。”

“你这警察都没有蒙面人讲义气！”

“所以我是警察，他是蒙面人——现在举起手，转过身去。”

————————————

黑夜降临时，迪克来到了已经倒闭的冰球场门口。

此时这地方已经焕然一新。迪克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因为这个横空出世的酒吧光是门口的招牌就亮如白昼，七彩的灯光炫目无比，从几千米高的卫星上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而他竟然在开业几天后才发现。他捂住被晃得发胀的眼睛，注意到周围来来往往的客人们都戴着墨镜，完全是有备而来。他不得不透过指缝才能看清酒吧门口的招牌：“外星海豚”。

“……什么怪名字？”

他穿越诸多灯牌走进门（其视觉上的艰难程度不亚于穿越一片爆炸的星云），意外地发现外星海豚酒吧的内部竟然很正常：灯光昏暗，装修简洁，悠扬的爵士乐四处飘荡。迪克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像酒精混合着牛奶布丁的味道，几乎是立刻就让人昏昏欲睡。他隐晦地环顾四周，发现舞池中的人依旧带着墨镜，因为看不清环境，时不时和身旁的同伴发生碰撞，像一群摇摇欲坠的保龄球瓶。

迪克平稳地穿过人群（脑中始终想着那个保龄球笑话），走向长而宽阔的吧台。几个坐在吧台旁喝酒的女士和男士纷纷向他投来颇感兴趣的目光。他平静地忽略这些注视，敲了敲桌面引起酒保的注意。

他对面的酒保是个身材矮小的姑娘，看上去年龄也不大，正在悠闲地擦拭手上的玻璃杯。迪克温和地笑着，顺便看了眼她胸前的名牌：“晚上好——莉莉……你和莉莉安·科威特有什么关系吗？”

“晚上好。莉莉安·科威特是谁？”莉莉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我不认识这人。”

“没什么。今晚有什么推荐的饮料？”

“辣椒伏特加。”

“……有酒精度低一点的饮料吗？”

莉莉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她认真端详着迪克漂亮的脸蛋，突然笑了一下：“你是警察？”

“什么？我不是……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才不告诉你。”莉莉放下手中的酒杯，从吧台后面的冰柜里拿出一罐纸盒装的牛奶，倒在一个深棕色的马克杯里：“这是给你的核桃奶——你对坚果过敏吗？”

“……不过敏，谢谢。”迪克低头看着马克杯上印着“世界第一好员工”，勉强笑了笑，“想不到酒吧还供应牛奶呢。”

“我的老板不喜欢喝酒。”莉莉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迪克浅浅尝试了一口，惊讶地瞪大眼睛：“哇……这是我喝过最完美的核桃牛奶！是什么牌子的？”

“商业机密。我不会告诉你的。”莉莉又开始清理杯子，“你确定不想试试辣椒伏特加吗？我还可以为你表演在杯口点火。但是火不能熄灭，你得在酒精烧完之前喝下去。”

“谢谢，下次吧。”迪克礼貌地笑笑，稍微把身体向前倾，“莉莉，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就在这时，一阵冰冷的风吹过他的颈侧。迪克转过头，只看见一堆华美的宝石在他身边轻轻落座。这是个一看就很有钱的女人，浑身上下都带满了丁零当啷的珍贵首饰，连身上的连衣裙都在腰间镶了一串圆润的绿宝石。迪克几个小时前刚刚缴获的钻石手链在她面前卑微得简直如同尘埃。她身上奢侈的宝石实在是太多，以至于压倒了一部分外露的人性，使得她自己的面庞都开始模糊不清。与其说是人类，她更像一个资本主义商品时代物化动物的经典符号，一座亘古不变的坚硬纪念碑，一位连续唱了一万年《钻石是女孩最好的朋友》的玛丽莲·梦露。她紧邻着迪克坐下，在那片炫人耳目的矿物工艺品的伟大光辉中轻声开口：“我要喝橙汁。”

莉莉见怪不怪地递给她另一个马克杯，上面印着“世界第二好员工”。迪克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啜饮橙汁，突然意识到自己见过这人。

她就是前天晚上出现在酒店里的四个人之一，前任检察官加斯科涅女士——很显然，她比那天晚上要耀眼许多。这让迪克立刻就回想起她为了一个戒指不惜和阿尔瓦大打出手的场面。

“你可以走了。”加斯科涅对莉莉颐指气使地说道，“我有点事要和这位警官聊聊。”

“……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警察？”

“有什么秘密是我不能知道的？”莉莉笑眯眯地反问加斯科涅。

“什么秘密也没有。”加斯科涅云淡风轻地瞥了一眼酒保，“我是你的老板，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你不是我的老板。我对你们的秘密也不感兴趣。”莉莉漫不经心地往后退了一点，“但我还是会报告今晚的情况的。”

加斯科涅冷笑一声，坠在脸颊两侧的红宝石耳环轻轻晃动：“我讨厌你。”

“谢谢你的讨厌。”莉莉微微鞠了一躬就离开了。迪克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两人打哑谜，刚想开口打破沉默就被加斯科涅抬手制止了：“别说话，一会儿这里会表演节目。”

迪克的心中百转千回。他盯着对方镶了钻的指甲，微笑着问道：“什么样的节目？”

“外星海豚跳钢管舞。”

“……什么？”

加斯科涅鄙夷地瞥了他一眼：“你没看见酒吧的名字吗？外星海豚酒吧怎么能没有外星海豚呢？真是没见识。”

“可是……”

“我不要听你说废话。”加斯科涅骄傲地抬起下巴，这使得她脖子上那条白金底座的蓝水翡翠项链散发出动人心魄的光泽。加斯科涅说到做到，果然不再搭理迪克任何形式的搭话。迪克只能略显尴尬地坐在一边，捧着他的马克杯，默默思考自己来到这个酒吧的意义。

十分钟后，周围的灯光骤然熄灭，轻声交谈着的客人们陷入一阵激动的安静中。一束柔和的灯光从头顶洒落，照亮了酒吧中央一个圆形的小舞台，一圈深红色的天鹅绒幕布包裹着它。酒保莉莉正站在幕布前，举着话筒微笑开口：“女士们先生们，非人类以及人类们——欢迎来到外星海豚酒吧。”

愉悦的掌声渐次响起。迪克也不由得鼓起掌，好奇地盯着舞台。莉莉等掌声平息下来才继续开口：“请欢迎——鲁米那格莱芬特！”

伴随着一阵紧急的鼓点，幕布骤然落下，万众瞩目的鲁米那格莱芬特站在舞台中央，快乐地迎接观众们的欢呼声。迪克几乎要把手里的杯子捏碎：“外星海豚！这里有一只外星海豚啊！！”

他的惊呼被热情的音乐覆盖了。直到这时加斯科涅才转向迪克：“好了，现在她听不见了，听我说——”

“真的是外星海豚！”迪克喊得嗓子都哑了，“外星——它真的在跳钢管舞啊！我在做梦吗——它跳得太好了吧！！”

“听我说！”加斯科涅焦急地捏住了迪克的袖口，差点把对方从椅子上拽下来。她紧紧地盯着迪克，用几乎是耳语的声音迅速说道：“不要相信佩斯利。”

迪克瞪大了眼睛看向加斯科涅（同时余光仍不忘飘到舞台上）：“什么？”

“不要相信佩斯利……否则你就没机会后悔了。”

【一个小剧场】

“听我说，布鲁斯。”迪克对着电话激动地大喊，“我看见一只外星海豚在跳钢管舞！”

“……我明白了。”

“不对！这次我不是在说胡话——真有外星海豚！它们是真的！”

“我知道你在说什么，迪克。冷静一下。”

“相信我！我说的是货真价实的外星海豚！”

“我相信你。”

“可恶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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