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咫尺 第14章 倒霉

重回栖止地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艰难，路招摇只是在结界前轻轻一试探，便又被那结界给吸了进去。

如此简单，倒是她不曾预想过的。不过，却也正中她下怀。

再次站定在繁华的大街上之时，路招摇心底的不安定感终于退却，继而化作满腔的激动与欣喜。

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要再寻到回元丹，她就能立马一雪前耻了！

苍天助她！

“该死的厉尘澜，到时候不把你打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路招摇的名字从此倒过来写！”

想到复仇之日不远，路招摇振奋不已，正欲前行时，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回元丹在哪里售卖，便随手拉住街边一个过路之人询问。

那是一个胖胖的看起来颇有些老实忠厚的书生模样的男子，莫名其妙被路招摇拦了路也不恼，反而还好声好气地问她要做什么。

路招摇也不绕弯子，一开口便是询问回元丹之所在，不料话音刚落，却不知打哪儿窜出来个精神不甚正常的中年妇人，非要缠着她问她的生辰八字。

没错，生辰八字。

路招摇险些以为自己听岔了。

想她路招摇这辈子风里来雨里去，遇见过多少人，就没遇到过这种奇葩！非但不怕她那一身的煞气，还要缠着她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一会儿“你跟我儿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一会儿又是“小姑娘芳龄几何可有婚配啊”，变脸技术堪称一绝。

路招摇自诩天不怕地不怕，此刻都不免被缠得头皮发麻，见那男子慌忙拉住妇人叫了声“娘”，这才从这两人的零星几句对话里搞清楚，原来这俩是一对母子，做母亲的见儿子迟迟未婚，心中焦急，便犯了痴病，但凡见着个年轻姑娘就要拉着人家询问生辰八字，就等着哪天撞上个合适的，立马扯了婚书跟自家宝贝儿子拜堂成亲呢。

这不，她就成了其中一个倒霉鬼，被迫在大街上与那神志不清的妇人拉拉扯扯了大半天。

这可当真是苦了路招摇。如果是比谁拳头大的话，这个她倒是擅长，但要应付这些家长里短，可就太难为她了。

在那妇人的纠缠下挣扎半天却不得其法，路招摇心里简直叫苦连天，幸好为她指路那人是个老实的，帮她摆脱他娘的纠缠不说，还好心给她指了回元铺的路。路招摇如蒙大赦，麻溜道了句谢，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本以为柳暗花明，怎奈她好不容易寻到回元铺时，竟被人拦阻在外。一问原因，守门那人居然说她没钱，不给进？！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她路招摇这辈子苦过累过还从没穷过，怎容他人这般诋毁！

当即怒道：“什么钱啊？哎你怎么知道我没一个钱？”

守门那两人在此地干了多年，对此自然有自己的鉴别之法。见路招摇反驳，其中一人冷哼一声，将手中那面刻满铭文的金色镜子重新对着她举了半天，见镜面仍是空空荡荡，半点特殊反映也无，遂又将其揣回腰间，不耐回道：“天元钱镜一扫过，有钱无钱一眼知。就你这副穷酸打扮，还想进我们回元铺？滚！”

路招摇不解。

路招摇愤怒。

路招摇认命。

好，很好。这已经是醒来以后，第二个叫她滚的人了。她路招摇向来是个识时务的人，既然他叫她滚，那她就滚……

滚个锤子！

她一撸袖子，气吼吼上前，怒道：“你说谁穷酸啊，你过来！”

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就在她的拳头即将落在那人身上的时候，路招摇终于——

被人拦住了。

不仅如此，那人还一边朝那俩人道歉，一边将她往外拉。

边拉还边道：“大姐，你干啥呢？在咱们栖止地打人，可是要被抓起来的。”

嚯，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路招摇就更气了。若非那俩人狗眼看人低，她怎会需要以暴制暴，靠打人来泄愤？

居然敢说她没钱？！

路招摇极力想证明自己是被污蔑的，她才不是什么穷光蛋。可等她急吼吼地在自己往日里揣银子的地方搜刮一番，最后却发现只有一枚铜板时，她脸上的表情是真的肉眼可见地僵硬了。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做门主的时候，无需她开口，有的是手下将钱袋子双手奉上。可如今她才刚复活没几天，一路上只顾着找厉尘澜寻仇了，哪里还记得带钱的事，就连离开素山时琴芷嫣为了避免麻烦买的幕篱都是对方自己付的账呢。

还好她路招摇脸皮够厚，忽略掉心底的浓浓心虚之感，她满是气愤地将那枚铜板递到那人眼前，恶声道：“这不是钱吗！”

空气仿佛静默了几秒，随后便是那人爆笑如雷的声音：“哈哈哈哈大姐……”

路招摇眯了眯眼，威胁道：“你再叫一句大姐试试？”

“呃……”

那人这才收敛，细细将栖止地与外界人世的区别说与她听。

如此，路招摇才知晓，原来这栖止地的所谓钱财，指的并不是那些金银之物，而是人之品性。若想要看自己品性如何的话，可以到一个叫作“大元气钱铺”的地方，那里记载着每一个能进入栖止地的人的生平善恶，账上的钱便是自己善恶的多寡，做善事多钱就多，反之，自是少之又少。

这下路招摇可不高兴了，这都什么破规矩，照她刚刚被拦在门口不让进的架势，意思就是她坏她穷她没品咯？

路招摇顿时气上心头，一甩袖子气势汹汹地往来时的方向返。

不进就不进，当她非进不可啊！

复仇法子千千万，她就不信了，难不成除了回元丹之外就找不到旁的办法了？

等后来那个自称“子游”的年轻人又屁颠屁颠追上来，同她讲解了一番做善事的等级后，路招摇的怒气这才稍微平息了一点。

照他这么说，要想得到回元丹的话，必须得有钱。而她这个级别的“负翁”，若是想攒到钱，就得做善事，而且是多做。

哼，这还不简单。既然这子游也说了，善事可以雇人做，那等她回去以后，把这事交给芷嫣不就得了，她自己呢就专心恢复功法，双管齐下，哪个也不耽误。

路招摇眉开眼笑地做好打算，就跟子游分道扬镳，准备原路返回禁地了。可没想到的是，当她走了一截后，随意一瞥时，居然又在那附近碰到了子游？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离开的时候明明是走的与她完全相反的方向吧，怎么一眨眼就到这边了，比她还速度？

有点邪门啊这小子。

路招摇双手抱臂走向子游所在的方向，见那家伙连衣服都没换，此刻正站在一个店铺门口，手捧一个小小的木匣，向聚集在门外的人群介绍着什么。一时间，路招摇真是不得不佩服这些年轻人的活力。

她走进人堆里，伸长脖子一看，那匣子里装着的是一颗翠绿的丹药，而拿着丹药的子游本人，正滔滔不绝地说着这药的好处，试图向围观的众人推销出去。

可惜呀可惜，在场诸人虽然爱凑热闹，却都不是傻子，见他自己都没有把握，才不愿意以身试药呢。即便子游口口声声说过，吃下这颗药丸的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一千钱。

路招摇心里啧啧称奇，惊叹于这年轻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好本事。尽管已经对他的说辞有些心动，但出于谨慎，她也没有贸然上前，当那个出头鸟。

万一吃了那药真出了什么问题，有钱没命花怎么办。

如此想着，路招摇的眼神却一直都不曾离开过那颗唤作“空空丸”的丹药。终究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即便不打算上前，她也没有马上转身离开，而是杵在人堆里继续看热闹。

看看接下来有没有哪个冤大头愿意以身试药什么的……

子游捧着匣子凑到众人面前，原本满含期待的目光在目睹着人群散去时转变成一瞬间的尴尬。但他并没有气馁，而是眼神一亮地捧着匣子踱步到仍留在原地的路招摇跟前，忽悠道：“这位小姐姐，能遇见你真是有缘，你要不要试一下？”

“怎么哪儿都有你？”这是路招摇无语的声音。

她纵横江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脸皮比她还厚的人。明明前一秒还“大姐”“姐姐”地叫个不停，这才分开一下下就装作一副不认识的样子了，脸呢。

子游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羞涩道：“一天那么长，当然要好好利用起来了，我打两份工又不累，还轻松，还赚钱！”

他说着，再次将手中的匣子递到路招摇眼前，伴随着一股药材的清香，那颗翠绿的药丸就这样映入了路招摇的眼帘。

很显然，路招摇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闻了下那味道，居然可耻地动摇了。

嘶，这空空丸看起来，似乎跟正常药丸没什么区别啊，免费吃一颗还能得一千钱呢，不吃白不吃啊。

很好，路招摇居然连挣扎都没有，直接就改了主意。

她心念电转，将自己能想到的譬如什么店铺信誉啊、药丸作用啊之类的问题统统问了个遍，直到得到子游的再三保证，这才放心地将药丸丢入口中。

好歹是能助她得一千钱的东西，又不是什么毒药，便是吃了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