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 献给你的乌托邦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完蛋。

可能京都的确是太偏了吧，让住在那边的人没听过五条家混世魔王的凶名。

我悄悄拽着美美子默默后退了两步，并贴心地用手挡住了她的眼睛，以免她看到太过血腥暴力的场景。

五条悟掰着手腕站起身，拳头上溢出咒力：“毛都没长全的小屁孩跟我来这个？作为五条家家主，我有责任教教你，怎么说话才是有礼貌。”

夏油大人并没有阻拦。他看好戏似的耸耸肩，甚至主动替五条悟拉开了椅子，然后走到房间侧面，把舞台主场交给五条悟。

看见近乎实体化的咒力，藤原悠斗一下子怂了。他也不装优雅了，而是绕着茶桌与五条悟转起了圈圈：“你这是以下犯上，我是你表叔！”

五条悟脸上的笑容灿烂极了：“表叔？既然你想认亲，那我们就好好算算。我们可以各算各的。”他一拳锤烂了玉石的茶桌，“你是我表叔，我是你老子，你觉得怎样？”

就在大战一触即发之际，院落门前的风铃突然响了几声，随即，有人掀开了门帘。

来的人穿着正红色的巫女服，手里拎着东京几家知名甜品店的袋子。她看到室内剑拔弩张的我们，先是愣了一下，与我们面面相觑几秒，紧接着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放下门帘，倒退着飞快走了出去。

她口中充斥着饱含怨念的碎碎念：“流年不顺。我今天就不该出门。果然，和五条那家伙沾亲带故的就没一个省油的灯。早知道如此，我就不该心软，答应隔壁大婶的三姑的二舅子的姨丈的大女儿的请求，帮她照顾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中二病少年……”

看着巫女迅速离开的背影，藤原悠斗急了。面对生命危险，他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不礼仪的了，连忙大声呼救：“歌姬姐姐！你学弟欺负人！”

庵歌姬听闻瞬间回头，掀起帘子，目光凶狠：“你闭嘴！老老实实地洗干净伸脖子等着，没准我还能给你妈带回去个全尸。”

藤原悠斗表示不服，甚至还有些委屈：“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你找回场子？”

庵歌姬被惊得连披散在肩头的黑色长发都快炸起来了。她又重新快步走过来，一把捂住藤原悠斗的嘴：“再说一句，信不信不用五条，我就能把你就地处决了。这样也能让你少受些痛苦。”

从庵歌姬出现的那一刻起，五条悟就又恢复成了一副吊儿郎当不正经的样子：“歌姬～来东京了，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他推了推墨镜，瞥了眼乖巧站在庵歌姬身旁的藤原悠斗，唇角愉悦地向上翘了翘，“你熟人？”

“不熟。”“未婚夫。”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两个完全不同的答案。

“歌姬前辈，你们……”夏油大人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意外知道这样的大瓜，有些诧异。

“女大三，抱金砖。”藤原悠斗抢答。

“你给我闭嘴！”庵歌姬更加用力地捂住藤原悠斗的嘴，看上去像是想要憋死他。她尬笑着解释：“邻居家的弟弟。长这么大都没怎么出过家门，所以是该教育了。我之后会给他妈妈写信。”

藤原悠斗奋力挣开嘴上的束缚，梗着脖子喊：“歌姬姐姐，你不用怕。我是五条悟的表叔。”

庵歌姬听闻后愣了一下，随即突然像变脸一般立刻改口，她转向五条悟，脸上洋溢着大仇得报的快意笑容：“哈哈哈哈，对，五条，他是我未婚夫。怎样？这次你不光该对我用敬语，还应该叫我一声表嫂。来吧，叫啊！”

可惜五条悟无视了庵歌姬的话。他开始明目张胆地和夏油大人咬耳朵：“杰，我觉得歌姬的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毕业后的压力有那么大吗？”

“社会催人老啊，悟。”夏油大人声音里蕴含着他这个年龄段不该有的成熟。他用手挡着嘴，侧过脸回复，“但她毕竟比我们早一年毕业，所以你还是要称她一声前辈。”

“你们两个！我听得见！”庵歌姬怒不可遏地叉起腰，化身为咆哮的母老虎，“等回头我就告诉硝子，让她帮我做主。”

夏油大人与五条悟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继续心照不宣地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窃窃私语：“果然，她还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吧。”

“悟，我都说了要尊重‘前辈’。毕竟她的今天，很可能就是你的明天。”

庵歌姬：“……”

我觉得她没把手中的甜品袋子甩到五条悟脸上，都算是她教养好。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藤原悠斗终于被庵歌姬押着道了歉。

不得不说，庵歌姬做事的时候还是十分专业且靠谱的。知晓了事情的原委，她要求藤原悠斗分享所有已知信息。藤原悠斗虽然有些不情不愿，却也拿出了他现在所拥有的情报。

“总而言之，这案子我快办结了。”藤原悠斗说，“其实就是一群无知的人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禁忌的降神仪式，异想天开地准备自己制造出个人工神明。那些尸骨曾是那群人献给那个伪神的祭品，理由大概是为了钱财或永生之类的吧。反正骗子都是这样骗人的。只是我现在还没能追踪到伪神的具体定位。祂应该还在涉谷，却一丝神力也没露出过，我推断祂可能还在沉睡。”

“那我们就直接去涉谷看看呗。”五条悟提议，“反正论阴阳术有你，论咒术有我。管他是什么邪神还是人造神什么的，反正只要找到他的本体，就能解决这个案子了吧？”

“是这样没错。”藤原悠斗依旧没给五条悟好脸色，他撇撇嘴，“但明明你也流着神道世家的血，却怎么能如此放肆，不敬神明？”

“神？”五条悟嗤之以鼻，“人类的事情不交给人类自己解决，却非要信赖其他存在的判断，上赶着当仆人，抖M么？而且，我从诞生起就被称为神子，所以硬要说，老子也是神啊。小鬼头，孤陋寡闻了吧你。”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早日结案，我们一行人下午便直接去了涉谷。

在去涉谷的途中，五条悟终于学会了礼貌。虽然，这礼貌让庵歌姬感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我们乘坐的地铁路过东京最繁华的商业街区，因为是周末的缘故，挤地铁的人非常多。夏油大人照看着我和美美子，没精力管五条悟。于是在上车的时候，一不留神，我们三个就与五条悟被人群冲散了。等终于找地方站稳后，我才发现，五条悟、庵歌姬、以及藤原悠斗在一起，却离我们隔了差不多半个车厢的距离。

隔着厚厚的人墙，我本以为要等到下车才能再见到他们。可没想到五条悟突然张开双臂，把周围的人都挪开了些，他大声喊着：“都让开点儿，这有个矮的。”然后，借着周围人的退让，五条悟成功帮被人群淹没的庵歌姬找到了可以喘息的空间，并顺势挪到了我们和夏油大人旁边，回过头还对庵歌姬炫耀：“看我多贴心，知道你刚刚快喘不过来气了。不用谢。”

不过，虽然五条悟最终成功地与我们汇合，也成功给庵歌姬找到了一处人少的地方，充分表现出他对同行女生绅士般的照顾。但看庵歌姬脸上有些扭曲的表情，我觉得她可能并不希望被如此‘照顾’。

啧，有礼貌，但不多。

一整个下午，我们都在涉谷区调查，却没能发现丝毫端倪。我曾刻意领着他们走到上次我发现男人抓猫的地方，但经过五条悟他们的探查，那里也没有任何神明的气息。

虽然我们无功而返，但藤原悠斗已经在涉谷各地布下了结界。如果那个伪神再次出现，他会第一时间感知道，并立刻前往那个伪神的身旁，阻止对方行凶。所以我们此行也不算一无所获。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棵巨大的、散发着乳白色柔光的树。

树下站了很多全身洁白的人影。他们柔和，亲切，却看不清脸。就像一个个呼唤着我归家的亡魂。

“菜菜子。”

“菜菜子，快来。”

“菜菜子，过来吧。”

他们呼唤着我。

“我们可以帮你实现你的愿望。”

“我们可以帮你修正那些令你懊悔的事情。”

那些人影对我说。

“你在怕什么呢？为什么不过来？”

“别担心，死亡并不是终结，而是新的起点。这一点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白色的人影仿佛知道我心中所想，温柔地回应我心中的犹疑。

说起来，第一次洞悉死亡，是在什么时候呢？

啊，是六岁那年的夏日祭。

我不愧是个天生的异类。

当初在乡下的时候，那么多人类死在我面前，我不伤心。但夏日祭结束后的那个清晨，看到和美美子一起捞来的小小金鱼肚皮翻了白，我却突然有些难过。

于是趁夏油大人收拾鱼缸的间隙，我询问他：“夏油大人，你也会死掉吗？”

“我不想骗你。”他说，“所以，会的。”

“那我也会死吗？”

“嗯，死亡是大家都会有的人生阶段。”夏油大人蹲下身，笑着摸了摸我的头：“不过呢，我很不容易死的。而你一定会比我活得长。我向你保证。”

每个人都会有后悔的事情吧?

如果当时那样做就好了…

如果我能在其他的时刻遇见他。

如果我能在他杀父母的时候拦下他。

如果我能在他准备发动百鬼夜行的时候拽住他。

如果我能在五条悟找到他前就赶到他身边……

那么，故事的结局是不是就会完全不同？

“向我许愿吧。这样，你的愿望就都会被达成。”

——【所以，你的愿望是什么？】

耳中和脑海分别响起了不同的声音，却在诉说着同样的事情。

许愿啊……

到底要多虔诚，愿望才会被实现呢？

我情不自禁地向着那棵发光巨树走去。

巨树好像在欢迎我，树冠上萌生出新的枝桠，一直蔓延到我的面前。

我还想再见他一面。

因为我有个问题，十分想问他——

“爸爸，你可以为了我，去努力爱上这个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