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 献给你的乌托邦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你说，是变化更为可怕？

还是一成不变更可怕？

咒言师。

咒术师中一个极为特殊的分支。以言语为术式，言出即成，令行为止。只不过，这种‘言灵’的能力只有在他们口出恶言的情况下才会生效，因此人们把咒言师视作不详。而咒言师们也认为这种术式比起天赋，更像是诅咒，从而离群索居，避世而存。

咒言师家族应该是咒术届为数不多的希望能逐渐走向自我消亡的族群。与传统咒术世家多子多福的理念不同，咒言师们希望自己这被诅咒的血脉自此而止，不要传承下去。因此，世间关于咒言师的消息越来越少，以至于那个曾经在平安时代辉煌一时的大族群，到了现在，已鲜为人知。

安藤翔太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遇见那个咒言师少女的。

他那时候刚二十岁出头，家里条件还算富裕。作为安藤商会独子，他一不赌博，二不奢靡，唯一的爱好便是追随新潮的事物，去新地方探险。所以他刚成年就考了飞机驾驶证，买了一架小型私人飞机，兴致勃勃地从京都飞往北海道。

可没想到，刚出了京都机场，飞机就撞上了林间突然惊起的飞鸟，迫降在了一处深山老林里。

万幸的是，他没受致命伤。不幸的是，他被变形座椅和钢制的操作台挤压，困在了机仓里。雪上加霜，舱内温度在持续升高，整个飞机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如果不赶快离开，他很可能没死于空难，反而葬身火海。

好在，在他差点儿绝望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女声救下了他：“碎裂吧！”

厚重的钢板应声而裂，安藤翔太想都没想，就连滚带爬地从驾驶舱跳出，下一秒，火焰熊熊燃起，吞噬了整个飞机。

劫后余生，安藤翔太在刚平复好呼吸后，便转头看向那个能让钢板碎裂的白发少女。少女面容清秀，表情清冷，面无表情地看着燃烧的飞机，完全没被吓到或受惊。

“真是太感谢您了！”虽然安藤翔太只是个普通人，但因为家里做生意的缘故，也听说过这世上存在一些‘有特殊能力的人’，就比如当今在政经界都有插手、赫赫有名的御三家。

少女点点头，依旧没什么表情，转身背起地上的竹篓，就准备离开。

安藤翔太立刻跟在她身后追了上去，想向恩人表示感谢：“您叫什么名字？刚刚是怎么做到的？我该怎样报答您？”

“……”少女对这些问题一概未答，连眼睛的睫毛都没眨，仿佛把追来的安藤翔太当作空气。

“您是那几大家族的人吗？”安藤翔太仍不气馁，依旧好奇地询问自己的救命恩人，“您家住在哪里？我让我的父母登门道谢可好？”

“……”少女加快了脚步，依旧不置一词。

“诶……等等我！”安藤翔太不熟悉山里的环境，几次差点儿崴到脚，却还坚持地跟在少女身后。“您知道吗？刚看到您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我紧张到意识恍惚，看见了山间的神女呢。”

“……”

“话说那就是您的能力吗？让坚硬的物品碎裂的能力？我第一次见到这个，真是好神奇啊！”

“……”

“您是…生我气了吗？为什么不和我说话？抱歉，是我刚刚说到什么冒犯您的内容了吗？我道歉。”

“……”

“话说这林子可真大啊，周围也没什么人。你不害怕吗？”

“……”

“您这是要去哪儿？天要黑了，再往山里走会有危险的。”

“……”

不管安藤翔太说了什么，少女始终保持默不作声。要不是安藤翔太确信自己听到过她的声音，他都要开始怀疑，自己的救命恩人，到底是不是个哑巴。

走了快半个钟头，左拐右拐，安藤翔太才看到一座快被废弃的村庄——多数的院落已经杂草丛生，看起来久无人居；只有少数几栋屋子还完好无损，却没人出来，安静得仿佛一座**。

少女在这个村子前停下了脚步：“回去吧。”她说，“不必谢我，你没事就好。”

安藤翔太忘记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回到有人住的村镇的。再有记忆时，他已经自己走到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发现自己并无大碍。

耳畔是赶来的父母关爱的指责与后怕，就连给他检查的医生都说他撞了大运，遇到空难后不但毫发无损，还能找到回城的路，没被困在山林、葬身野兽腹中。

只有安藤翔太知道，一切都是那个少女的功劳。只不过当他把这件事告诉了父母和医生，他们都不信深山老林里还会有人居住，苦口婆心地劝诫他不要再次冒险，仿佛那少女的模样和清冷的嗓音只是他濒死前的幻想。

安藤翔太才不是个会乖乖认同别人说法的人。等父母的看管稍加松懈，他便收拾了些野外探险的设备与干粮，沿着记忆里走过的路线，一边探索一边回溯，发誓要再次找到那个少女，向她表示感谢，并也向她表达那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动。

虽然路上遭遇了很多危险和困难，但终于，安藤翔太再次遇见了那个少女。

白发少女依然表情淡漠，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安静地如同纸扎的人偶，却在看到安藤翔太后，主动向他走了过去：“外族人，这里不是你该来的……”

“打住打住！”安藤翔太连忙捂住少女的嘴。“我回去后想了很久，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言语应该就是你的能力。所以事先说好，我松开你，你可不能一见面就赶我走。”

“……”少女眨了眨眼，之后点点头，答应了少年的请求。

安藤翔太看到少女可爱的举动，脸上不由得红了几分：“我……我的确是来感谢你的。只不过这是次要原因。我这次来，主要是因为我是个商人，不，卖货郎。”他说着自己早已想好的说辞，从背包里拿出自己给少女带的零食、发卡、糖果，一股脑地塞到少女手中，“这次是作为谢礼送给您的。您要是有什么其他喜欢或需要的的，下次我会再给您带来。毕竟，到各种偏僻的村子卖货就是我的工作，好不容易找到新的村子，您可不能不让我卖货啊。”

少女看着手中抱着的一大堆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被安藤翔太精湛的演技骗过去了，还是她也听说过卖货郎这一职业，总之，终于还是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安藤翔太这才松了口气。好在，他编造的理由让他和这位神秘的少女有了更多见面的机会。于是他和少女约定：“那就这样好了，每周日早晨，我都会来，在这里售卖一天，傍晚离去。这样可以吗？”

“……”少女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指了指村口，比了一个写字的手势。好像在告诉少年稍等她一下，她用写字回复。

安藤翔太却假装没懂她的意思：“哦，你说你想要笔和纸？好，那我下周日一定给你带来，记得来找我哦。”

就这样，安藤翔太有了每周见到少女的理由。而随着他一次次拜访，少女的内心也终于向他敞开。

原来，她叫狗卷海未，是咒言师为数不多的几个后代。狗卷一族向来亲缘淡泊，族中的规训便是希望咒言师的血脉能自然地逐步消亡。因此，狗卷海未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独自一人生活在这个人烟稀少的偏僻村庄。

这个村子里住的都是咒言师。只不过，大多数人已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了。与他们的死气沉沉不同，海未喜欢花朵、云彩和小鸟，虽然看起来冰冷，但实际上只是因为不与人接触，从而变得害羞内向。虽然她恪守着族规，从不离开村庄周围，但她也向往着外面的世界，每周最期待的便是周日安藤翔太的到来，听他给她讲很多新鲜的故事。

所以最终，谨慎精明的猎物终于落入了小心翼翼的猎手的蛛网。咒言师少女与伪装身份的卖货郎少年相爱了。

只不过……

“让我猜猜？这位夫人。”夏油大人略带嘲讽与笑意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女人‘无声’的叙述，“见过大千世界的人，怎么会被浅塘困住？他最终忍受不了这个山村的寂寞，所以辜负了你，而你把他变成了诅咒。这个故事就是这样发展的吧。因为人心便是如此，这样的事我见过太多了。一点都不足为奇。”

白发女人却只是恬淡地笑着，清澈的眼瞳里没有丝毫的怨恨：“夏油先生，我的丈夫在临终前对我说，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我知道求不得的故事，就像我丈夫曾给我举的例子——他说沙漠里的人都很向往海洋，因此他们会把墓地做成船帆，却终究此生都到达不了海边——这才是求不得。而我们的故事并不是这样。还请您耐心听完。毕竟，在人类所有的感情中，言语所能传递的部分实在是太少了。很多内容不能靠耳朵辨别，而是要用‘心’去倾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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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