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咫尺 第23章 试探

“芷嫣，睡了没？”

月上中天，向来沾枕即睡的路招摇却毫无睡意。似乎自见到琴千弦之后，她的内心就没怎么平静过。

于是，平静不了的后果便是，她失眠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方才与琴千弦交锋的短短时间，她总觉得那人打量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大对头。

若说没毛病，只是对侄女的正常关怀吧，偏偏她总能察觉到其中的审视；可若说他真的瞧出了什么来，却又从未见他出言试探，也真是叫人摸不清头脑。

可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敢轻易放下戒心。据说这琴千弦是修菩萨道的，功力已臻化境，而她方才的表现明显与他乖侄女芷嫣的性子大相径庭，倘若他这个当大伯父的真的从中瞧出些什么不对劲来，她的身份可就藏不住了。

哎，邪门，真邪门。早知道今日会出现这等情况，当年就不该轻易招惹他，也省得如今自己这般煎熬……

真是悔不当初啊……

路招摇懊恼地想了半天，终究忍不住出声去唤琴芷嫣。她向来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纵然当了那么多年的门主，心里也依旧半点藏不住事。方才经历了那番猝不及防的“惊吓”，她心中也是难得惴惴了一次，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似的。此刻好不容易闲下来，自然是想与知情人好好聊聊，也好趁机将心中的疑问提出来，看看能不能得到解答。

于是，当听到琴芷嫣那头传来的一句极清醒的“没有”时，她当即振作起来，道：“你说你大伯父突然跑到万路门来，是不是对你起了疑心啊？”

见她这样问，琴芷嫣暗暗赞叹她那敏锐的洞察力之余，心中亦难免一沉。

她知女魔头昨日已遇见了姜武，那么大伯父此行，必定也与前世一样，是为了同万路门合作，将姜武等人斩草除根。

至于对方为何会屈尊来这里寻自己，恐怕也只是顺带的事。一来是因为大伯父此人向来处事温和，不愿看着她为了报仇而误入歧途。二来，可能也是想问问她对父亲死因的看法。

为何她会口口声声指认柳巍杀了她的父亲。

想到大伯父当时的神情，琴芷嫣此时仍有些怔愣。

对于他老人家当时提出的疑问，如果她还是当年那个被蒙在鼓里求助无门的小姑娘，面对他一次次的所谓追寻证据再做打算的说法，恐怕要气个半死，然后愤然将之打上“不作为”的烙印。

可如今，饶是一向以睿智通透著称的大伯父，恐怕也全然料想不到，她竟是个重生之人——经历了完整的一世后，带着前世记忆重新回到事情还可以挽留的时候的重生之人。

因着这个出乎意料的缘由，离家出走之前自己始终答不上来而显得有些无理取闹的作为，在她缓缓道出那个答案的时候，也陡然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摄魂术，柳苏若……”

由于那时厉尘澜在身旁，她不好说得太详细，只能这样简单地提醒一下。大伯父是聪明人，这些时日若真的在寻求证据，不会听不懂她的意思。

所以，在接下来她说自己绝不会离开万路门的时候，他才会松口让她留下。不仅是因为拗不过她，也是在向她表明会尽快查明真相，不叫她白白在这里损失名声……

说到这里，琴芷嫣有些失神。大伯父乃一诺千金的君子，她相信他届时会给自己一个交代，即便不能，她也自有办法去复仇，亲手杀了柳苏若二人，为无辜的父亲偿命。

只是在此之前，先帮女魔头恢复实力才是要紧事。

想到路招摇还在等着她的分析，琴芷嫣收回心神，道：“我大伯父乃千尘阁主，心思、能力皆非常人可比，也许今日来此，是有旁的原因……”

话还未说完，外边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琴芷嫣止住话题，起身去开门。原以为是琴千弦去而复返，谁料门扉敞开，却叫她看见了一身黑衣、满脸冷然的厉尘澜。她眼神一闪，只觉气闷，便不咸不淡地问候道：“门主。”

原谅她对深夜来找路招摇的情敌无法生出好感。

听到她语气中的疏离，厉尘澜挑眉，问道：“琴琼呢？”

“她身体不适，先行歇下了。”

“哦？身体不适？可曾找大夫看过？”

“吃坏肚子而已，这一晚便好了。”琴芷嫣挡在他面前，顺道挡住他往里面看的目光，道，“天色已晚，不知门主找我们所为何事？”

厉尘澜终于放弃了追问“琴琼”情况的心思，边引着她往外走，边道：“所有人都知道你们是我徒弟，我却没有教过你们什么。如今正好有空，我这做师父的，该有责任教你们几招。只可惜，你姐姐不方便。”

这好端端的，他怎么突然想要教她们功夫？莫非是要试探她们？

琴芷嫣眼神一黯，看着眼前由厉尘澜递来的那根削得干干净净的树枝，听见那人冷淡中带着些质疑的声音：“来，让我看看你根基如何。”

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路招摇，恐怕对于他的试探会有所迟疑。然而不论前世还是今生，琴芷嫣入万路门前本就是宗门中人，厉尘澜想要拿这个来试她，可是打错算盘了。

随意舞了几招后收势，只得到厉尘澜一句“功夫太差”的点评，琴芷嫣丝毫不惧，只因那套简单的功法皆是她有意为之。既然他已对她和女魔头起了疑心，想必也已经知道了她的宗门身份，也知道琴家并没有什么叫作琴琼的义女，只有一个功夫很差的独女琴芷嫣。

“杀过人吗？”厉尘澜突然赤手空拳加入她的招式中，冷声问道。

琴芷嫣不知道换作路招摇在此会说些什么，但她终究顾及着姑娘家的名声，着实没有心思与他**，免得将来引起他无休止的注意。便冷然道：“没有，连虫子都没杀过。”

“没有？”

厉尘澜眼神犀利，抬手向她攻来。琴芷嫣不知他突然发难所为何意，忙横起树枝挡在身前，接住他的招式。半晌，却见他突然收回手，勾唇轻笑，“那现在你杀过了。”

琴芷嫣原本还有些不明所以，待看到树枝前悠悠飘落的一只飞虫后，心中刚起的防备，便又转换成了哭笑不得。

原来不苟言笑的厉尘澜，竟也有这般幼稚的时候？他该不会是将自己待他的冷淡，错认成了对他充满敌意的女魔头了吧？

若真是这样，倒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