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谢好有没有可能嫉妒飞卿?”
赵捕头对面坐的是王苹,传说中的清冷美人,但她还有一个身份更特殊,就是高官朱大人的心头好,不过,赵捕头不在乎,还没有收入囊中的玩物,朱大人能有多在乎呢?
“不可能。”王苹答。
“为什么?飞卿相貌不弱于谢好,跳舞也不差,更重要的是,她比谢好年轻,谢好心里就不会有什么想法吗?”
“还不至于。”王苹知道他在诱导自己,但她有自己的判断:“飞卿还不至于让谢好嫉妒。”也许以后会,但绝不会是现在,更何况,谢好表面像一个高傲的伸长脖子的天鹅,实际上委实不太聪明,不会考虑未来,目光短浅。
“是吗?”赵捕头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那谁至于?”
他说出这句话时,敏感的王苹就有所预感了,果然,下一秒,她听到了“薛涛”的名字。
“那谁至于?薛涛吗?”
王苹不答。
赵捕头自顾自地说下去:“谢好的善妒是出了名,如果你忘记了两年前的事情,我可以帮你回忆起来,两年前,薛涛还没有死的时候,官盼盼也没有来,你、谢好、薛涛,三足鼎立,是巫山**阁的头牌,关系或许还不算太差。直到有一天,谢好的一个相好给薛涛送了礼物,好姐妹的脸皮就撕破了。是真的撕破那一种。” 他笑着强调。
“我相信还有很多人记得那个画面,谢好和薛涛各自带着侍女擦肩而过,然后谢好就掏出头发上的发簪划伤了薛涛的脸。”
“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因为当时我就在现场。你,王苹,作为第三者,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方才他叙述过往,所有的画面就一同浮上王苹的脑海,宛如昨日,历历可见,谢好的狰狞和薛涛的难以置信,眼泪和鲜血的记忆,王苹不忍再回忆下去,闭上了眼睛,“薛涛已经死了。”
她在对赵捕头说,也在对自己说。
“薛涛确实已经死了,谢好也为当年那件事付出了两年的沉寂,我听说前些天的比舞,还是你为谢好伴奏的,你和她关系更好吗?”
赵捕头停下来, “还是你同情她……” 等待着然后给出致命一击,“因为你也嫉妒薛涛?”
王苹睁开眼,里面的平静已经完全不见了,所有的湖水都在翻腾喧闹,暗示着主人的张皇和迷茫。“闭嘴。”两个字似乎费尽她所有力量。
“好。”赵捕头摊手,“不问就不问,有什么好在意的,盛极一时的薛涛像是巫山**阁的明珠,谁能不眼红呢,你也好,谢好也罢,还有一个……菱角。”
赵捕头将这两个字吐得非常清晰:“菱角在床上可跟我说过很多关于薛涛的坏话,她早就恨不得薛涛死了。现在薛涛死了,菱角也死了,我还是今天在路上才听到这件事的,难免有些伤心。”他站起身,绕着圆桌,在屋里走动,“你们说菱角是自杀死的。”
“但是。”他弯下身对王苹说:“但是我觉得她和飞卿,都是被谢好杀死的。原本,不应该是菱角来跳这第一支舞的吗?我可期待很久了呢。你说女人的妒忌心到底有多可怕?”
王苹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你是为了菱角?”
“是与不是有何相干呢,我现在只不过是一个要抓凶手的捕头而已,”他对王苹一句一顿地说:“我需要你的证词,告诉我,谢好妒忌菱角和飞卿,嫉妒到恨不得杀了她们的地步。”
王苹用左手握住右手,希冀能给自己一点力量,去对抗所有的压迫,“那我也再说一次,谢好不是那样的人。菱角和飞卿都不是她杀的。”
赵捕头的眼神如同盛着一个深渊,他却笑了,然后假模假样地恭敬道:“王苹姑娘可以了,谢谢你的合作。”
犹如一道闪电贯穿身体,王苹忽然醒悟过来,不需要她的证词,他不过是在玩她而已,他已经在其他人哪里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她满含屈辱地站起来,扶着门走了出去,一眼就看到了外面的谢好,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
“怎么样?赵捕头,可找到什么线索?”王苹听到商玲珑在问。
“我已经和所有人谈过了,根据我的判断,”赵捕头说着话,王苹已经仿佛被刺痛一样蹙起了眉头。
“我认为出去飞卿当晚接待的客人,谢好姑娘也有充分的嫌疑!”
谢好的扇子“啪”一声落在地上。
赵捕头:“把她带回去。”
两边的衙役走向谢好,被商玲珑拦下:“赵捕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按照证据办事而已。”
“证据?什么证据。”
赵捕头一改之前审问谢好时的温和,声音沉下来:“谢好!你说昨晚跳完舞后陪了会客人就回房去了,那你怎么解释这样东西,在飞卿姑娘的房间里被发现?”他摊开手,把那只染血的发簪展示给众人看。
谢好第一反应去摸自己头发,察觉到相应位置空荡荡的:“怎么回事,怎么会……”
“带走!”赵捕头已经完全不留情面了。
“妈妈……”被架着的谢好还想向妈妈求救,但是商玲珑已经甩开袖子不愿和她有过多拉扯了。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谢好哭得梨花带雨,她坐瘫在地,抗拒衙役将她带走。
“谢好姑娘,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不然别怪我们粗鲁了。”
赵捕头直接给衙役使了使眼神,两个大汉抬起谢好就走。
“不要不要……”谢好嘶吼着,她看得了王苹,就如同溺水的人看到浮木一样,伸出手:“苹姐姐,救我救我啊……”
眼看着赵捕头等人带着谢好走了,王苹感觉极其痛心,她抓住商玲珑祈求道:“妈妈,真的不是谢好,你帮帮她。”
商玲珑看了她一眼,“我也无能为力,你向赵捕头去说。”
一瞬间,王苹被泼了一盆冷水,在昼犹昏,身子几乎在支撑不在。
“王苹姐姐。”师旷和幼薇扶住了她。
王苹勉强站起来,“我没事。”她还能说什么呢,她们就是这么卑贱的命运,有谁能为她们做主,能赚钱时妈妈尚且护着你,一旦你没有价值就被弃如敝屣。“回房吧。”
她要想一想,再想一想,她绝不能再失去另一个姐妹。
……
才艺馆。
长清正在擦他的琴,日至黄昏,天边散漫晚霞,但这些他从来都看不见。
“先生。”有人这样喊他。
他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一个方向:“是苹姑娘吗?”
无人应他,但香气渐近,长清可以确定是她了,他保持常年淡泊的笑意:“你很少这个时候来。”
王苹以拨动琴弦作答,铮铮一声,像是玉碎。
“先生和我合一曲吧?”
长清欣然应允,手抚在琴弦上,蓄势待发:“你想弹什么?”
王苹不做声,自顾自地弹起来,长清本应该相合,但是听到前面几个音符后,他的手指就收拢了,这是他注定不能合的一首曲子,尽管王苹已经尽她所有的心力去演绎一场悲鸣叫,他能做的只是静默地听着。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一曲毕,王苹开口:“先生,我弹得不好。”
“不……”长清刚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不知因何种情绪哑了,他停了一会才继续说:“你弹得很好。”
王苹苦涩地笑了,“不,我弹得不如薛涛。”
长清:“……”
她起身,以最虔诚的姿态再向长清行了一次拜师礼,“弟子感谢先生的教导,祝愿先生身体康健,少忧多乐。”
“王苹你……”长清已然醒悟她今日的异常,但是他又能说什么呢。
“先生,王苹先行告退了。”王苹抱起自己的琴,只是步子再迟疑会,因为她想看清楚长清,永远地把他记在心里,先生就和晚霞那一抹蓝色一样美,以后每次看到晚霞,她大概就会想起先生来。
她转过身,一步步往门外走去。
长清只是空空地望着,他的世界是本就是一片漆黑的。没有人能走进去,也不应有人走进去。
……
王苹告别长清,把琴放下,来见的是朱大人。
朱大人坐在上席,她没有施以动作,朱大人已经托住她的两臂了,“**阁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你想要我帮忙是吗?”
“是。”王苹坦荡地说,她已经没有什么再能失去了,她要抛弃最不值钱的自尊心,去留住她想留住的东西,哪怕付出一切代价。
“值得你如此吗?”朱大人捻了捻胡须。
“苹儿心意已决,这也是苹儿最后的心愿。”
她垂下眼眸,表示温顺,朱大人也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他摸了她的头发,道:“我答应你,日子我会尽快定好,你也做好准备吧。”
“谢谢大人。”王苹侧身行礼。
“其他的事情,就让妈妈来跟我谈吧,我知道今日你应该不好受,去歇着吧。”
王苹还想说什么,朱大人挥挥手,她点点头,退了下去。
朱大人坐于房中,好一会,商玲珑才进来,没带其他人,只她一人。
“朱大人。”商玲珑知道这人在朝廷中素有威名,没想到王苹这丫头这么好命,不仅得到了他几年的照顾,还能说懂他帮忙谢好的事情。
“妈妈请坐。”
商玲珑坐下。
朱大人也不拐弯抹角:“我请妈妈来,只想问一声妈妈的意见的。”
“问我的意见?”商玲珑不解,“什么意见。”
“苹儿她求我保下谢好,这我已经明白,只是我不知妈妈作何想法,是想抱住谢好,还是丢了她?”
商玲珑揣摩朱大人的意思,终究还是有几分看不清:“我想保住又如何,不想保住又如何?”
“如果妈妈已经不在乎谢好,那我救了谢好,谢好也不再属于**阁。如果妈妈还想抱住谢好,妈妈就要做好牺牲的准备。”
前者不必说,而后者,“什么牺牲?”
“飞卿接待的客人找到与找不到已经无实在意义了,没有人能证明他杀了人,但是谢好的发簪在飞卿的房里却是事实,有人要害**阁,抓住这一点就是,我们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只能改变承受这一切的人。”
商玲珑:“你是想让我找一个人替谢好去死?”
引用;司马相如《凤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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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Chapter Ⅲ 名字(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