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水浒]岁星临世 第10章 柒

晁盖、吴用等人极力留你在山上住几日，可惜你这性子跟你哥宋江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凡是认定的事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所以纵使阮小七撒泼打滚抱着你不撒手，你仍狠心下了山，骑一匹快马连夜赶回宋家庄。

宋江虽挨了二十脊杖，可衙门里的人大都受过你们兄妹二人的恩惠，想来应该不会下狠手。

但你仍是担心得紧。皮肉之伤尚可痊愈，脸上的那块金印却是永世难消。

再加上杀人烧房、祸及街坊这种事，只会让他更加愧疚难当。

你明白他的报国之心，明白他的鸿鹄之志。

可正因为明白，此时此刻才愈加难受。

你向来知道自己的哥哥不是个完人。

他仗义疏财、扶危济困，可他也处事圆滑、懦弱惶恐。

但你知道，不论如何，他最后定会选择勇于面对这一切。

因为他是俯仰不愧天地的宋公明，是将‘忠义’二字刻进骨血的宋三郎。

更是你所敬重的哥哥，宋江。

翌年·初春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

冷风虽不比冬日凛冽，却仍寒气逼人。

你一身素白劲装，背着包袱走在林间小路上。

宋江在你前头三十步外，与你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忽然，宋江停下脚步转身，你也赶紧装作低头看草的样子。

片刻后他再次启程，你也继续跟上他的脚步。

他停你停，他走你走。

如此循环往复十数次，到底是宋江先沉不住气了。

“哥哥此次自行发配江州，路途遥远何止千里。你乖乖待在家与清弟一同照顾父亲，安稳度日，有何不好？”

你一脚踢走地上的小石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野惯了，在家待不住。”

“……哥哥舍不得让你吃苦。”

“我也舍不得让哥哥吃苦！”

你抬起头看向宋江，一字一句道：“哥哥仁义，即使无官差押送也要自行充军，为的不就是求一个心安吗？”

“同样的，我若是不跟着一路护送，那我的心也不会安。”

“……小幺。”

宋江语气无奈，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

偏他又舍不得凶你。走失八年才重回自己身边的妹妹，便是要天上的星星他宋江也摘得，如今又哪里肯对你说一句重话？

“况且哥哥方才也说了，此去江州千里之遥，哥哥孤身一人又不擅拳脚，万一遇到强人可怎么办？”

你小跑到宋江身边挽住他的胳膊，自信地拍了拍胸口：“但是哥哥带上我就不一样啦！有我在，我看谁敢欺负哥哥！就算我打不过，我也能用迷药迷倒他！”

“……”

宋江还是没说话，可你看出来他已经动摇了。

“家里有小哥照顾，肯定万无一失的。哎呀哥哥～”

你此刻就是阮小七附体，抱着宋江的胳膊一个劲儿撒娇耍赖。

开玩笑，你好不容易磨得宋清松口许你出门护送，自己留在家照顾爹爹，现下你又怎能半途而废？

“反正你不让我一起去我就远远跟着，回家是绝对不可能的！”

“……”

宋江沉默良久，终是被你磨软了性子。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

他把自己的围巾取下给你戴上，又把你的包袱接过大半自己背上。

随后他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你的脸颊，语气无奈：“小赖皮！”

“赖皮也只赖得哥哥了！”

你蹦跳着地向前跑去，清脆的声音在林中回荡，为这原本艰苦的行程添了几分欢乐。

“去江州喽！～～”

你们一路南行，途径沧州时，宋江提出要去拜访一下柴进，柴大官人。

小旋风柴进，后周世宗嫡派子孙，家中有太祖皇帝御赐的丹书铁券。

柴大官人与宋江偶有书信交往，却一直无缘会面。

你也曾听闻此人仗义疏财，喜好结纳四方豪杰，此番正好见识见识这位‘当世孟尝君’的风采。

你们到沧州那日，柴进亲自率人来迎。

他生得龙眉凤目，皓齿朱唇，三牙掩口髭须，三十四五年纪。

一身叫不出名字的绫罗绸缎，腰带上那枚羊脂玉牌大的吓人，连头上的绢花都洒满了金粉。

有钱。

这是你见到柴进的第一印象。

柴进待你们极为热情，盛邀你们在庄上多住几日。

谁知柴府门口偏有个烤火盆的汉子，伸着长腿将宋江绊了一跤。若不是有一旁的柴大官人扶着，怕是直接就摔地上了。

更可气的是，你们还没说话，那人倒是先叫嚷起来：

“哪儿来的鸟人？竟敢消遣于我？！”

那汉子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

你忽的想起书中描写的魔主太岁，似乎也是这般威仪轩昂。

但你宋潇才不管他是魔主还是太岁，他刚才骂了你哥哥，就该吃点儿教训！

你刚要上前理论一番，宋江却一把拉住了你的手腕，冲你微微摇头。

一旁的管家见状赶紧开口调和：“二郎！休得无礼，这是大官人请的客人。”

“客人？”

那汉子嗤笑一声，神情愤愤：“我刚来的时候也是客人！可如今呢？听那些庄客搬弄是非，怠慢于我！”

他说着就重新蹲下烤火，还不时咳嗽几声。

你这时才发现他全身发抖，面色苍白，口唇发绀，现下又是冬春交替的时节，只怕是生了疟疾。

柴进并未斥责，而是笑着问道：“二郎，你认得这位了不起的押司吗？”

“哼，什么了不起的押司。”

那人不以为意，嗤笑一声：“他敢和郓城县那个宋押司比吗？敢吗？！”

你：？？？

你揶揄地瞥了眼自家哥哥，后者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抬手轻轻刮了下你的鼻子。

唉，人人都爱宋公明呦～

大概柴大官人也觉得有趣，故意套那位‘二郎’的话：“你认得那位宋押司吗？”

“我虽不认得他，可我早听说过他的名号。及时雨宋公明，那才是天下闻名，了不起的押司！”

“怎么个了不起，天下闻名呢？”

“那才是个真人大丈夫！江湖上人人都在称赞他。及时雨宋公明，扶危救困，仗义疏财。”

“还有他妹妹宋潇，行侠仗义、悬壶济世，不知救了多少人的命，大家都说她是穷苦人的小福星！”

嗯？你闻言立马来了精神。

这里边还有你的事儿呢？～

嘶……现在看着这人，似乎顺眼了不少啊～

“只等我这病好了，就回清河县找我哥哥去，然后我便去投奔那宋公明！”

“二郎啊，你可是真想见他吗？”

“若不想见他，我说那么多干什么？”

武松显得有些不耐烦，只当柴进是在消遣他。

你忽然从众人后面跳出来，探个脑袋对他道：“你想见的人，远，便十万八千里；近，只在你眼前哦～”

武松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你一番：“你什么意思？”

柴进终于不再卖关子，笑着向武松介绍宋江和你：

“这位就是郓城及时雨宋江，宋公明哥哥。”

“而这位也就是你口中的‘小福星’，宋潇妹子。”

武松闻言明显不太相信。毕竟刚刚还在嘴里念叨的人，下一刻便出现在眼前，实在是有些让人不敢置信。

“在下就是郓城宋江。”

一直未曾出声的宋江忽然自报家门，引得后者抱拳便拜。

“真是公明哥哥？！”

“小弟不想在此与哥哥相见，受小弟一拜！”

这就是你喜欢在外行走江湖，跟这些绿林好汉打交道的原因。

要么不打不相识，要么一面之缘便敢掏心掏肺，光是听说过名字就能死心塌地地追随，甚至把命搭进去都无怨无悔。

有时虽不免残忍无理，但相熟后又觉得他们至情至性，傻得可爱。

游戏人间，潇洒快活，可不就是这般吗？

武松告诉你们，他之前在清河县与人发生争执，一怒之下一拳将其打晕。他以为打死了人，便逃到柴大官人的宅子上躲了一年多。

谁知不久前武松才知道，原来那人根本没死。他欣喜之余便想回家寻自家哥哥，却因病不得不蹉跎于此。

疟疾于你而言简直是小菜一碟。你切脉问诊后开了个方子，幸而庄子上有大夫，抓药熬煮也不费什么事。

随后宋江亲自将熬好的药端去，你留在厨房做了些肉粥。

武松病中虚乏，却应忌油腻荤腥。吃些肉粥于病情无碍，又正好能解解馋。

你拎着食盒刚走到武松房门口，就听到他认了宋江为义兄。

“既如此，我也该改口叫声‘武二哥’了～”

你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进屋内，对着武松粲然一笑：“小幺见过二哥。”

武松受宠若惊，若不是宋江拦着，怕是就从床上跌下来了。

“妹妹有这么吓人吗？竟把二哥吓成这般。”

你一边打趣他一边打开食盒，屋内顿时香味四溢。

“二哥刚服了药，吃些粥垫垫肚子吧。”

宋江也在一旁笑道：“我家小幺做得一手好汤水，武二兄弟可是有口福了。”

武松端着热乎乎的肉粥，一时间眼眶酸涩。

“除了我哥哥，还从未有人对我这般好过……”

“兄弟这是说的哪里话。”宋江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温和，“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对啊对啊，二哥你就别再客气了。”

武松透过热粥的袅袅白气望向你们兄妹，视线模糊间有种身处梦中的不真实感。

“一家人……一家人！”武松使劲眨了下眼睛，笑得有些憨，“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你们在柴大官人处住了月余，随后与武松一起告别了柴进。

彼时，春桃盛开，十里缤纷。

站在岔路口上，宋江把自己的银子悉数给了武松，引得后者心中又是一阵感动。

你默默摸了摸怀中的钱袋子，轻声叹息。

这幸亏是有你跟着，不然怕是自家哥哥往后就要喝西北风喽～

武松与你们告别时意气风发，阳光为他的背影镶了层金边，他拿着一根长棒扛在肩上，昂首阔步，整个人都散发着回家的喜悦与期待。

你与宋江驻足良久，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路尽头，才动身继续赶路。

彼时惠风和畅，鸟语花香，一切都是这么的美好。

但你怎么都没想到

当你们三人再次相见时，会是那般物是人非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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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