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自以为灵韬光养晦了一夜,要在接下来的路上给这个无法无天的“花满楼”一点颜色的时候,却被告知,剩下的路,他们要分开走了。
“什么?”南宫灵整个人都不好了,形象表情都不要了,“你要我跟你们分开?”
他这一路倒贴,给钱给马给消息,大事小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结果野男人一来,他就跟饭黏子一样要被扔掉了?
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他昨天都那么卑微了,都已经打断脊梁、卑微到尘里,现在是要这样的他再去舔他们的鞋底啊……
花满楼无法直视南宫灵的表情:这位少帮主一路上可谓是尽心尽力——起码对他是。
哪怕是知道对方是因为“陆姑娘”才对他这样,他也没办法做到恶言相向——南宫灵是真诚的,他很清楚地明白这件事。
而陆小凤所说的南宫灵道德沦丧:南宫灵弑父还打算弑母,但他是因为觉得任老帮主是杀害他亲生父亲的凶手,这也情有可原……
这种情况下,南宫灵没有发疯崩溃,已是意志坚定,何况又得知自己是被名义上的亲哥骗了,才做了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他现在一定很痛苦……
意识到花满楼的不忍,陆小凤很想把他给晃醒:花满楼,你可长点心儿吧!你觉得南宫灵这种心高气傲的人,能接受一个他们俩这么形影不离、旁若无人的吗?到时候身首异处的就是你了!
“天下没用不散的筵席。”陆小凤用鼻子哼哼。
南宫灵胸口疼:他想起来自己当时对着陆小凤,斥责她对无花不尊敬的时候了。
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雪疏影也起床了,打着哈欠来他们这边:诶,这人还挺齐的。开早会呢?
随着她的到来,花满楼和陆小凤都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南宫灵也下意识看过去。
“你怎么了?”陆小凤看不到,心中反而有些焦急,“有人……做什么了?”
听到陆小凤意有所指,南宫灵差点急了:别什么屎盆子都往他头上盖啊!他是想过用这招来着,但那是嫁祸给他花满楼啊……
这样陆姐姐才能对这个野男人改观。
但姐姐说了,她弟弟是堂堂正正的,所以他也就是想了想……
“哦我有点自己的安排。”雪疏影不以为意的样子。“接我的人到了吗?”
陆小凤看不到,但花满楼和南宫灵看得分明,雪疏影一半脸都血淋淋的,真得是面目全非,更可怕的是,她那半张脸分明是被一针一线给缝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血痂和丝线裹缠在一起,格外渗人。
可昨夜,他们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就算是他们屋子间隔得远了点,但这种痛苦,不可能没有声音发出来。
“你的……脸……”花满楼艰难得问出声。
“哦,”雪疏影还是那种随意的样子,“就是有些不能说的原因。”
她离开这么久,一点音讯都没有,苏冉估计已经又被师父洗脑得差不多了,她总得整点什么回去刺激一下苏冉。
而且,她当时可是被马匹拖着在地上滚了挺长的路,脸没毁这么说得过去呢?
可她修复能力那么强,为了不让人发现端倪,就只能……在脸上绣个东西遮掩了。
陆小凤心疼地伸出手: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雪疏影一定对自己的脸做了很惨烈的事情……
她那么一个爱美又怕疼的人:好美色得要死,看到别人的血都觉得疼不敢看……
如今却下了这样的狠手。
雪疏影握住陆小凤伸过来的手,顺着力道被拉到陆小凤身边。
雪疏影若无其事地安慰陆小凤,“真没事。”
南宫灵则是紧紧盯着雪疏影的身影,心中阴谋论:她不会是因为要走,就打算坑他一把吧?
陆小凤和花满楼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
陆小凤:她知道雪疏影一定有过降志辱身、凤凰拔毛的经历,人生在她这里,真得是起起落落落落落,但看到她如今能做到这个境地,自己方才意识到,她对雪疏影的痛苦理解得还是太浅了。
花满楼:看着活泼任性的雪疏影,居然背负着不为人知的沉重……他一无所知,却知道不能问。
“我还是那句话,”陆小凤轻轻拍了拍雪疏影的腰,“需要我就告诉我,记得,你是我(陆)……的妹妹。”
等等,这不是他姐姐的话吗?被撇到一边的南宫灵,看看一脸心疼的“花满楼”,再看看一脸痛心的“陆小凤”:得,你们几个是一家人呗……
“我还真的有。”雪疏影故意道。
“嗯你说。”
“等有宝藏出世的时候,我会告诉你,我要什么。”等她要大开杀戒的时候,她会让她离得远远的。
“那我等着。”
花满楼一直没说话,直到雪疏影要走了,他才说,“ 1。”
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他知道,她不应该承受这些。
雪疏影以真心结交,他也以真心回馈。
南宫灵看着这旁若无他的“一家人”,面容冷峻:他将心比心,自己这短暂的陪伴,自然比不得姐姐的旧友,但血脉亲情,姐姐应该能感觉到他是不一样的吧?
就像他一开始就觉得姐姐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似的。
他在给自己被冷落的行为找补。
花满楼看到失落却一脸倔强的南宫灵,心有不忍地安慰,“我们后面的路有危险,岂敢请少帮主和丐帮的兄弟为萍水相逢的我们犯险。”
南宫灵阴转晴:看看,看看,他就说嘛,他姐姐心里,他肯定是不一样的。
他冷静了些,就又想到:既然姐姐不想让他去,那便不去了吧。丐帮还有些人蠢蠢欲动,义父去世带来的问题还有很多没解决,他之前只把丐帮当成工具,如今……他要好好经营,自然要从长计议。
心中难受的陆小凤,猛然想到还有这么个出气筒,于是装模作样地拱拱手,“少帮主好。在下一直很好奇一个问题,而这天下,应该只有少帮主可以回答。”
顺毛南宫灵有点受宠若惊,“花公子请教,在下必然知无不答。”
他忍不住沾沾自喜:这瞎子终于看出来他对姐姐其实意义不一样了?
“任老帮主去世这么久了,你却一直不是丐帮帮主,怎么,是因为不喜欢吗?”
南宫灵才泛明媚的表情瞬间凋零:扎心了……
这瞎子是他姐姐的嫡传弟子吗?这说话都这么……剑走偏锋,直砍七寸啊!
南宫灵“嘤嘤嘤”地把目光投向了“陆小凤(魂:花满楼)”。
然而,“陆小凤”还沉浸在雪疏影的深似海的不知明过往中。
南宫灵感觉到,自己此刻的脊梁骨,比勾践卧薪尝胆还贱。
他飞速三思,还是决定偃旗息鼓。只是,就算姐姐想不起来他,那他们的娘呢?还有无花那个小人,现在还逍遥法外……
姐姐如今,就是要去收拾他吧?
姐姐是对他失望至极,才会独独遗忘了他一个人,但有些话,他不得不说。
南宫灵是脑子比较一根筋,忽悠成功了就能一条路走到黑。但他同时擅长阴谋论,所以,“我走之前,只有一个问题想问陆姑娘。”
“少帮主请讲。”花满楼回神。
南宫灵用眼神示意:这还有个无关人等在场呢。
花满楼看看陆小凤,对着南宫灵淡淡摇头。
南宫灵震惊:这野男人的地位这么高的吗?
他抿抿唇,不甘不愿地问道,“冒昧地请教,陆姑娘的娘亲是如何去世的?”
花满楼没说话,陆小凤开口了,“你是挺冒昧的。”
南宫灵:好想打人,要忍不住了!
陆小凤不确定南宫灵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怼完了人,还是没好气地回答了他的问题,“病逝的。”
南宫灵目光深深,“那夫人,也是被他所害吗?”
花满楼不懂他们这话中的机锋,陆小凤却是脸色骤变。
陆小凤:她必须杀了无花,而且是亲手!
她当局者迷,竟然从没想过,无花会心狠到这个地步。
娘亲为什么会渐渐缠绵于病榻,为什么愈发神志不清,为什么越来越不喜欢她……
无花是在除尽所有挡路的人,首当其冲的就是她们母女二人。
沉寂的仇恨扬天复燃,涛涛烈火,闪烁在陆小凤本来没有神采的眼眸后。
南宫灵无语:姐姐还没什么反应,这野男人跟要裂开似的,是几个意思?
察觉到陆小凤的心绪波澜,花满楼伸手搭在她身上,他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才能不在南宫灵前暴露问题。
她在抖。
很轻微,要不是手放在她身上,都感觉不出来。
再看看,她眼圈也开始泛红,面部肌肉也紧绷着。
花满楼情不自禁地想抱抱她,却听到她咬着牙,语气沉沉道,“我们,该出发了。”
“好。”
如果他没猜错,他们要去的地方,有杀害她母亲的凶手。
而那个人,除了这一笔生死账,还有其他的仇恨,陆姑娘要去讨还。
那个人一定很强大,可她现在这样子,要如何斗得过对方?
可不管怎么样,这一次,他在。
这一次,他在她身旁。
可是与此同时,一种无力感也升了上来。
他的武功不够强,家世也不够显赫,又能否帮得上她?
自己闲云野鹤惯了,如今碰到了想要保护的小姑娘,才深深惋惜过往不够努力。
不幸中的万幸是,他近年苦练轻功,再不济,应该是有带着她逃命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