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水浒]岁星临世 第11章 捌

虽是自行充军，但宋江也是非常有原则的。

照他的话说，游山玩水已是不该，更何况骑马代步。

故而你们一路步行，用双脚丈量这大好河山，也着实是一件壮举啊！

……

…………

好吧，确实是累煞你了dT-Tb

对于你这个惯于骑马的人来说，纵然习武多年身体底子不错，可这么长时间的长途跋涉真真是差点儿要了你的小命啊。

中途宋江也不肯放弃，来来回回劝了你数十次，无非就是要你回家去，别再跟着他受罪。

但你也是个倔脾气，偏和他对着干，脚磨破了都不吭一声，一瘸一拐地坚持不掉队。

天知道宋江看到你脚上的水泡和伤口时有多心疼。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说过叫你回去的话，只是时常停下来歇息。

他本来要买一匹马给你骑，但被你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开玩笑，你怎么能自己骑马，让哥哥走路呢？

你宋小幺是这么不讲义气的人吗？！

所以这就直接导致了你们的赶路速度极——其——慢————

你莫名有种预感，照你们这脚程，怕是明年才能到江州了……

十月初，你们受孔太公之邀到孔家庄小住。

你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毕竟有你哥在，简直比任何通关令牌都好使。

当然，其中还有不少人知道你的名号，这让你小小的骄傲了一把～～

不仅如此，孔太公还请宋江给他的两个儿子，毛头星孔明和独火星孔亮当师傅，指点抢棒。

但宋江不擅武艺，主要是讲些武艺武德。正巧你曾听师父讲过一些抢棒技巧，便悉数教授于他二人，算是报答孔太公的招待之恩了。

孔明孔亮因此也要唤你师傅，你瞧着他们的小胡子陷入了沉思。

他们不在意年龄差距，可你在意啊！！

最后你们经过反复商量达成了统一：

他们管宋江叫‘师傅’，宋江管他们叫‘贤侄’；他们管你叫‘小师姑’，你管他们叫‘哥哥’。

反正这个关系就是……额……各论各的，自己能弄明白就好。

这日你途经后院，忽听得里面传来阵阵哄闹声，还未靠近就听到宋江一声大喊：

“快给我兄弟松绑！这是打虎英雄武松！”

你：？！！

武二哥？！！

屋内，武松裸着上身趴在床上，嘴里还兴奋地说个不停：

“真没想到竟能在此地碰上哥哥和妹子！我原以为此生再难相见……嗐，不说了，是上天厚待于我武松，哈哈哈！”

你手拿金疮药，看着他背上那横纵交错的新旧伤痕，不禁湿了眼眶。

不过一年光景，怎就伤成了这般模样？

年初你们还听说了武松在景阳冈赤手空拳打死一只大虫的英雄事迹，不由为他拍手叫好。

后来你们对着明月敬了武松一杯酒，当是庆贺他死里逃生，出人头地。

你原以为他如今定会和他哥哥好好的在一起过日子，怎么就……

你尽量放轻动作给他上药，一张口差点儿流出泪来。

你想问他这一年都经历了什么，为何会打扮成头陀模样，又为何会落下这满身伤痕，脸上还刺了两块金印。

万语千言涌上心头，你最后却只轻声问了句：

“二哥……疼吗？”

一言四字，却教武松止了后话。

自哥哥武大死后，似乎再没有人问过他疼不疼、难不难过。

孙二娘、张青和施恩等人都待他极好，可在他们眼中，武松也免不了带几分‘打虎英雄’的威名与光彩。

只有他的哥哥，才会一直都把他当小孩看。

不论他有多高、有多壮、有多厉害，在武大眼中，武二郎永远都是需要人操心照顾的弟弟。

而现在，那个人死了。

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唤武松一句‘二郎’，也无人于家中点灯守望。

不……

他武松，没有家了。

武松忽然安静下来，双目通红，眼泛泪光。

你以为他是疼狠了又不好意思说，连忙从身上摸出两块桂花糖放到他手里。

“吃块糖吧二哥。嘴里甜了，身上就不痛了。”

武松一手攥着糖，一手捏着枕头，将头转到里侧不让你看。

你知他伤心，上完药后便坐在一旁，静静陪着。

这种时候，有人陪着总是好的吧？

“小幺。”

武松声音哽咽，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道出这几个字：

“我……没有哥哥了……”

武松向你和宋江讲述了自己这一年的经历。

从景阳冈打虎的险象环生，到与哥哥相认的欢呼雀跃，再到怒杀奸夫□□的恨意滔天。

又从醉打蒋门神的酣畅淋漓，说到血溅鸳鸯楼的肆意恩仇。

你在一旁听的心惊肉跳，反观武松倒是一脸淡然。

若不是眼角还泛着些微红，你怕是就真以为他不在意了。

“二哥，你还有我和哥哥呢。”

你握住他粗糙宽厚的手掌，温声道：“我和哥哥也是你的家人啊。”

“小幺说的不错。”宋江也笑着应声，“兄弟勿要怅惘，宋江早已将你当做自家兄弟了。”

“我知妹子和哥哥待我好，武松都知道。”

他咧嘴一笑，似乎重新变回到了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武二郎。

但你看着他头上的界箍与脸上的金印，心里却又清楚的知道——

有些人、有些事，永远都回不去了。

随后宋江出面调解了武松与孔亮之间的误会。

你这才知道，原来武松去店中吃酒肉，但被店家告知肉已卖完。后来孔亮带着友人去店内时，店家却拿出了好酒好肉招待。

武松以为孔亮强欺店家，便将孔亮打了一顿；后孔明为弟报仇，趁武松醉酒将其捉回来打了一顿鞭子。

若不是宋江半路认出了武松，还不知事情要怎样闹下去。

然而，故事最戏剧性的地方来了——

那店家就是孔太公！！！

孔太公闲来无事才开的那家客店，因店小人稀不曾多备酒肉。

而孔亮与友人是要商议为你和宋江送行之事，孔太公自然要将酒肉留给他们。

闹了半天原是误会一场，你在一旁听得也是哭笑不得。

几日后，你、宋江和武松拜别孔家庄众人，离开了庄子。

武松听从菜园子张青和母夜叉孙二娘的建议，要去二龙山落草；而你和宋江应邀要去清风寨寻小李广花荣。

宋江曾邀武松同行，却遭到了后者的拒绝。

他说自己如今是戴罪之身，同行难免连累你们，甚至会波及孔老太公一家，还是去二龙山落草的好。

宋江心中不舍，便许下诺言，若日后寻得个好去处，一定会去二龙山寻他。

当三人再次站在岔路口上，明明是相似的场景、一样的人，却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你望着武松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感慨万千。

世事无常

聚散，总有时

说起那花荣，也是位名声在外的少年英雄。年纪轻轻便能做得武知寨，护一方平安。

他不仅仅是功臣之后，射箭功夫更是出神入化，有‘小李广’的威名。

几年前宋江曾有恩于他，二人因此结识，他还认宋江做了义兄，常有书信往来。

自你们离家的这一年来，那花荣往宋家庄寄了十余封信件。若不是前些日子宋清来信至孔家庄，你们还不知何时才能知晓。

入夜后，你们正巧行至清风山，谁知你不过离开一小会儿去前面探路，再回来时哥哥就不见了。

你：…………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ε=ε=(＞Д＜)ノノ!!

总有狐狸精贼人觊觎我哥哥的美貌（划掉）钱财！！

一个时辰后，经过一路打听的你成功站在山寨大门前骂街叫阵：

“你们三个鸟贼！有本事就给姑奶奶滚出来！缩在里面算怎么回事？！”

“我告诉你们，识相的话就把我哥哥全须全尾的放了，若是他少一根头发丝，姑奶奶就烧了你们的贼窝！”

“喂！你们都耳聋眼瞎了不成！喂！”

你在这儿喊得声嘶力竭口干舌燥，成功骂出两个喽啰点头哈腰地请你进去。

你：？？？

咋？现在的贼人都欠骂吗？？怎的骂上一顿态度还这么好？？？

谁知你刚进寨子没走几步，就看见自家哥哥站在厅门前向你招手：

“小幺快来！随我见过这三位兄弟！”

你：? – _ – ?

（哥你真的别太离谱）

罢了，你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人人都爱宋公明，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此山寨内共有三位头领，分别是：大头领锦毛虎燕顺，二头领矮脚虎王英和三头领白面郎君郑天寿。

因底下的喽啰误将宋江认成了官军的探子，这才给捉了回来。

那燕顺赤发黄须，目光炯炯，臂长腰阔，豪气冲天，真不愧是山寨上的头把交椅。

而郑天寿生的面皮白净，左侧一缕龙须，瘦长膀阔，模样清秀，确实是个白面小郎君。

只是那个王英……你现下对他实在无甚好感。

身材样貌暂且不提，你宋小幺也不是以貌取人的肤浅之辈。就是他那色眯眯盯着你的眼神令你很是不快。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自古英雄爱美人，倒也成就了许多佳话。

但若是这没由来的钦慕令你不舒服，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过当你借切磋之名把他胖揍一顿并压在地上动弹不得时，他就再也不敢那样看你了。

哼，跟你斗？他还嫩了点儿！

你与宋江在山寨小住了几日，期间喽啰们劫了知寨夫人上山，王英还要强娶人家，幸而由宋江和你出面拦下。

王英佩服宋江仁义，答应放人下山。只是最后耍起小孩性子，要宋江以后给他做主，娶个婆娘才行。

宋江笑呵呵地应下，此事就也算过去了。

只是你观那位夫人虽哭的梨花带雨，眼神流转间却露出几分算计与狠毒。

但你一晃神，她仍是那楚楚可怜的模样。

大概……是你看错了吧？

你二人临走时三人依依不舍，直说要请宋江留下当头领，谁料被后者连连婉拒，他们也不好强留，只得作罢。

“哥哥真的没想过落草吗？”

半路上你闲着无聊，跟宋江有一嘴没一嘴地扯闲篇儿。

“之前天王哥哥诚邀哥哥上梁山，哥哥不去；刚刚那三位哥哥力留哥哥，哥哥也不待。”

“那你呢？”宋江笑着反问你一句，“小幺想上山落草吗？”

“我？我无所谓啊～”

你迎着阳光伸了个懒腰，清冷的空气灌入五脏六腑，只觉得全身舒畅。

年节将至，如今你瞧那枯枝残雪，都感觉透着喜庆的意味。

“是民、是官还是匪，与我而言都没什么分别，只要咱们一家人都能平平安安地就好啦！”

你转过身面向宋江，慢慢往后倒着走，笑容灿若春花：

“等到了江州，我便在当地开一家小医馆。待以后有了机会，咱们再一起回老家孝敬爹爹。”

“哥哥放心，就算日后有再大的艰难险阻，只要咱们兄妹二人齐心协力，便没有跨不过去的坎儿！”

宋江望着你看似没心没肺，实则通透豁达的笑容，一时间有些恍惚。

当年坐在他脖子上‘骑大马’的小妹，早已长成这世间最潇洒自由的飞鸟了。

不知为何，宋江心头忽的漫开一点苦涩。

这样的变化既然让他欣喜，又教他失落。

他终是错过了你成长中最重要的八年。

“哥？”你伸手在宋江眼前晃了晃，“你想什么呢？怎的还愣住了？”

“没什么。”

回过神的宋江拉住你的手腕继续往前走。

“这一路走来，凡遇好汉，无不与我结交。我宋江无才无德，何以让他们这样待我？就这样落入草莽，我又岂能甘心。”

他这是在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谁说哥哥无才无德的？”

你不满地皱起眉头：“我哥那可是人中龙凤！是有大才、有大德、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哈哈哈！”

宋江先是一愣，随即仰天大笑，沉寂的眼神忽而清明。

他伸手捏了捏你的脸颊，声音温和，笑容宠溺：“好！哥哥为了自己在小幺心中的英雄形象，也必要有大才、有大德，做个真正的英雄好汉！”

“总之哥哥想做什么，小幺都陪着你就是了！”

你紧了紧身上的包袱，剑柄指向前方，大喝一声，气势非凡：

“宋副将，随本将军向着清风寨，冲啊！！！”

宋江看着你神情严肃，煞有其事地向前跑去，只觉得肚子都要笑痛了。

今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即使是寒冬腊月，即使是获罪发配，即使是长途跋涉，这一路他也从未觉得凄寒苍凉。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

“哥！你怎么不走啊？”

宋江抬头望去，看到你站在几十步外回头喊他，整个人在日头下闪闪发光。

“来了！”

那八年固然遗憾

但余生漫漫

未来，还有数十年的时间呢

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