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郊野外的也没有目击证人,你暂时还摆脱不了嫌疑人的身份,不过你身份特殊,没有证据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刻晴也是愁眉不展的样子,“最近七星都在关注纳塔那边的谈判,我也很忙……但我也觉得这件事不简单,我会和你一起调查的。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是总务司的商队,那我应该能查出点什么,如果查不出来……那麻烦大了。”
“我知道。”荧的声音低沉,她一夜未眠,黑眼圈格外显眼,“但在你职责范围以外的物流怎么查?”
“那样的话我没有权限直接查,如果确实是有心人推动,多得是办法抹掉记录,甚至一开始就没把信息录进去……”刻晴揉着额角,“有什么别的方向可以查吗?”
“不如先查查非官方的物流,说不定只是伪装成官镖。还有,我们可以查查白术……他听说有人管他叫‘巫医’……我有点在意,论能力,他肯定有,而且按理来说最先报案的也是他而不是瑶瑶。”荧垂在膝上的双手紧握着,“走私的事,我去问问‘南十字’的北斗,以她的人脉,或许知道点什么。我和北斗也算有点交情,看看能不能问出来点什么。”
“白术?你怀疑他?”刻晴蹙眉,“那可是璃月港远近闻名的大夫……虽然同行不喜欢他,但他确实救了很多人……”
荧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我听往生堂那边说,最近有一些传闻,说重症的病人变成了活死人。而白术收留的七七……就是活死人。而且你也知道,想要入白术门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他为什么收一个连药都分拣不清楚的……僵尸?”
房间内一时沉默,过了一会,刻晴问:“我记得你也常去他的不卜庐疗伤,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
荧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
在外冒险,受伤是常事,不是每一次的敌人都像史莱姆那么容易对付,特别是一次对付多个敌人。比如被不知道从那个角落里冲出来的木盾大丘丘人撞上天,或者被喷冰粒的骗骗花一直打断。虽然最后都有惊无险地解决,到底难免受伤,以至于不卜庐有时几乎成为了荧的另一个家。
至于不卜庐的主人白术,尽管重病缠身,咳嗽声有时听得人害怕,但他似乎永远带着平静温和的微笑,让所有不安的病人都能镇静下来。
荧想起有一次,她在不卜庐里间等着阿桂配好药,窗外阳光很好,七七晒着太阳嘿咻嘿咻地做着柔软操,瑶瑶坐在她旁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天在学习的见闻,七七时不时迟钝地应一声。然后她听到哭声,隔着窗户往外看,几个年纪各不相同的璃月人站在外面,尚小的孩童还茫然无知地站在那,大人都红着眼,时不时擦拭一下眼睛和鼻尖。
“有人过世了吗?”过了一会,荧问进来的白术。
“是的,”他点点头,神情依然平静,是看惯了生离死别的模样,“是个老人家,已经卧床多年,这些日子甚至要靠鼻饲管才能活。本来家人一直照护得很好,没生过褥疮,但最后还是去了。”
荧愣了愣,有些感慨:“卧床多年还有这么多亲人真心牵挂,挺难得的。更何况连饭都吃不了……活着也是种折磨吧。”
“当活着无法摆脱痛苦时,很多人会想到死,将其命名为解脱……”白术眼中带着莫名的情绪,“这时候强求ta留在人世,是对还是错呢?”
荧沉思片刻,答道:“对于痛苦的人而言有些人想要寻死却在最后关头后悔,有些人无论如何都想要活;而对于他们身边的人……有可能觉得对方是累赘,也有可能费劲钱财想要挽留对方在人世间。但尘世的态度却很统一,我去过的世界和国家,大多禁止人结束自己的生命,其中极少数允许的,也指定了大量繁杂的前置条件。大多数情况下,大概还是生死有道,天行有常吧。”
“生死有道,天行有常……”白术重复了一遍,脸上浮现起了微笑,“不试一试,谁能知道这天道的边界在哪里呢?”
……
“荧?”刻晴的手在荧的面前晃了晃,“怎么了?”
“查,”荧沉声道,“我们的突破口不多,应该试试。”
“那听你的,那我去查查白术吧,刚好我认识几位大夫。”刻晴说着,抓了只笔写了起来,“你调查案件得自由行动,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帮你担保,晚上你就回来我这住。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
算荧幸运,恰好今天南十字号船队没有离港,荧顺便带上了之前在轻策庄茶叶,正好把礼物送给在南十字号当瞭望员的万叶。当时买了四盒,不过北斗比起茶更喜欢酒,所以荧只带了给万叶的一盒,另外从迪卢克送的酒水里提了一瓶包装精美的葡萄酒,登上了船队的主舰。
北斗早年伤了一只眼睛,黑发把红色的单眼眼罩遮了一半,露出的眼睛是和眼罩颜色一样的暗红。她身材高大,衣着简单干练,几乎从不戴晃荡的首饰,她见了荧,笑着朝她挥挥手:“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是又接了什么麻烦的委托吧。冒险家协会的委托不是找猫找狗就是护卫一样芝麻小的事,能接到大单子也是件好事。我们就别客套了,需要我帮什么忙就直说吧。”
“大姐头真是豪爽,”荧苦笑,“确实有事得麻烦你。”
派蒙把事情的大致经过给说了,北斗听得眉头紧皱,最后长叹一声,“瑶瑶……她还那么小……以前来我船上的时候,看什么都好奇,这里摸摸哪里看看的……”
感慨完,她从抽屉离拿出一张地图来,取出笔在地图上画出了几道路线:“别的忙我帮不了什么,我给你画几条走私常用的线吧,这几条道其实都不好走,但也就是这样才能躲得过千岩军的眼线……”
“多谢。”
“不过你最好不要再外传了,这可能会让你被盯上。”北斗说着笑起来,拍了拍荧的肩膀,“刚看到万叶从瞭望台上下来了,估计找你呢,过去吧。”
甲板上的红瞳白发少年发间有一缕惹眼的红,身量不高,一身稻妻武士装扮,腰间挂着稻妻刀,这即使是在万商云集的璃月也不多见,听凝光说,这是因为稻妻近来颁布了锁国令。
少年,也就是万叶,他有一双注视时总觉得莫名深情的眼睛,这双眼睛注视着荧脸上的黑眼圈,带着毫无掩饰的担忧:“风中有你的气息,我就猜是你来了。是接到了什么麻烦的委托吗?你看起来几天没有睡好了。”
派蒙叹着气,没什么精神地把前因后果又解释了一遍。
“原来如此……”他的眉心也浮现出川字形,他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周边,水手来来往往,北斗站在甲板的另一端,目光似乎无意地掠过了两人,“最近南十字应该不需要出远海……有时候需要的东西就近在眼前。等你有些眉目了,缺人手的时候,可以找我帮忙。”
他有意无意地重读了“眼前”这两个字。
“多谢,”荧把那盒茶叶递了过去,“上次去轻策庄顺便给你买的伴手礼。想着你应该会喜欢茶,就买了一盒。”
“让你费心了。”万叶收起略显忧愁的神情,浅浅地笑了起来,“我帮你打听到了,虽然稻妻锁国,但到明年初,在樱花开之前,为了庆祝春日祭,会有一趟社奉行安排的船搬运货物过去。你正好可以去稻妻看看。”
“难得的好消息,”荧长呼出一口气,脸上难得地流露出笑容,“谢谢你,万叶。”
“不用,这也是为了我自己,”万叶别过头,望向东边,目光越过了远处由岩神掷出的岩枪形成的孤云阁,落向了更远处的故乡,“我总归要回去的。”
“我听船员说,你是因为不想神之眼被雷神夺走才离开的。”荧听着,又忧虑起来。
“你回去的话,不怕神之眼被抢走吗?”派蒙忍不住问。
“他们连这也告诉你了啊。”万叶失笑,“璃月有一句话,落叶归根。不过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
……
“那位使节的安排就这样了。”凝光将一叠文件递给一边的秘书,“至于纳塔国内的局势,柴薪港暂时停火,至冬,枫丹和纳塔临时政府已经是第三次谈判了。回声之子邀请我们加入谈判,各位怎么看?”
“七国之间内政互不干扰是七国建立以来就有的规矩了,我觉得这次我们也不应该干涉。”
“这已经涉及到三个甚至四个国家了,哪里算内政了,不过是找了几个部落当白手套而已。况且纳塔也有不少璃月的商人,就算我们不管纳塔死活,我们也要保护我们的同胞吧?”
“今时不同往日,预言中的末日在即,七国之间保持和平和合作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没有哪个国家比璃月更合适做这个中间人了。我觉得,我们不仅要干涉,还要让这件事完成得漂亮。”
“说得倒简单,你作使者去说服至冬女皇啊?”
“要我说还是我们的军备不够,要是大型列阵式元素聚能仪再多十个八个,终归机直接量产千八百个,和平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天天军备军备!璃月人还要不要吃饭了!”
“各位停一下。”凝光抬起手,会议室内很快安静了下来,“我相信在座各位都是一心为璃月,为整个提瓦特考虑的。具体的方针政策,我们都可以一步步讨论。但首先回到我们最开始的议题,要不要介入纳塔的谈判。我们举手表决吧,支持介入的,请举手。”
……
内部会议开完,秘书收拾好文件,走近了替凝光揉着太阳穴。
“百闻。”凝光闭着眼,念了一声秘书的名字。
“凝光大人,需要我做什么吗?”
“去年海灯节你是不是留在总务司加班?”
“是的。”
“这样啊……你家人是在沉玉谷,离得远,要是假期短,也不好回去……”凝光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今年的海灯节给你放个长假吧,不用担心,工资照正常的发,职位也给你留着。”
“谢谢凝光大人。”百闻立刻就给谢上了,生怕凝光反悔似的,一脸喜气洋洋的笑意。
“我库房里应该还有些养生的东西,清心燕窝之类的,回头你跟百识说说,挑个阿姨用得上的带回去。……不要推脱,别等到子欲养而亲不在。你常年在离家这么远的地方工作,一年到头也见不到阿姨几次,唉……”
“我妈妈一定会很高兴的。”百闻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