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变了天了。
在以前,王田管事们只需要动动嘴皮子,用鞭子抽打那些懒惰不听话的佃农们,让他们按照时间完成相应的耕种工作。
但是现在呢,他们的工作不但变得更多更细,而且很多工作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神明在上啊,甚至都像是女巫的巫术了。
比如最简单的耕田,北方的马高大健壮,只需要四匹就可以拉动沉重的犁,而不像是传统的南方马一样需要足足六匹。
但是王后带来了新型的铁犁,说是只需要一个人牵着一匹马或者一头牛,就可以耕田。
他们原本把这当做贵人们的又一次无聊玩笑,但是当一个穿着白袍被称为智库智者的人真的牵着一头牛用这种古怪的犁在田里示范耕田后,他们恨不得挖出自己的眼睛。
这怎么可能呢?
那些围观的佃农议论纷纷,有一些胆大的伸手抚摸那些被新开垦出来的田土,回头惊喜的告诉同伴们,这种古怪的犁耕出来的田不输以往,甚至更深。
管事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哼!
以往耕田需要四匹马,一般的农夫可没有这么多的马,但是耕田的时间如此急迫,为了尽快播种,他们不得不高价租马租犁,甚至为此欠上高利贷,随着利滚利,这些高额贷款最终会让他们无力偿还,只能卖掉自己的田地房屋乃至于自由,从拥有一片土地的自由农民变成佃农乃至于奴隶仆役。
而掌握了马匹和犁租赁权力的管事们,就通过这样的手段,为自己牟取了大量财富。
如果这种新型的犁大量出现和使用,那么农民就不需要再到处借钱租马了,管事们的钱袋肉眼可见要瘪下去了。
这些新型的犁已经令人惊异了,但是接下来的那些,简直如同亵渎。
把田地耕好后,在王后的命令,他们将一些黑色的物质碾碎,然后均匀的撒进土壤里。
有一些胆大的人询问这些黑乎乎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负责的人告诉他们是可以让粮食增加产量的宝贝。
作为农田的直接管理者,管事们有幸或者说是不幸知晓了更多的真相--他们知晓了这些被称作为“农家肥”的产物的真正来源。
实话说,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甚至有人想将他们的早饭给吐出来。
这真的不是什么可悲的巫术?
好在他们之中不乏有勇气提出异见之辈。
“酒糟鼻”就是那一个。
这个因为酗酒而鼻子总是红通通的男人,没有接过父辈职务的时候,曾经也走南闯北,见识过很多新鲜的事物,甚至试图将那些古怪的东西复刻到这片土地上。
而结果只有失败,失败和反复的失败。
这片土地上没有任何变化。
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已经被同化成他的父辈和他的同辈一模一样的人,贪婪且暴躁,拒绝一切额外尝试,将人生剩余的时间都放在了攥取每一枚金币和溺死在酒水之中。
因此当知晓那撒在土地上是何等污秽之物的时候。
他打着嗝对王后进言:“把粪便放进农田里是没有用的!我以前听说一些西边的田地这样做能让粮食丰收,我就在自己的田地里这样做了。结果呢?那些麦子都枯萎死掉了。”
他悲哀的摇着头:“那些麦子……唉,我的父亲差点打死我,我的母亲跟所有人说我疯了。”
王后没有处置这个醉汉,她饶有兴致:“所以你直接试过?你是将粪便直接撒到田里了?”
酒糟鼻大声道:“正是如此,诚然如此。我是一个可悲的人,我听信了谣言糟蹋了那些田地,所以请您吸取我的教训,不要重复我的错误。”
就是这样。
告诉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不要让她再对我们的土地指手画脚了。
那些管事们在心底默默祈祷。
至于勇于发声的酒糟鼻?贵人们恼羞成怒的代价,总要有人承担的嘛。
但是王后并没有惩罚酒糟鼻,相反,她还给了他一个新的任务。
虽然这个任务堪比某种严厉的惩罚!
她要求酒糟鼻收集一些污秽之物,然后将那些用污秽混杂杂草枯叶,堆积成一个个大圆堆,在上面覆盖着泥土和干草。
据说这样做,可以免除直接撒到田地里导致庄稼枯死的后果,等到一些时间后,这些可憎之物就会转化成之前那些黑乎乎的化肥,可以为庄稼提供养料。
听听,这是一位虔诚的正直的人应该做的吗?
要不是指挥他们的那个人是王国最尊敬的摄政王后,要不是听说教会严厉惩罚了那些污蔑王后是女巫的人……他们一定要说这定然是邪恶的巫术呢!
但就算这样,他们也会悄悄的朝着这些大土堆吐口水,希望破除它的魔力。
而那该死的酒糟鼻,在和王后交谈了一阵子后,突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酒也不喝了,兴冲冲跑前跑后去搜集粪便堆肥,俨然将他的那些前同事们抛在一边了。
至于那些佃农们,本来这种糟蹋田地的恶行应该遭到他们的反对的。
但是那个女人用一天三顿提供燕窝粥和黑面包让这些佃农学会了闭嘴服从,而单犁和那些农具,也让他们对王后充满了敬畏。当知晓他们自己也能通过努力为王后干活获得这些的时候,敬畏就变成了狂热。
是的,这些懒鬼现在甚至恨不得连夜住在田里,甚至逼的王后下令不德超出劳作时间来强制休息。
想也知道,在可敬的王后和那些过去欺辱他们的管事面前,他们会听从谁了。
所以连用“那些佃农不听命令”这种理由让王后命令难以推行的手段都不行了。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田地被糟蹋,田地的粮食减产,畏惧自己的佃农们不再仰视和服从?
管事们突然发现现在的问题不再是自己的钱袋子受到影响,更可怕的是,在现在这片广阔的田地上面,他们不再是不可或缺的了。
万能的神明啊,快来制止这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