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咫尺 第26章 勾引

不得不说，江州城的确是个富庶的地界。

当然，这不是路招摇所在意的重点，重点是，辛辛苦苦搁这儿熬了几个时辰，她们二人总算没白忙活。

眼瞅着做好事的数量急剧上升，路招摇心里简直能乐呵死。

照这个趋势，她岂不是很快便能攒够人品值，兑换回元丹，继而斩杀仇人，重回人生巅峰？

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回到戏月峰她们的住处。看着自回来后便盘坐在床上打坐的琴芷嫣，她心中熨帖的同时，也开始琢磨起如何解决两人之间牵引关系的事。

倒不是她嫌弃琴芷嫣的功力太弱，只是，再好的合作伙伴，终归不及自己重获力量来得实在。

而且她最在意的一点是，做惯了叱咤风云的门主大人，如今自己的功法一滴不剩也就算了，居然连属于自己的自由都没有，这让人怎么受得了？

如今想来，这牵绊之力看似给了她生机，冥冥之中却也压制着她的行动力，倘若琴芷嫣不受伤还好，若是受伤，不仅对方难受，她也会跟着疼。

路招摇自认是个大女子主义的人，当惯了压制别人、掌控别人的上位者，如今骤然被那种无形的禁制所掣肘，对她而言，着实无法适应。

仔细想想，为了自己好，也为了琴芷嫣方便，她觉得这种禁锢，还是早早撤除了好。

于是，等琴芷嫣修炼完毕睁开双眼的时候，她顿了顿，转而拿着手中的书大咧咧坐在对方边上，道：“这样一直待在戏月峰也不是办法，要不你给点力，下次再见到厉尘澜的时候，用你这张脸去勾引他，然后想办法拿个藏书阁的许可证。”

跟路招摇相处久了，琴芷嫣也学会了从她话里提取关键信息。前面那句“勾引”的话她不爱听，自发忽略了，便针对后一句问道：“藏书阁的许可证？”

说完，她便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女魔头怎么会突然提起这茬，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路招摇将她的不解看在眼里，以为她没见过世面，便怀揣着一种堪称隐秘的心思，不无得意地解释道：“对，咱们万路门的藏书都在那里，顶级的秘籍、各种奇闻异录，全都有。你去翻翻，说不定还能找到解决咱们俩身体状况的办法。”

“这……容我想想。”

出主意的人说得轻巧，琴芷嫣听后，却陷入了沉默。

她低头回忆着前世的经历，眼中情绪变幻莫测，最终定格成了隐隐的抗拒。

要想拿到通行证，就必须经过厉尘澜的特许，前世的女魔头便是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才得到他的同意进入藏书阁的，对于事情的经过她虽不是很清楚，但看后来厉尘澜对女魔头的腻歪劲儿，想也知道不是什么正经的法子。

如今换作自己来，难道也要昧着良心，去勾引厉尘澜这个她已经单方面膈应了一辈子的情敌吗？

这怎么行？

要帮路招摇达成心愿的心思，与这门抗拒的心思交织在一起，在心底做着激烈的抗争。琴芷嫣低头久久不语，这份短暂的沉默，便导致等不到答案的路招摇误会了。

她倒是没有觉得琴芷嫣这样忤逆她的意愿有多过分，事实上话出口后她自己也觉得，像对方这么个黄花大闺女，十有八/九是从小在正道的洗脑下被教导得满脑子仁义道德，不想因为这种事做出牺牲，也是情有可原。

也罢，那她便自己去。为了早日获得自由，她路招摇能屈能伸。

身为一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女魔头，路招摇一琢磨到拿许可证的办法，立马便跟琴芷嫣打了个招呼，起身走了。

等她离开后，琴芷嫣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口，有了片刻的失神。想到方才自己的隐隐抗拒可能会让路招摇心生不快，她心里就一阵发苦，可若是眼睁睁看着对方用自己这张脸去引诱厉尘澜，她的心里又更加不舒服。

不由就在心里唾弃自己，不是说好了这辈子要好好珍惜女魔头，绝不让她对自己失望么，为什么连她这点小小的要求，自己都小心眼地不肯满足呢？这样卑鄙又冷漠的自己，真的可以等到她慢慢敞开心扉的那一天吗？

一句句的扪心自问，让琴芷嫣黯然低下头。再抬起时，眼中已满是坚定。她已想通了，父亲已死，那么她此次重生的意义，除了报父仇，便只有加倍对女魔头好了。前世的一幕幕犹在眼前，想起当年对方离开后自己日日夜夜的艰难枯守，她心里就格外想要弥补，想要再为那女子做点什么。

罢了，不就是勾引厉尘澜么，既然路招摇想让她这么做，那她便是答应下来又何妨？

琴芷嫣做好决定，便向着无恶殿的方向追去。据她所知，厉尘澜每晚在那里处理完事务才会休息，路招摇既然要去找他，那么此刻必定是那里无疑。

她猜得不错，路招摇二人果然都在那里，只是没有想到，北山主袁桀居然也在。琴芷嫣施着瞬行术赶到的时候，便恰好赶上路招摇被前者的权杖发来的那道来势汹汹的攻势弄得身形不稳的时刻。

不着痕迹地在路招摇身后扶了一把，看着对方稳住了身形，她才默默收回手，将目光望向上方台阶那个正与厉尘澜怒目而视，眉宇间充满了阴鸷的老者。

如记忆中一般，孤高桀骜的北山主袁桀依然看不惯厉尘澜的种种决策，尤其在得知对方想要与宗门联手对抗新山姜武时，心中隐忍不发的情绪更是终于爆发了出来，此刻便正怒意滔天地说着那句“绝不与宗门为伍”的誓言。

想到前世他对自己的种种迫害，倒的确将这句誓言贯彻得彻底。遥想当年自己身在局中，相对旁人而言确实心计不足，能力也不够出众，若非女魔头时常帮衬，还真无法逃过他那一次次的莫名针对。

当年面对这人时，尚且弱小的自己心里只觉得害怕与抵触，如今千帆过尽，琴芷嫣心中倒是再没那种怯懦的感觉了。相反，一想到对方对女魔头的忠心不二，便觉得来日可以拉拢一番，早点助路招摇回归门主之位。

想到这一点，她无视袁桀看向她们这边，准确来说，是看向顶着“琴琼”身份的路招摇时的阴鸷目光，只在心底暗暗盘算着能让他心甘情愿出力的办法。

就在这个档口，袁桀也已与厉尘澜话不投机，不欢而散。可想而知，路过她与路招摇时，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琴芷嫣还好，知道他对宗门之士的痛恨，倒是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想。不过侧眼瞥见一旁的路招摇对他的不敬举止也没有什么意见，她倒有些诧异，仔细一瞧，那女子非但不生气，反而仿佛对他的表现格外满意？

也是，按照女魔头的想法，越是跟厉尘澜对着干的人，才越显得对她忠诚吧？琴芷嫣无奈地摇摇头，心中却暗暗想道，她俩劝服这位以固执著称的北山主的路，恐怕还要很长很长。

就在二人心思各异地看向门口方向时，厉尘澜也安排好了别的事宜，缓步走下殿内台阶，走到她们的面前。只见他眼神一闪，对着明显比上次出现在他面前的琴芷嫣要活泼一些的路招摇，玩味道：“琴琼？病好了？”

“病？什么病？”听见对方的关怀问询，路招摇满头雾水，转头瞥见身旁琴芷嫣递过来的眼色，这才掩饰般地咳了一声，忙不迭道，“噢噢，好了好了……咳，那什么，许久不见师父，徒弟真是想念得紧，这不病一好，便马上来看您老人家了。”

见她这时候还在耍宝，厉尘澜嗤笑一声，开始训她：“哦？倒是比你妹妹胆子大，还敢偷窥。”

他指的是方才她不经通报躲在外殿偷窥，导致袁桀一怒之下动手的事。路招摇嘿嘿一笑，轻易便将这个话题撇了过去，厉尘澜对此倒是不置可否，只是，见她性格实在活泼得过分，不禁问道：“为何不似你妹妹那般规矩？”

路招摇又是一笑，丝毫不在意他语气中的冷厉，只笑眯眯道：“师父，千人有千面嘛，我与芷嫣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性格自然也不一样啊。若我俩生着同样的面孔，性子也是同样的呆板无趣，那师父往后教导我们的日子里将会少上多少的乐趣？况且，规矩不就是用来打破的嘛。”

听她这样讲，厉尘澜眼神一顿，也不知又脑补了些什么，竟上前两步离她更近了些。感受到气氛中的不同寻常，旁观的琴芷嫣忍了又忍，才压下心头那股抬臂挡在路招摇面前隔开二人距离的冲动。

竭力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忘记路招摇来此的目的，她不自觉地捏紧双拳，迫使自己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默默站在二人身边，继续围观他们那场名为试探，实则暧昧的交锋。

只见厉尘澜打量路招摇几息，而后突然目光一转，望向一旁的琴芷嫣，淡声询问道：“听说你今日独自出去，遇上了一个宗门奸细。如何，可有受伤？”

语气虽淡，可只要是心细之人，都听得出来其中掩藏的关切。琴芷嫣不傻，自然知道这是因为他对路招摇毫不掩饰的偏爱，导致连带着对自己这个“妹妹”也爱屋及乌起来。

心头莫名一揪，她勉强一笑，答道：“芷嫣无事，多谢师父挂怀。”

下一瞬，又听到路招摇紧随而至的讨巧卖乖的回答，心下更是黯然。

还没感伤多久，便听路招摇将话题顺利扯到了此次的来意上：“师父，先前我小歇了一会儿，路招摇又入我梦了。”

已经重新坐回位子上的厉尘澜闻言立马抬起了头，眼中划过一丝不明的情绪。旁听的琴芷嫣也有些诧异，难怪她总觉得厉尘澜对女魔头的关注有些过了，原来是因为这个缘由？

真不知该说她聪明，还是厉尘澜的感观太过敏锐。

静默了半晌，才听见那男子状似平静地问道：“她在你梦里如何？”

被四道目光热切注视着的路招摇对自己这个随口扯来的谎言毫无畏缩之意，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没如何，就站着……不过师父啊，我觉得她一直入我梦不是办法。”她大大方方走到厉尘澜身侧，出主意道，“她在暗，您在明，无论如何您都失了先机，不如我们先把她找出来吧。”

“你还能将她找出来？”这是明明心存怀疑，却又面不改色的厉尘澜。

“现下却是不能。”路招摇弯下身子，颇为娇俏地将身体靠近了他些，确保自己可以看清楚他的表情，而后才继续道，“不过如果能有些书籍供我查阅的话，说不定可以找到前人之法……”

她这样说着，头却是离厉尘澜越凑越近，几乎快要贴到那男子身上的时候，厉尘澜动了，却是一脸冷然地伸出两指，将她的脑袋抵得远了些，淡淡道：“那你说说，她是如何出现的，又是怎样的神情与姿态？”

“就，就那样啊，没什么表情……”

看着路招摇不失毫厘的随机应变，琴芷嫣无奈一笑，冲她比了个要出去的手势，便向厉尘澜告罪一声，转身向外面走去。

再这样呆下去，她真不知满心醋意的自己会做出些什么事来，与其到时候一时冲动破坏了路招摇的计划，不如将空间留给她，免得自己杵在跟前害她不能全力施展美人计。

她离开得早，没有看见原本还有些尴尬的气氛，在厉尘澜看见路招摇随手拿起桌上青果送入口中时陡然转变。

路招摇一开始时也没发现。

她自小便喜欢吃这种青果，如今乍然见到，便觉馋得紧，下意识便将果子拿来吃，吃果子吃得正欢时，又哪有什么心思去看旁人反应。

直到察觉到一道过分炙热的目光在盯着自己时，她才突然想起此次的来意，再想到厉尘澜还在身边不错眼地盯着她，反应过来时，已是迟了。直直撞进那人的目光中，见那里面竟充满了好奇、讶然，与失而复得的欣喜，路招摇心头不禁一颤，片刻后，却是不由觉得奇怪。

这种眼神，与初初见到她的琴芷嫣何其相似。

虽然不知道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喜欢用这种眼神看人，但她可以容忍琴芷嫣透过自己怀念故人，却无法容忍厉尘澜用这种眼神看自己，显得跟什么情圣似的。

哼，情圣？一想到这两个字，路招摇就想冷笑。倘若这人当真对自己有意，当年又怎会在她快要心愿得偿之时，那般狠绝地抢去她的一切？

深深鄙夷了自己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一瞬，她转念又想，倘若真是这样，其实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这厉尘澜别装蒜，直接把属于她的权势、地位和功法都还回来，那她也大可以既往不咎，大方地给他留个全尸。

不过他要是想弥补自己，倒是赶紧的啊，不然光在她面前装出这副虚伪的样子，真当自己不记仇啊？

在她满是怨念与别扭的眼神中，厉尘澜终于发话，说出了她最想听见的答复：“明日千刃崖藏书阁，自去寻书吧。”

说完这句话，那人便带着一种令她瞧不明白的失魂落魄的眼神自行离开了。徒留一脸费解的路招摇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想着，自己居然这么容易就成功了，难道这人真的对自己感兴趣？

不对不对，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自己在外人面前，顶着的可是芷嫣的面容啊。

这天杀的小丑八怪，可别是看上芷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