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之吻]破碎冰川 第2章 04.-06

04.

“新入学的一年级里，除了尊氏大人的妹妹、长谷部家的公子，听说有个男生也很引人注目。啊，好像还有一个很腼腆的可爱款女孩。今年新生，真是不得了啊。”

“不是挺好的吗？”

他们升入中三的同时，美尊拒绝了母亲看中的私立女子学校，入读他们所在的中学。

“社长！作为No.1的人气女神有点危机感好吗！当然，一年级的孩子确实比不过你……那个男生的话，容貌不错，但气质跟尊氏大人相比过于青涩了。总之，我永远支持前辈和尊氏大人！”

“这种东西怎么样都好。”

“人气女神”是哪里安上的奇怪称号啊？知道了自己御宅的一面不少人会幻灭的吧。

“好冷淡！但这样才是前辈。”

美术社的后辈似乎加深了对她身上错误人设的认识。

“你不是和朋友有约要先走吗？”

“那我先走啦！反正会有人来帮社长收拾，嘻嘻嘻嘻嘻嘻……”

后辈发出意味不明的奇怪笑声，告辞离开。

“这些画具需要收起来吗？”少年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是布袋成道。他倚在门边，愈显高瘦。

她点点头，起身收拾自己的东西，问：“他呢？”

“尊氏哥在收尾学生会的工作，让我先过来。”布袋背起她的画夹，拎着她的书包，“我们先走，今天你不是说要去江边采风，赶完这幅画吗？”

“我自己来就好啦！”她伸手去拿包，被布袋轻巧地避开，说一点都不重。

她只好两手空空地跟他走，偏头看着他，明明还要背他自己的包，男生的体力真是个谜。并排走在一起，身高的差距明显放大，快高了她一个头。布袋的生长也是个谜，她想，甚至已经比尊氏略高一些了，是进军模特界的好料子。

少年察觉到她的目光，偏头问怎么了。她笑笑说没什么，今晚我们去哪里吃饭，你有什么推荐吗？

路上，布袋接到尊氏的讯息说美尊有事，要先去送妹妹一趟。她说理解理解，干脆叫他不必折腾了，这边又没什么事。布袋说做不了尊氏哥的主，心想尊氏怎么可能不来，毕竟一早与她约定，毕竟……

江边是散学后的好去处，中学生三三两两地在岸边吹风一点都不奇怪。她一边取出画具一边环顾四周，低头看杂志的文学少女、挽着手的闺蜜、低头给吉他调弦的男学生……等等！低头给吉他调弦的男学生——一直寻找无果的对象突然撞入眼帘，激动、茫然冲击着大脑，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一点，男生慢慢抬起头来，露出全貌。

身后，布袋说尊氏哥发消息说什么什么，她没细听——穿着外校制服的男生背起吉他，转向马路，红灯闪烁，六、五、四——电光火石间她做出了决定，说让尊氏不要来了，我的东西拜托你了，我有急事先走了，今天抱歉！

但是——

“但是”后面的话她根本没听到，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男生的背影，脚步随之而动。

但是尊氏哥已经到了。

红灯转为绿灯，人潮开始涌动。她冲到斑马线上，与尊氏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走向对面，汇入人流中。

05.

春海一德——尊氏后来知道了那个男生的名字，外校高一的学生。在她的口中，春海是她曾经相识的朋友。尊氏对此不置可否，她归国至今，在他印象里从未出现过春海的痕迹。

春海出现后，她留给尊氏和布袋的课余时间明显减少了，原本会一起进行的活动常常缺席，布袋因此看春海一德这个“入侵者”很不顺眼，但实际上他们完全没有真正见过面。布袋曾旁敲侧击地向她“抱怨”春海分走了她太多的时间，尊氏在旁没有开口，心想布袋太过年轻。果然，她若无所觉地笑说你们不是还有美尊和长谷部么，我去不去不要紧吧，倒是和春海看漫画什么的，你们才会觉得无聊。

布袋说虽然有美尊和长谷部加入了，但是……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她反问。

布袋一时答不上来，总之，就是不一样……。尊氏解围说好了，那到底是多年未见的朋友。

她反倒过意不去，说好啦，让我过完这阵瘾嘛，之后会调整的。

“之后”，是很含糊的概念，就如“下次”往往没有“下次”。在难得没有额外课业且天气晴朗的周末午后，陪母亲和妹妹外出购物的尊氏不可避免地想起她——这样的午后过去通常是他们二人“去美术馆”的时段，布袋都不会参与其中——思索着对她而言“之后”的大概时间。

哥哥，哥哥！美尊扯了扯他的袖口。

怎么了？

哥哥在走神吧？美尊带着仿佛洞察一切的神秘微笑说，最近哥哥陪我的时间变多了，走神的时间也变多了。

他有点惊讶，你怎么会这么想？是哥哥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美尊狡黠地吐了吐舌头，在他耳边悄声问，哥哥和姐姐在一起的时间是不是变少了？发生了什么吗？

尊氏真的惊讶了，妹妹原来什么都知道——或是他表现得——他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而嘴上说，没什么，她最近有别的安排，比较忙。

美尊又扯了扯他的袖子，透过橱窗着指着对面，偷偷说哥哥我想喝奶茶。

不远处，母亲仍在听导购推荐当季的新款，尊氏了然。他一人去往商厦对面的饮品店，熟练地点单少糖少冰……流畅地说完后愣了一下，这是她的口味，不是美尊的口味，于是接着点第二杯。店员对少年这张俊朗的脸庞记忆深刻，随口问今天又是陪女朋友来看漫画？

尊氏确实在这里陪她买过很多次奶茶，但并没有陪她在漫画书店看过很多次漫画。仅有的一次，她尝试将喜欢的漫画分享给他，他很配合，视线随她在漫画书上的指尖移动，微笑聆听、不时点头，可她不知怎么地，敏锐地察觉到他并不十分感兴趣，体贴地没有说破，体贴地没再约在漫画书店，换成了其他地方。尊氏后来主动提议去，她反而会说你陪我去漫画书店还不如多陪美尊去骑马。因此他后来伪装得更好，叫她看不出他对其他地点的好恶——反正对他而言都差不多，目的地从不是他的目的。

他提着奶茶纸袋，本该原路返回，却鬼使神差地往旁边的漫画书店多走了几步。书店临街的一块是双人阅读区域，他回过神来才笑自己即使她今天来了从门外也看不到单人区，然而下一秒顿住了——她出现了，却不是他想象中出现的情景。她在双人区，和一个中长发的男生靠在同一张沙发上，额角相抵，入迷地同看一本漫画书，或许是正翻到了有趣的情节，男生对她说了什么，惹得她笑容的弧度不断扩大，亲昵地推了推对方，那男生抬手，本想揉她的头发，又拘谨地放下，落到了她的肩上。

06.

尊氏和她是一对，是不少人的共识。他们没有正面地宣称交往、公开地说明单身或者不单身，但如果其中一人不是单身，恋人怎么可能不是对方？大多数人都这么想，并且用各种各样的细节佐证这一观点：课题作业他们不可能不在一组、尊氏出现在美术社活动室的频率高到他不来社员才会觉得反常、午休两人总是同时消失同时出现、她使唤尊氏的姿态过于自然和理所应当了、他们从没接受过别人的告白……女生间还小范围地爆出过“猛料”：某女生向尊氏表白被拒后，勇敢地问出拒绝原因是否是她，尊氏回了一个抱歉而含义暧昧的微笑。

佐藤宰子曾认为以间接的证据进行判断太具有主观性了。确实，他们两人常常同行，但不是其中夹了一位布袋同学吗？三个人的电影只有两个人的姓名，布袋君未免太可怜。直到宰子有次陪同班同学美尊去找尊氏，她们在窗外看到教室里一前一后坐着的两人，尊氏拍拍她肩膀，她回头，两人相视一笑，画面美好如青春电影里的一帧。

父母长期在外工作，宰子由奶奶一手带大，“不健全”的家庭环境造就了她内向敏感的性格，与表达上的讷言相对，她在人际关系上的敏感几近成了一种敏锐的直觉，隔窗望见尊氏不可说的眼神时雷达发动，耳边是美尊见怪不怪地说“啊，哥哥又来了，每次打扰他和姐姐好尴尬”，宰子默默地想，估计是读作“姐姐”写作“嫂嫂”吧，她顿时觉得布袋同学更可怜了——另一种程度上的。

可怜的布袋成道在这年情人节友情当了一回她的挡箭牌。楼梯间的转角，被她婉拒了的男生大有滔滔不绝剖白心迹证明爱意的劲头，为难之际，她眼尖地看见经过上层楼道的布袋，忙叫道：“成道君，抱歉，让你久等了！”

布袋走下楼梯，将手中的玫瑰递给她，一如此前约好地问道：“出了什么事？我在美术室和你们班都没找到你。”

一目了然的情形下，他的问句显然不是为她准备的。布袋侧身站在她身前，具有压迫感的目光转向手上拿着情书的男生，绝对的身高压制令男生在气势上矮了一头，见布袋的眼神好像下一秒就要上前揪自己的领子，男生一改之前纠缠不休的态度，嗫嚅道：“对不起，是我有事打扰了，我这就走！”

“得救了，帮大忙了，布袋！”她换回了平时对布袋成道的称呼，这很正常，但他有点遗憾。

他们找了间空教室坐下，布袋听她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心里记下男生的班级姓名，叮嘱她今日小心，再发生类似的事情马上联系自己或者尊氏。

“啊，对了，这个，好香。”玫瑰离她的鼻尖很近，遮住了嘴唇，仿佛她在亲吻花瓣，淡橙色的玫瑰贴住她的面颊，很有初恋的感觉，“有些意外，你居然带了花过来。”

“你喜欢就好。”花是学生会派发的应急玫瑰，前一天课后，学生会成员们在校园各处布置后依然有余，今天开会时担当的后辈让他带些走，他鬼使神差地拣了橙色这一枝，现在看来这个颜色确实很适合她，通常在各处自然风干凋谢的应急玫瑰居然也真的派上了用场。

“今天拉了你下来帮我解决麻烦，过几天可能会出现奇怪的绯闻。我是无所谓啦，布袋你有在意的女生或者觉得对你有影响的话，需要我澄清尽管开口哦。”她举起花枝，当成魔法道具在空气中画了个圈。

“不会有影响。”布袋的耳根微微发热，他扯了扯领口，盯着那枝玫瑰，“倒是你，没关系吗？尊氏哥呢？”

“嗯？”她似有不解，停下动作歪头看着他。

“你不是……”他顿了一下，“喜欢尊氏哥吗？”

“嗯……应该是喜欢的。”在剧中最喜欢他，其他角色于她而言都不及他十分之一的魅力，于是她说，“最喜欢尊氏了。”

这样啊……没错，应该是这样才对……得到的回答并不出乎意料，但他的心里空落落的，然而下一刻，又听见她接着说道——

“啊，不过我也很喜欢布袋哦。”

怦怦怦，有什么东西被填满，心跳快得像是在坐过山车，可看到她在玫瑰后的面容，没有因吐露心声而表现出丝毫羞涩之情的明媚笑颜，一如往常的自然姿态，他过冷水般地意识到她话语中定义的“喜欢”有所不同。

好不容易问出口，布袋决意抓住机会继续：“我不明白，你对尊氏哥是怎么想的？”

我爱着爱着美尊的尊氏。

——她对布袋成道说。

教学区的暖气开得很足，门外的並树尊氏却如坠冰窖。听到回答的瞬间，珀伽索斯的翅膀被折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