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咫尺 第25章 关切

又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了几日后，琴芷嫣无奈地发现，好日子却似乎并不怎么眷顾她们。

仿佛一桩事解决之后，便会出现无穷无尽的后事，来弥补上一桩事完结后带来的空虚感。

勉强过了几天正常的生活后，又一日下山的时候，琴芷嫣遇上了一个怪人。

之所以说是怪人，是因为对方明晃晃地穿着一身暗罗卫的衣服，说出来的话却很难不让人怀疑。

说什么“初初入门对谁都不甚熟悉”，可半路截住她道明身份的时候却那般果断；明知她这个门主徒弟的名分不过是有名无实，偏偏又像是笃定了她与门主的“情分”似的，口口声声尊称她为“芷嫣姑娘”，还为了套近乎，硬要说他觉得两个人同样是刚入尘稷山，同样受人排挤，堪称同病相怜，在她眯着眼点头后，更是借此想要与她相近，做她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

若是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琴芷嫣，听见他这番诚意满满的话，指不定就信以为真了。至于现在么……

因她没耐心听这人胡扯，在他说话的档口只是低着头扭向一边，不教那人看清她的嘲讽表情。是以从对方的角度看过去，还以为她是经不住夸，才会作出这样一副小女儿的姿态。

心中嗤笑的同时，那人便不觉露了些破绽出来，为防琴芷嫣发现，随即便又正色起来，不无关切地为她出主意道：“对了芷嫣姑娘，咱们山下如今正有户人家，挺困难的，特别需要你的照应，要不我带你去看看吧？”

理由倒是做足了功夫，只是，这么蹩脚的语气，真当她是傻子么。

琴芷嫣瞥了眼对自己大献殷勤的那人，顿了顿，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感激道：“那好，咱们赶快去吧！”

她当然不会拒绝。

不仅不会，还要故意入套。

见她上钩，那人果然很开心，语气中不经意间便流露出几分喜意，忙为她指明方向，道：“来，这边走。”

琴芷嫣淡笑着应了，等到那人背过身来对着她的时候，嘴角的笑容却立时消失无踪。

眼见那人一路带着她往下山的方向走，见她走得慢了还连声催促，琴芷嫣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嘲，顺着他的意走得快了些。直到二人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她才装作一副刚发现的样子，警觉道：“这是哪里，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当然不是，欸，芷嫣姑娘，继续走啊？”

演戏自然要演全套，琴芷嫣哪肯如他的意，表情慌乱了些许，后退几步语无伦次道：“不，我不跟你走，你一定是在骗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却带我来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到底安的什么心？我看错你了，我要回去！”

“哼，都走到这里了，哪能由着你再跑回去找救兵？乖乖束手就擒吧！”

在对方捏着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汗巾朝她这边飞扑过来时，琴芷嫣呆呆站在原地，一副吓愣了忘记动弹的模样。那人本以为捉住她是十拿九稳的事，欢欢喜喜地扑将过来，岂料快要抓住琴芷嫣衣角的时候，身侧竟似突生一股大力，将他硬生生踹飞了出去。

明明琴芷嫣也没动，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不信邪，只以为方才没发现琴芷嫣的暗中动作，便铁了心地想要再试一次。

于是，便被隐着身形跟在琴芷嫣身边的路招摇打飞了一次又一次。

最后，那人不得不放弃挣扎，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大口喘息。而琴芷嫣就是在这个时候上前擒住他，冷声质问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袁桀，还是柳苏若？”

这句带着冷凝的质问出口的时候，不仅那人表情不对，连边上一直处于透明状态的路招摇也罕见地愣了愣。

柳苏若也就罢了，芷嫣与她同为宗门之人，且对方兄长又是她的杀父仇人，认识也不足为奇。可袁桀呢？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芷嫣与自家北山主是从没见过面的吧？何以她会觉得这个行迹诡异的男人是后者派来的呢？

倘若此言并非诈那人说实话，那便证明芷嫣知道的事比自己还要多。

可这下路招摇又不懂了。除了每日例行的下山行善，她分明与自己形影不离，那么这些事情，她又是从哪里听来的呢？芷嫣身上，到底藏着多少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诸般思量仅在一瞬，路招摇只晃了个神的功夫，便见琴芷嫣不知打哪儿弄来一根绳子，将偷袭她的那人牢牢捆住，交给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暗罗卫，道：“劳烦您将此人带回去仔细审问，他极有可能，是宗门派来的奸细。”

这人她认识，是厉尘澜的近身护卫，好像是叫阿大来着。路招摇松了口气，却并不如何放心，对着这两人道：“哎，真的不用再审审吗？万一能逼问出什么事呢？”

可惜她的声音除了琴芷嫣外没人能听到，于是那位毫不知情的阿大便提着那个面色灰白的宗门奸细，对琴芷嫣承诺道：“芷嫣姑娘放心，这人就交给我，绝对不会让他逃掉。”

“有劳了。”

“哎，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听人劝呢……”

路招摇徒劳地伸手抓了抓那个热情得过分，显得有些像二愣子的暗卫的衣摆，想要借机把人留住好好审审。谁料那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她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他衣角呢，人倒直接施了个瞬行术一溜烟跑没影了。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不知道厉尘澜怎么调/教的属下？哼，等她将来夺回门主之位后，一定要把他这几年来培养出的废物全都换掉！

她愤愤回头，转而看向琴芷嫣。刚好后者此刻也正看着她，一脸的欲言又止。路招摇本就因她方才的傻白甜行为感到微微的生气，如今被她目光中的纠结所感染，本就烦躁的心绪更是雪上加霜，这时便不满道：“你呀你，平日里那么稳重的一个人，怎么一见着陌生人就傻傻跟着跑？如果不是有我跟着，恐怕你现在连命都没有了！”

这话说得着实有些过火了。相处那么久，她还能不知道琴芷嫣的性子？对方向来不是什么易冲动之人，既然她会那么做，肯定有那样做的道理。

话是这么说没错，若放在以前，路招摇也是理解她的试探的，也从不会觉得这种无伤大雅的小手段有什么值得操心的。毕竟这些时日她们互相切磋的时候，她已经发现琴芷嫣的功法进展飞速，逐渐与吃过空空丸的她相差无几，对付这样一个小喽啰肯定不在话下。

可知道归知道，她这心底就是不高兴。

天知道她那会儿在看见琴芷嫣傻愣在原地引颈受戮的时候有多慌，慌到都没时间去想，向来聪明谨慎的姑娘究竟是因为什么隐情才会选择傻站着不动。

她只知道，不能让那个歹人的脏手碰到芷嫣分毫，不能让她陷入险境。

是以，手比脑子快，等路招摇反应过来芷嫣的动机时，已经迟了，那个假暗罗卫已经被她的大力踹趴在了地上。

紧接着，看到芷嫣蹙眉望向他们的不赞同眼神，路招摇突然有一丝丝后悔自己的冲动，但转念一想，事情既然已经没了挽回的余地，那她索性直接将这股气撒完再说。

于是，当那个叫作阿大的暗罗卫将那宗门奸细提走的时候，后者的脸已经完全不能看了。

泄愤泄成这样，琴芷嫣当然也看出了她心里的不爽，便下意识将快要脱口而出的一句“我有分寸”，硬生生换成了那句：“抱歉，让你担心了。”

不论何时何地，她始终无法对路招摇的关怀置之不理，哪怕这份关切中，明显夹杂了许多别样的情绪。

“哎，你——”

路招摇气结，自己明明是想好好教育她一顿，让她以后不要这样以身犯险的，万一那人有备而来，或者功力高过她呢？

可为什么，每当看到琴芷嫣这副一脸委屈地认错的小媳妇模样，那些已经在心里酝酿了许久的委婉斥责，就再也说不出口了呢？

“罢了罢了，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嗯！”琴芷嫣点点头，突然抿唇看她。

路招摇被看得不明所以，但她脸皮足够厚，硬生生在这道暗含期待的目光中挺住了。等到下一瞬，琴芷嫣主动出声想要让她陪着一同下山时，她忍住心中突如其来的暗喜，掩饰般咳了咳，道：“我跟你去。”

原本还有些失落的琴芷嫣顿时笑若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