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咫尺 第15章 清奇

好家伙，又来这招？

还有，什么叫“又是我”？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吧！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堂堂一门之主居然这么闲的吗？

阴魂不散啊简直。

被掐着脖子提到半空的时候，路招摇心中如是想道。

不过这次的腹诽没能持续太久，因为她很快就因为鼻腔中空气的缺失而感到一阵阵的窒息。不由愤然想道，这小丑八怪是抽了哪门子风，不过是闯了禁地而已，居然要这样下死手？仗着自己武力值高就欺负人啊！

嚣张，太嚣张了。

新仇旧恨一并涌上心头，路招摇努力扭头看向将她残害至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充满仇恨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他，仿佛下一瞬就要在他身上戳出一个大洞来。

你个该死的厉尘澜，每次见了你准没好事！

盈满心头的咒骂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被路招摇极力忍住了，暗暗在心底将这笔账记下，她很快转换了神情，用一种焦急而不失可怜的语气求饶道：“师，师父！上次我是被逼的，这次我也是被逼的！”

“逼你？谁逼你！”

很明显，厉尘澜不信。

感受到脖颈间越发箍紧的力道，路招摇也即刻意识到，这小子在试探她。看来不说点真话，是糊弄不过去了。

可是话已出口，这时候再转口风肯定更加可疑，以厉尘澜那阴冷的性子，会相信一个满口谎言的人吗？

如此说来，倒是不得不顺着方才的说辞继续诌下去了。路招摇眼珠一转，在心里快速思量着能让她二探此地的缘由，余光瞥见不远处属于自己的那座无字坟茔时，她心念电转，突然有了主意。

“是她！她逼我的。”她艰难抬起手来，却是伸出一指指向前方坟墓，这样笃定道。

随着她的这句话，脖子上的力道好似松了松，路招摇便知自己终于找对了路子。见厉尘澜神情变换不定，她心道有戏，因而在接下来被那人蓦然松手摔下来时也没有太过慌乱，被其冷声问及可知坟茔中葬着何人时，也并不犹疑。

这份淡然，无可避免地引来了厉尘澜暗含焦灼的打量。

“碑上无字，你从何得知？”

良久，她听见厉尘澜如此问。

她丝毫不虚，答：“路招摇，入我梦了。”

“她入你梦？”

不消抬头也猜得到厉尘澜此刻的表情，必定是三分惊疑三分慌乱与四分的嗤之以鼻吧。毕竟万路门里那么多人，为何她路招摇不入他的梦，不入她那些亲信的梦，反而来找一个刚宗门里逃出来的，且与她非亲非故的小小女子？

这种话，怎么想都像是临时诌出来躲避一死的，能信才有鬼。

她所料不错。此时此刻，厉尘澜便正紧紧盯着她，寻求一个可能在旁人看来无比痴愚，于他而言却至关重要的答案。如若答不出来，那么接下来迎接她的，可能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因而，路招摇毫不犹豫地说道：“对，她让我做好事。不然就作祟，要杀了我。”

其实以路招摇之前在江湖上的名声，这话说出来，就连她自己都不会信。

说什么做好事？

她堂堂万路门之主，如若她想，天下宗门皆可尽归于她。如此一来，醒掌天下权，醉卧美男膝，何其潇洒自在，又何须像那些道貌岸然的名门正派一般沽名钓誉？

不似寻常魔头那般作奸犯科，已是她对这尘世最后的温柔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就是这样一句连正主本人都不信的话，厉尘澜却信了。闻言，他不知想到些什么，目光蓦地变得呆滞，转身走去了那座坟前。

路招摇虽无语，却也得以趁着他没工夫搭理自己的这点时间，开始回想自己方才的言行有没有露出破绽。

思来想去，自己现在终究顶着芷嫣的脸，就算厉尘澜要查，也查不出什么名堂。想罢，她徐徐舒出一口气，这才暂且安下心来。

没等她放松多久，却见背对着她的厉尘澜不知又回想到了什么，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她若还在，必定会先来寻我。”

哼。

听到这话，路招摇抬头瞅他一眼，表情中是夹杂了一丝丝欣慰的不屑，很快却又变成了厉尘澜看不见的冷漠。在这一点上，这小丑八怪还真是看准了她的心，等她恢复了功法，当然要第一个来寻他。

届时把他打得屁滚尿流之后，再将其大卸八块，挫骨扬灰，以泄心头之恨！

这样一想，方才那股难受劲头似乎也不值一提了。路招摇心中满是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意，拍拍手站起身，走到厉尘澜面前，接茬道：“我也不知她为何会入我梦，兴许，是我误入此地，被她缠上了。”

说着，她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仿佛认准了自己这个猜想，转而又对厉尘澜讨好道：“师父，这样一来，这次的事也着实怪不得我。”

说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路招摇的错觉，好像一提到跟她有关的事，厉尘澜就格外感兴趣。这不，对方一听到她提及之人，登时便愣愣看向她，眼中蕴含着一抹她看不懂的伤感，问道：“她找你何事？”

路招摇眼珠一转，重复了一遍方才情急之下扯出来应对他的理由：“她让我帮她做好事。”

“做好事？”

察觉到对方语气里的惊奇，路招摇嘿嘿一笑，也不知是自嘲呢，还是单纯觉得“声名狼藉的女魔头路招摇居然想要做好事”这件事值得一笑。

见厉尘澜还在眼也不眨地盯着她，她慢慢收敛了那抹显得有些落井下石的笑容——尽管这笑容是针对她自己，随口解释道：“应该是想积德吧！”

“积德？”听到这两个字，厉尘澜的眼神似乎松了松，转瞬却愈加紧迫地追问道，“她在梦里如何？”

“她啊？”路招摇时刻注意着他的表情，见他一副对“路招摇”的境况极其关注的模样，眉梢一挑，一时也猜不出他究竟是个什么想法了。

如此，便真假参半道：“她……面色苍白，形容狠戾，总是缠着我说，她有多不甘心。”

她本意只是想试探一下厉尘澜的想法，可说着说着，心中却渐渐回想起临死前的不甘心，边走边回忆道：“她说，她本来应该一统江湖，登上人生巅峰，却死得不明不白，无比窝囊……”

“她其实和当年没有什么区别，就是恨你。她说当年欲给你一信物，若你在剑冢救了她，就许你荣华富贵。结果没想到，你居然抢了她的万钧剑，还杀了她……”

“她说，她要回来找你报仇。”

说到最后，路招摇已走回厉尘澜身边，语气也已经由初时的漫不经心，逐渐变得漠然。

在看到厉尘澜那副怔愣的神色时，她不禁想道，若非此刻二人的武力差距太过遥远，想必这人早已经成了她的手下亡魂。

可惜的是，她暂时还恢复不了原来的本事，于是只能静静瞧着厉尘澜在她面前惺惺作态，瞧着那人眉眼间仿佛裹挟着满心酸楚般地转过身去凝望她那座无字的碑。

良久，才听到他那一声黯然得仿佛要落泪的语句。

“那她怎么……还不来呢？”

嚯，挑衅我？

路招摇闻声，看向他的目光不由带了些审视。

可最终，碍于实力差距，她只是冷笑着看着厉尘澜带着一身的伤悲走远，隔出一段安全距离后，才堪堪作出一副被抛弃的无辜模样，边向他追去，边喊道：“师父，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