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 献给你的乌托邦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这里是妖怪中远近闻名的哑巴村。”猫又小姐说，“他们族人向来避世。不知道是不是只在族内通婚的缘故，族人生来就个个是哑巴。不过，因为这个村子的特性，很多妖怪反倒愿意与这村子里的人交往，毕竟因为生理原因，他们不会说出妖怪的秘密。所以，这里也成为了妖怪们举办贸易的市集。

“一百年前，这村子里的人还蛮多的。但现在，也不知道还剩下了几个人。村门口有咒术师布下的结界，我们妖怪进不去，自然也不知道村子里的情况。几年前还有小孩子在村外玩耍，近几年，随着村里的几户人家陆续搬走，这村子里，可能应该一个人也没有了吧。村里有诅咒的事情，就是那些搬走的村民们传出去的，也不知道具体可不可信。”

“村里有咒术师？”夏油大人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也许吧。”猫又小姐打了个哈欠，显然对村子的事情兴致缺缺，半点儿没有提到五条家时的兴奋。“奴家怎么会知道？只是从那结界没有消散，从而推测出来的。”

“村子周围的稻草人又是怎么回事？”夏油大人又问。

“不知道呢。可能是哪个无聊的村民做的吧。毕竟这里人类越来越少了，我也在考虑到底要不要搬家了。”猫女小姐回答。

离开汤屋的时候，猫又小姐挥了挥爪子。

她郑重其事地对夏油大人说：“人类的小哥，如果哪天你想到妖怪的世界生活，可以尽管来找我。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遇见过其他的猫又，但你灵魂上有猫又留下的祝福。我喜欢你灵魂的味道。”

“不用了。”二十七岁的夏油大人第一次露出了不带阴霾的笑容，“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句话可不能让我家猫听到。要不然，我的猫该吃醋了。”

我们再次来到了村落门口。夏油大人抬手试探了一下，果然有一道屏障，把我们隔在村子之外。

从这里看去，村子里植被十分茂盛，影影绰绰露出很多人影。但仔细去看，却发现那都是一个个栩栩如生的稻草人，它们露着大大的笑脸，却始终没见到一个活人。

“菜菜子，这里看不清楚，我去村子上方看一下。你等在这里，我一会儿就回来。”夏油大人召唤出一只带翅膀的咒灵，嘱咐了我几句不要乱跑后，便踩在咒灵背上，飞向了空中。

我等了一会儿，还是什么人都没看到。便拿出手机，打开相机，想要看看我的术式能不能跨过这层结界。

无人的村落，即使摆放了再多色彩艳丽、笑容热情的稻草人，也还是会显得阴森。

我用手机镜头对准那栋离我最近的房子，一对儿稻草人夫妇坐在门口的秋千上，穿着干净的工作服，似乎在一边有说有笑，一边干着农活，种植着院子内的蔬菜苗。

“什么人会扎这么像真人的稻草人，还真是晦气。”像这样的偏僻村落是没有网的，我实在无聊，就起了坏心思。用P图软件修改了两个稻草人的状态，把他们P成被风刮倒、从而摔得四分五裂的样子。

修图完成，输入咒力。我的恶作剧一气呵成。随着‘碰’的一声，两个稻草人立刻碎在原地。身体被人大卸八块，带着笑容的头却依然亲昵地靠在一起，就像两只被人虐待致死的苦命鸳鸯，实在是惨不忍睹。

“无聊。”干了坏事的我却并不像想象中的那般快乐。刺激感一过，便觉得不过也就那么回事，所以放弃了做更多恶作剧的打算，收起手机，准备安心等夏油大人回来。

但就在我抬头寻找夏油大人的身影时，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一个男孩子。他从草木的阴影里跑出来，径直跑到那对被我用术式破坏了的稻草人旁，似乎有些懊恼，又有些不知所措。

“喂，你……”我怕他逃跑，忘记了村子还有结界，连忙向他跑去。

他注意到我，目光有些惊讶。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反而用手臂向我比划了一个大大的‘X’形，仿佛在提醒我不要再往前跑了，会有危险。

危险？

能有什么危险。不就是结界屏障吗？

在跑步的过程中，我的手一直向前摸着，就是为了避免自己一头撞在屏障上。

这不就——

“啊啊啊！！！”我的确没撞到屏障。却因为太过注意身前和那个男孩子，从而忽视了脚下。

突然，我一脚踩空，这才发现脚下不知什么时候变成很深的土沟，而我一脚踏空，直接顺着几乎竖直的土坡滚了下去。

救命。摔下去会死的吧？！

在这个时候，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却突然听见了男孩儿的声音：“停下！上升吧！！！”

紧接着，我的身体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识。不但不再下坠，反而反地心引力地向上飘起，等飘到半空中时，这才又重重砸下。

不过好在，我并没有砸向地面，而是砸到了另一个人身上。揉着摔痛的肩膀起身，我与被我压在身下的男孩儿面面相觑。两双仍有后怕的眼睛对视，惊魂未定的我，和惊魂未定的他。

“你没事吧！”我赶忙起身。那孩子原本不在这里的。他应该是刻意向前跑了几步，这才刚好‘接住’了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撞伤他。

少年摇摇头，并未说话。

他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有着和五条悟一样罕见的白色头发，眼睛是漂亮的鸢尾花色，却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我后，始终低着头，试图用衣领挡住嘴巴。

没等我再和他说话，夏油大人焦急的声音从我们头顶传来：“菜菜子，没事吧！”

他应该是听到了我的叫声，然后匆匆从正在探查的地方赶来。

眨眼间，夏油大人已经驱使咒灵降落在了我们身旁，并单手控制住了我眼前的男孩儿。

在看到我安然无恙后，夏油大人才厉声责问那个白发少年：“你是谁？”

男孩儿见挣扎未果，突然抬头，大声说：“放开我！！！”

夏油大人的两根手指微微抬起，整个手掌却并没有松开男孩儿的胳膊。

男孩儿脸上不知怎么，在说完这句话后，居然露出痛苦的表情，然后嘴角也缓缓流下一丝血水。他抬起头，恶狠狠地瞪向夏油大人。我这才发现，他嘴边描绘着奇异的花纹，像是符咒，又像纹身。

夏油大人见此情景，眉头狠狠皱起：“咒言师？”

白发男孩儿不说话了，只是用紫色的瞳孔警惕的盯着夏油大人，就像只充满戒备的小兽。

明明是我们占据优势，夏油大人却松开了手：“你控制不了我。所以，记住这个教训。别随意对其他人讲话，当心反噬了自己。”

男孩儿看了夏油大人一眼，没点头也没摇头，转身就向村落的建筑跑去。

“诶——”我还想向他询问些这个村子的情况，夏油大人却抬手拦住了我。

“是高专那边的人。”夏油大人对我说，“上一世，我曾见过他。他是悟的学生，一个和乙骨同一届的咒言师。所以，随他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见过那男孩儿之后，村子的屏障便消失了，我们轻而易举地便走进了村子。

这个村子内部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热闹’。

村民模样的稻草人被放置在朴素村庄的每个角落；布制的猪鸭牛羊有的在嬉戏，有的在饮水。那些鲜活的颜色仿佛是时间定格，在寂静无声之中，展现着一片欢腾。

“那里有诅咒的残秽，看起来，还是只级别不低的诅咒。”夏油大人没被村子里诡异而又显得有几分可爱的场景吸去注意力，他凝视着一条小巷，低声跟我说，“我们追上去。一会儿打起来，注意保护好自己。”

绕过一栋竹墙，我看到了那个诅咒——

从身型上看，那像个男人。他大概两米多高，只不过全身漆黑，面部的器官只有一张紧紧闭拢的嘴，其他的地方看上去十分扭曲，如同海面上晕开的石油。他的四肢成迷雾状分布，手脚的终端已不可见，使得整个身躯仿佛飘在空中一样。

“至少是只一级。”夏油大人有些兴奋地舔了舔嘴唇，手掌张开，准备发动术式，“这趟我们来对了。”

但那诅咒似乎并不准备同我们打。

他在看到我们后，立刻闪身离开，却又在下一个街角停下脚步，仿佛在刻意等着我们，引导我们跟上。

“有人在操控它吗？”夏油大人放下手，有些疑惑。

“您是要打败它的主人，才能顺利收服它吗？”我想起上辈子夏油大人也是因为这个，才败于乙骨忧太手上。

“不……”夏油大人并没过多解释。他看了看诅咒的背影，神色渐渐严肃起来，对我说，“看起来，是有人故意用消息引我过来了。”

追着那个诅咒，我们走到了一栋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砖草房前。诅咒穿墙进入 ，夏油大人则是把我拉到他身后，警惕地敲响了房门。

回应我们的，并不是询问的声响，而是女人撕心裂肺的咳嗽，像要把内脏都咳出来那般。

是诅咒干的吗？夏油大人神色一凛：“失礼了！”

他直接推开房门，在里面的屋子里，看到一个咳到快要喘不上气的女人。她有着一头长长的白发，漆黑的诅咒站在她的床边，木讷呆板，像沉默的铁质雕塑。

咳嗽声还为止，我便听到了女人轻灵的声音，好听得如同山间鸟雀：“夏油先生，你来了。”女人努力平复着气息，抹去唇角咳出的血沫，抬起头，向我们微笑，“我在等你们。”

我这才发现，我虽能听见她的声音，但其实女人并未张嘴。

“你也是咒言师。”夏油大人语气肯定地说。

“原来您已经见过小棘了呀。”白发女人笑着，她从未开口，但我们依然能听到她的声音。

我仔细打量着女人的面容，的确发现她和我不久前见过的少年长相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女人的面色似乎比头上的发丝更加苍白，仿佛一碰就碎的梦境精灵。

“那个诅咒……和你是什么关系？”夏油大人并没因女人表现出的孱弱而降低防备，“是你故意把消息透露给‘窗’……不，应该说，是你故意让‘窗’把这个信息透露给我的。你知道我的术式。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油先生，身为特级咒术师，您应该能看出来。我的生命因为咒术的反噬，已经所剩无几了。”白发女人的笑容灿烂得像向日葵一样，但她的身体却虚弱得像只千疮百孔的破碎布娃娃，需要依靠诅咒的搀扶才能起身。“请带走我的孩子。作为报酬，这个诅咒，就是您的了。”

听完女人托孤的请求，夏油大人并没有立刻回复。他垂下眼，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后他抬起眼，直至看向那白发女人。狭长的眼眸里，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充满警告与威慑：“你认识我吗？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夏油大人的声音冰冷，语气讥讽而玩味，“你连我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就把自己的小孩这样草率地托付给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你就不怕我，是个恶贯满盈的杀人犯吗？”

“夏油先生，你不是。”女人微笑着，不卑不亢地回视夏油大人，“眼睛未必能看清楚的，心却能听见。我们咒言师一族，最擅长的便是聆听人灵魂深处，属于‘心’的声音。恰好现在还有一些时间，您远道而来，要听我讲个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