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不断流逝的时间而言,回忆即是天赐的礼物。它能令我们产生改变,也会让彼此之间的联系不断加深。
几周过去,魅魔酒店的一切就像一道划过夜空的流星,一场不存在的梦。但那份真实,已经深深刻入我的脑海之中。
生活逐渐一如既往。而一些事情,则是在一成不变的表象中开始慢慢改变。
“所以说上次的任务应该……五条,你在干什么?”
“嗯……在找开关!”
“什么开关……你有没有听我在复盘的事情,话说你找开关干嘛在我脸上戳来戳一一喂!”我一巴掌糊在了五条近在咫尺的脸上,指尖不小心按在墨镜腿,差点戳到他的眼睛。
我指尖瑟缩,微愣抬头,恰巧对上了他从墨镜后露出的蓝色瑰宝。他的手从我的脸颊上收回,纤长的手指像是根根展开的扇骨。
“有点怪啊。”他上挑的眼睛眨了眨,“娜娜酱,应该记得我们已经是恋人了吧?”
“成为恋人后反而不能更进一步什么的,我可不接受哦。”
“什……怎么突然间提起这个。”
我别开脸,努力让自己不要沉浸在他的双眼里。
五条的脸无论从视觉和触觉上都是可怕的杀器,一个成年的男性的脸居然可以光滑细腻到这种地步。以前都是小打小闹中迅速地用拳头碰过,像这样超过十秒地用掌心接触还是第一次,我甚至感觉自己的掌心比他的脸粗糙太多了。
而这平时话痨到让人摸不清重点的家伙,此时悄无声息地用手覆盖上了我的,宽大的掌心盖住了我的手背,像是注意到我在为他的脸的触感愣神,墨镜后半露的眉眼还弯了弯,自作主张用力捉着我的手往下按了按。
配上超商大促时不再来的语气来欢迎恋人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他却在我哽住、又准备反击时,主动拉开了距离。
他食指的指节下落到腕间,又像是一条温暖的蛇一样挤进我的掌心,攀着掌纹一点点向上。掌心处的微痒像是挠在后颈的羽毛,我绷紧了身体,像是被吓到了一般收拢了手指,却还是被他用温柔却强势的力道制止,眼睁睁看着对方用如此微妙又暧昧的方式与自己十指相扣。
五条笑着说道:“哇哦,颤抖得好厉害呢。”
我嘴角一抽:“……五条,你是不是有病。”
“呀,娜娜酱在担心我吗!我可是非常健康的哦!”
“是吗,这么生龙活虎要不要考虑一下把伊地知安排的活干了?”
“噫~娜娜酱真不可爱~!这可是难得的共同休息日!”
“……是是、我不可爱,所以你想说的到底是什么呢?”
因为肢体接触变乱的心跳总算是在他的插科打诨中逐渐平复,我踌躇了一会儿,有些生疏地晃了晃我们十指相握的手。
不熟练的撒娇让我的脸微微泛红,但我还是犹豫着问出了心中所想。
“五条.……”
“你……在生气吗?”
*
其实只是一次最普通不过的特级任务。
最普通的、特级。
没有问题,毕竟两人都是特级,并没有严峻到需要同时出动,甚至在五条悟得知这件事之前,顾玲娜就已经将自己的任务很好地完成了,没有任何目标人物受伤,甚至损害控制也维持地很好,一如既往。
除了她脸上那个细小的、过几天就快要愈合的血痕,还有大概是后腰上面受到的撞击?在诅咒被封印以后,她便再也无法使用诅咒的术式了。
上一次受伤是什么时候呢,好久远。
五条悟内心感慨着道。
差不多有十年了?
十年里面能培养出多少特级咒术师,这特级咒术师里面又有多少能站在自己身侧。截止到目前,五条悟甚至完全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的【同伴】居然会带上了【恋人】的身份。毕竟咒术师这条路,似乎不太适合日久生情。
他一如既往地对着任务归来的恋人打招呼,跟对方撒娇,理所应当地询问着她的任务情况,然后在对方一板一眼的回答中送上自己半是调侃半是夸奖的话。
躲在绷带背后的眼睛能将世界装下,可怎么就觉得有点烦躁,有一点点的碍眼呢?
“一一怎么了?五条?”
语气平稳阐述着任务结果的女性掐住了话头,隔着绷带,她本应该是看不见五条的视线落在哪里的,此时却福至心灵般止住了话语,自然站立的动作晃了一下,似乎是在掩饰背后的撞击伤。
“嗯?我在想今晚去吃什么哦。”五条的话语似乎毫无破绽,他提议着今晚不如就忙里偷闲去一趟外地,而对方挑了挑眉,问他是不是忘了今晚的集会。
当然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啊,去把那群老橘子都干掉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集会了。
五条像是被抽了骨头般往前倒去,已经损友做习惯的顾玲娜以为他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被眼尖的五条捉住了肩膀,被迫成为支撑着瘫倒的天空树。
顾玲娜:"……起来啦。"
能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五条哼哼了两声,耍赖般开始将自己过去一周堆积如山的工作倒豆子般倾而出,末尾跟上一句怎么都不适合190+男子的黏腻抱怨。
顾玲娜不可能再读不出来他的潜台词,只是他们的关系刚从【伙伴、友人】转为【恋人】没多久,一些损友时期都会出现的偶尔亲密,此时却像是变了味的糖果,让人不敢剥下它的糖纸。
也…也不是没被亲过脸。相聚之后又是奔走在各自的任务上,这短暂的小憩里去满足恋人的【要求】是不是应该的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像是哄孩子般拍了拍对方弓起的脊背,想要小声在他耳边说句【辛苦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背后传来的酥麻感止住。
赖在人身上不起来的五条像是一只慵懒的大猫,他一手揽着顾玲娜的腰,指尖像是敲琴键一般在上面轻触了几下。顾玲娜几乎都要认为对方发现自己在掩盖受伤的事情了,下一秒五条像是没事人一样,用另一只搂着她肩膀的手带动着她在原地晃了晃。
表面上是他压在了顾玲娜身上,实际并没有多大重量。就算她后背的淤青在占据了大半光滑的脊背,但五条悟的六眼再怎么厉害也不会到直接穿透布料的程度吧?
“下次休息的时候再一起去吧。”她不禁说道,“嗯……甜品也是可以、可以稍微吃一点的。”
“只有我们两个吧?”五条问,“不会再打电话叫别人过来吧?”
“这不是当然的……”
“约会邀请?”
“……你觉得是就是吧。”
“不,重要的是娜娜酱是怎么想的。”
本就是在无人的地方,之前的聊天也没有特地降低音量,此刻坦率提问的五条却煞有其事地用起了气音,故意想营造一股偷情的气氛。他好像一定要一个肯定的答案,全然不知何为适可而止。
“娜娜酱——想和我约会的对吧。”
“……五条,你性格还真挺恶劣的。”顾玲娜深吸一口气,仗着他现在也看不到她的脸,便装作若无其事道:“想。”
“听起来好像是我在威逼你一样呢。”五条闷笑道,“不对吧,娜娜酱是心甘情愿的,嗯,只不过是被我引诱了一一是这样,毕竟是我嘛,娜娜酱把持不住也情有可原。”
“我——早知道你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但说实话这样的坦率多少还是有点恶心。”顾玲娜毫不留情地给了自家恋人一个肘击,理所当然地没有被【无下限】挡住,不过她本身也没用多大力气。
从五条的怀抱里巧妙地逃出,她不敢再揉一下僵硬的后背,唯恐在他面前露怯。
“我会学着好好当一个恋人的。”沉默了几秒,她嘟囔道,“后天就是休息日了吧,我会准备好的啦。”
五条悟还准备说点什么,扰人清净的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起,顾玲娜心惊胆战,唯恐他脾气上来又挂了任务电话。五条撇撇嘴,边说着他才没有这么幼稚,边按下接通就转换成无干劲的打工人模式。
顾玲娜在旁边听了两嘴,在隐约听到些不太适合她身份的内容时迅速地对五条比了个手势,切换成了工作模式准备先行告退,要多善解人意有多善解人意。
五条悟更郁闷了,随性的他对这通电话的内容本身也没多在乎,正想挂断,顾玲娜适时露出了一个【加油】的表情,五条悟默了几秒,耸耸肩表示接受。
再恶心一下的话可以用嘴型比一个【 For you 】,可恋人逃跑的速度着实伤人心,就连电话对面的人都从他久久没有的回应中品味出一丝危险。
对面忙不择路叮嘱了几句就挂断了,五条将手机塞回了口袋里,捻了捻指尖。
得找个机会聊聊了吧。
【最强】可不希望自己的恋情保质期短过那群老橘子的生命啊。
*
“生气?”五条悟也学着顾玲娜的动作晃了晃手,“你说那群老橘子?哎呀,约会的时候我还是会当他们已经死了的呢。”
五条悟的回答并没有让她满意,顾玲娜收起了羞赧,认真又专注地盯着他的脸。
五条悟何许人也?怎么会在区区一个人的注视下露怯?就算是恋人也——
顾玲娜:“你眼睛眨了好多次。”
她追问,语气犹豫,内容却一针见血:“是因为我吗?”
五条悟不笑了,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总会散发着一种【非人】的气息﹣﹣这并非贬义,而是指他身上那用甜味和俏皮(耍赖)堆砌出来的【人性】会变淡,居高临下的、身为【最强】的压迫感像是在风中吹动碧波,偶然得窥的水下巨石。
这幅状态很少出现在顾玲娜面前,她甚至有一个瞬间以为自己的直白激怒了对方,又在下一秒推翻了自己所想。
五条悟似乎在疑惑,他、他在疑惑吗?
顾玲娜不是很确定。
本是情侣的两人对视的气息可一点也不甜蜜,他们像是在研究对方的一举一动般,在为谁先眨眼较劲。片刻后还是五条率先破局,他松开了手,将系着围裙的恋人像是小孩般抱起,在对方惊慌的声音中让她坐在了餐厅的桌子上。
好好的家中约会变成了你来我往的比试吗?顾玲娜恍惚般想到。
一双胜过星海的眼睛里倒映着樱发女性的身影,五条悟叹了口气,说道:“唉,我以为我能做的很好,娜娜酱会自己慢慢感受到呢,没想到还是得亲自说才行啊。”
“娜娜酱,除了是【害羞】这点以外,还有什么来阻止你对我不设防的?”
“..…啊?”
顾玲娜没能理解:“我、我哪里对你设防——”
“强求着恋人对我撒娇好逊啊。“五条悟打断了她的话,“强求着恋人告诉自己真实情况也好逊、意识到没有让对方能全身心信任也好逊。”
“一点也不帅气呢。”
他银白的眼睫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话语也轻飘飘的。
“不、不是这样。“顾玲娜略带着急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还一一”
“嗯?”
……又被设套了。
从五条悟略带得意的表情中读出了事实,顾玲娜鼓了鼓脸颊,最后还是在他面前败下阵来。“告白那天……也有说过类似的话。”她斟酌道,“五条,我一直记得你说的话,我的承诺也绝不是谎言。”
“我有……一点点察觉到,你好像是在为我受伤没有告诉你的事情在生闷气,但、似乎、也没有很……浓郁?”
“我……从未兴想过自己要在什么时候展开一段恋情,也没想过自己要去【倚靠】某人一一当然我不是在否认自己现在对、对你确实是抱有喜欢的情感的,只是过去…也好,现在也罢,我对于感情的事情,不太想强求。像是因为任务而产生的伤痕也好……我认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以为如果是你的话也不会对恋人将诸事都禀报……所以能自己解决的事情,我也想自己解决就好了。”
“当然!我当然也会去好好经营感情,会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天,但无论在一起也好、分开也好……我都觉得我们只要各自幸福就一一!五条?!”
“啊一一听不下去。虽然隐约想到了,但是听不下去。”
顾玲娜一手撑在身后,才没有让自己倒在餐桌的桌面上,五条脸上郁闷的表情让她很是惊愕。
“你的意思如果我过度干涉你,你会生气?”五条悟问道。
“干、干涉?我以为你并不会——”
下意识反驳的顾玲娜想起对方那副【我一定会保护你】且拒绝反保护的言辞。
顾玲娜:“……确实。”
她第一次主动伸手,去摸了摸这个将脸埋进自己颈窝的家伙:“而且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话,我会更生气。”
“但是我以为是恋人的话会有一定的特权。”五条悟没有去询问她那句谚语的指代,“并不是指我个人的特权哦,而是你——娜娜酱,你为什么不来使用你的特权呢?”
“也不是……没有期待和渴望的吧?像这样。”
五条主动拉开了距离,他牵起顾玲娜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捏着对方的手指让她把指腹放在了自己的嘴上。
顾玲娜不可抑制用视线跟随着,指腹传来温热且略带潮湿的触感。
“即使没有专门做值得被嘉奖的事情,也可以行使的特权。”
指腹下的嘴唇因为说话的动作不停地蹭着,顾玲娜只觉得自己耳后的温度在逐渐升高,她努力让指尖落在他的嘴角,随即想挣脱,却发现五条悟已经将她圈在自己身下。
——如果真的要逃不是没有余地,只是、
“……如果是撒娇的话,我又不是不会。”她狼狈地别开脸,小声说道,“不是你自己也说强求的话会很逊吗。”
“是啊,可我又不在乎。”
“……”这家伙在耍赖吧。
“娜娜酱,说不定比我想象的更要【自以为是】呢——不要着急担心和反驳,我没有生气哦。”
“我指的是,你是不是觉得只有做到【独立】【自主】才会被我喜欢呢?”
“……我。”
“我承认一开始是被你这幅姿态吸引的哦,但如果喜欢一个人只喜欢她某一面的话不是太肤浅了吗?”
顾玲娜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发愣的自己。
“确实我有说过自己【不受拘束】,但娜娜酱好像把它理解成【不能去拘束】我了。”五条悟笑了下,似乎很满意她呆呆的表情,洋洋得意道:“我啊,会给予娜娜酱这个特权哦——尝试着去用行为拘束我也没关系,啊、虽然不一定能做到?但我还挺期待娜娜酱能让我被你影响多少的哦。”
“我一开始有点生气,因为你瞒着自己的情况不告诉我——明明有最强作为恋人了唉,为什么还不尽情倚靠我啊?”
“有点郁闷,但绝不是讨厌,侧面说明了我还没有能让你敞开心扉?”他似乎恍然大悟般歪了歪头,“哦对,也才不久。”
“顺其自然。我同意,这是你的想法。但是你别太小看我啊,我可不会什么都不干、放任你轻而易举说出【分开也行,幸福就好】的话哦。”
“唉~好失落啊?交往了没多久就在想分开之后的事情了吗?五条老师有做得这么失败?不过啊,衡量结果的最终是你没有错,可我接下来的攻势不会这么平淡了。”
“如果连【喜欢】都让你无法感受到,这也太失败了。”他炯炯有神的双眼里似乎有火焰在静静燃烧,“想拥抱,想撒娇,想亲吻,娜娜酱都不会拒绝的吧?那我现在想行使作为恋人的特权——说说看,你有没有对我抱有一样的心思?”
“如果我这样问,你会觉得我在威逼利诱你吗?”
棘手。
太棘手了。
不如去再打一次特级灵。
顾玲娜屏气凝神,声音似乎从喉咙里面挤出来:“我、我总结一下,你在因为……我好像不够信赖你,感到、呃、不满?你……”
“……你好像,挺喜欢我……的?”
“噗、”五条悟乐不开支,“对!不过这个时候还用疑问句,真过分啊,恭喜你让我又受挫0.
001%!”
“可是如果要我能马上……我,不太能做到。”
“没关系~没关系~还有很长时间呢。”
五条悟微微向前倾,和她鼻尖对鼻尖,说话的吐息浅浅地落在顾玲娜的脸上一一甜的,他来之前吃了糖吗?
“我不否认你的想法是【想太多】,也不否认你一直以来的生活态度,这是组成现在的【你】的一部分。但是啊。”
“我会很荣幸——我是成为那个能让你感受到爱,拥有更多的可能性的人。”
近在咫尺的恋人露出了一个笑容,凑近的双唇透露出不容拒绝的肯定:“你也并不讨厌,对吧。”
好像真的不讨厌。
.…完蛋了。
心甘情愿接受这个吻的顾玲娜如此想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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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恋人的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