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时的心已经落到最底层,这时候却突然露出一个笑。
这个笑咬紧了牙关,强烈的愤怒浸透骸骨。
“原来是你。”银时说,“你不配喊我的名字——”
“——也不配喊我小太郎。”桂接上去说。
一定是了,一定是这个人。如果是这个人,如果这一切背后都有因缘可寻,那么老师曾说过的那些不着边际的话语都有了解释的余地,那些对他们剑术的期望,那些不合常理的行为举止,那种比怪物还要可怖的强大实力……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如果这个人只是寄生在老师身上的另一个人……
有没有可能,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如果能再见老师一面。
如果老师能够回到他们身边。
如果时间能停止流动。
如果他们仍是在乡下私塾调皮捣蛋的三个臭小子。
银时和桂同时将刀尖冲向来人,而有着同老师同样面容的男人,因为看清他们面庞上的表情而无比轻蔑地笑了。
“多么可怜啊,”男人虚伪地笑起来,“还在做着不切实际的梦呢。”
鸦羽斗篷沉沉地压在男人身上,他从长袖下把手伸出来。与那张清秀面庞不相符的,与老师曾经习惯做的那样,虚轻轻巧巧地将手指合拢,像老师曾经为孩子们手榨果汁一样,那张刚被摘下的鸟嘴面具,在他掌中慢慢化作了齑粉。
不像是人类的巨力。他们曾大着胆子猜测老师是不是有什么妖怪的血统。
“那是什么眼神?——你们太狂妄了。”虚嗤笑道,“吉田松阳才是我五百年一瞬的影子,你们可不要把主次颠倒了。”
说着他慢慢抽出刀来。迎着雪亮的刃面,虚低头望了望自己,看他百年不变的浅淡头发,看他鲜血浸满的红瞳——既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有时候自己的血还要更多点。这个念头让虚感到一阵索然无味,但是怀抱着对松阳学生的期待,他还是耐着心说:
“把刀握紧了,别让我失望太多。”
话音落地,刀光一闪!
——好快!
银时咬着牙接住刀,洞爷湖在刃面相接的同时传来隐隐震颤:对面的力道太大了,简直像小时候任何一次老师把他们一拳揍进地里一样。“假发!”银时喊道,同时桂的身影在虚背面一闪而过,刀刃对准虚的腰背一转,是一记毫不留手的横切。
然而没有用,虚简单地一侧身让过了攻击。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银时再也无暇分心他顾,仅仅挡下虚的剑招都让他自顾不暇。叮叮当当,刀光舞得密不透风。细小的伤口层叠在他胳膊上,由于肌肉绷得过紧而滞后性的渗出血来。虚。有一道微弱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虚,老师,……虚。银时被一记侧击踢中腹部,直直撞了出去,半个身体嵌进宇宙终端塔残骸。虚……高杉……,银时模模糊糊地想,这就是你要告诉我们的全部了吗。
愤怒掺和痛苦一同燃烧,银时不是第一次体会到和高杉同样的、宁可把整个世界一起拉坠进火海的憎恶。老师,老师啊。银时带着点痛苦到麻木的平静这么想,就是这个人,当年和我一起斩下了你的头颅吗。
鲜血糊住他的额头,在温热的血流里银时挣扎着瞪大眼往前望:虚背对着他的方向,一手掐着桂的脖颈把人提了起来。漆黑的鸦羽覆盖在这个男人身上,完完全全掩盖了老师温柔浅淡的颜色。憎恨了这么多年的乌鸦,原来出自和老师一样的巢穴,那这么多年的怨憎,原来并没有去错方向。
银时呛咳着把自己的右臂从砖石里拔了出来,他松开了一直死死攥着洞爷湖的右手,绷紧上臂肌肉发力,把唯一的武器掷了出去。
这把木刀扔中了虚的臂膀,看起来像磐石上落了根细小木棍。面对这种力道的攻击,虚连身体都没晃一下,但是可以说是善解人意地把桂放了下来,随手甩在了地上。
“……多么弱小。”虚漠然道,“太可悲了,松阳的弟子啊。”
他手上的刀尖微抬,要给面前不知死活的两只蝼蚁最后一击了。而旁边一直静立不语的乌鸦突然站了出来,垂着灰发灰瞳,恭恭敬敬地说:“请让属下来做这件事……”
虚望了望他,突然嗤笑一声:“对。我差点忘了你,胧。你也是松阳的弟子。合该你弑杀恩师之后再宰了两个同门师弟,对不对?”
胧低垂的手掌猛然攥紧了。
银时看出了些端倪,但他此刻不想细究这句话背后的真相。他这时突然懈怠下来,不再拼命催动自己遍体鳞伤的身体,就这么躺在一地废墟里,那双殷红的死鱼眼望向终端塔外的天空:
“老人家上了年纪算数就是不好啊,”银时慢吞吞地讽刺道,“松阳的学生,你到底还是少算了一个最恶劣的坏小子吧。”
“——所以说!不要总是喊我来!给你们!收拾烂摊子!啊——”
天空里不知何时包围了终端塔残骸的舰艇上,宇宙快援队队长,坂本辰马举着大喇叭喊:
“你们三个!没有一个!好东西——”
要不然,怎么是“松下三杰”呢。
2024年1月15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9章 外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