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变淡,夜色渐稀,迫近黎明。
商玲珑捏着眉间,又饮下清茶提神,“东西呢?”
丁老板将账簿奉上,红姑得了闲,过来给商玲珑捏着肩膀,“怎么样,玲珑?”
商玲珑目不转睛,快速翻过,心中有所计算,“不咸不淡,过得去吧,这些新人还是要多多磨练,离撑起台子还远着呢。”
红姑点点头,“巫山**阁总算挨过去了,昨天谢好复出,拿了不少打赏呢。”
“她本来就不笨,也懂得怎么抓住男子的心。要是知道把自己娇惯的性子改过来,扶一扶还有救。”
“是啊,”红姑忽地有些感慨,“天命那样难测,红极一时的薛涛反而早早谢谢了,谢好倒是好命能再度爬起……”
商玲珑刚闭了眼,听到“薛涛”这个名字,就生理性不适地睁开眼:“别提那个名字,晦气。”
“是了是了,晦气的就让它过去吧,**阁的好日子快些来吧!”
正说着,外面忽然有杂役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跑得太急了,踩在门槛上未稳,半个身子往前摔,直接躺到商玲珑的脚下。
商玲珑厉声呵斥:“什么事情大惊小怪,还有没有规矩了?”
丁老板踹了杂役一脚:“还趴着干嘛,快起来回话!”
杂役哆嗦着身子,跪好拜了好几下,忙不迭地说:“又死人了,楼里又死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面色一变。
商玲珑:“说清楚,谁出事了?”
“是飞卿姑娘,她死了,刚被清扫房间的人发现的。”
“……”商玲珑握紧拳头在自己身上捶了一下,咬牙切齿地说:“瞒下来,别声张……”
杂役拼命摇头:“已经惊动客人了,说不定官差很快就要来了。”
商玲珑“唰”一身起了身,再也克制不住,“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从后院来到前厅,一路上,商玲珑就像凌冽的寒风,刮过之处寸草不生,但尽管如此,她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个恶劣的局面,二楼看事的人已经围成一堆了。
不用她吩咐,丁老板已经开始骂人了:“蠢货,先把客人请出去。”
杂役们纷纷出动,商玲珑默然承受一切闲言碎语。
“这楼被诅咒了吧,一年之内,这是第三个妓女了吧。”
“除了薛涛和这个,还有谁?”
“你不知道吗?夏仙子菱角啊,前天自杀死的,消息没声张,少有人知道。”
“照我说,还是薛涛开得头,怨气太大了。”
“是啊是啊,我昨天晚上就在这间房间隔壁,迷迷糊糊还听到有人唱《春日亭》,薛涛的绝命曲,现在想来都渗得慌。”
“快走,保命要紧,这地方可再也来不得了!”
待人走尽,商玲珑憋着一口气,在门口只看了一眼,屋里飞卿死亡的惨像,就血气上涌,几乎要晕过去。
“玲珑!”红姑扶着她。
商玲珑推开红姑,愤恨地睁开眼,将门外花几上的瓶子推到在地,“薛涛!”
她控制不住情绪地大骂:“我们**阁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一直阴魂不散,缠着这里的人,要害这里的人,你有本事就要找我啊,我们对峙看看,我是如何待你不好的,没有我商玲珑,你能爬到那个位置吗?享受那么多的风光?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没有我的扶持,你只不过是一个贱民,如今做了鬼,还想翻身踩到我头上,我就打得你永世不得超声。”
空气中的气息几乎要凝结,红姑后怕似的拉住商玲珑,“别乱说话,不管是人还是鬼杀得人,我们都不能自乱了阵脚。”
而这个时候,身穿红蓝相间服装头戴黑色高帽的衙役们已经找上门来了。
“收到举报说这里死人了,尸体在何处?”
商玲珑往后退了一步,几乎要站不稳了,“姐姐。”红姑情急之下,叫出了些许年头没叫的称号,商玲珑毕竟是巫山**阁的天,她不能倒。
“我没事。”商玲珑稍稍整理有些乱了的发髻,清了清嗓子,对衙役们说:“各位官爷,在这里。”
衙役们冷着脸,一个接一个,如鱼龙贯进。
商玲珑熟悉官府流程,对丁老板说:“把所有人叫到这里来,好生回答官爷的问话。”
丁老板面色严肃地应了:“是。”
带头的捕快,商玲珑见过,以前还来过巫山**阁寻快乐,现在在别家玩了,这次见面板着一张脸,完全没有一点好色之徒的样子。
“商老板。”他抱拳简单打了一声招呼。
“赵捕头,我已经吩咐丁老板把后院的人都喊来了,您坐下稍等。”
“那就感谢商老板的配合了。”他表面上笑着,侧过头对手下的衙役说得却是:“好好检查房间,一丝一毫的线索都不要错过。”
商玲珑领到赵捕头到一旁坐下,红姑给他上了茶,他一口也没有抿,就单刀直入地问:“不知死者是何身份。”
“是一个新来的姑娘,叫飞卿。昨日还是第一次接客,没想到发生这种事。”
赵捕头点点头,“那她的客人呢?”
商玲珑面露难色,“昨天人多,我实在记不清了,应该不是本城人,穿灰衣,身形有些高大,眼神骇人。”
这种描述自然得不出什么有效的结论,赵捕头追问:“今早可有人注意到,有谁从她姑房里出来?”
“倒没听人说。是杂役发现房间无人应答,以为没人了进去清扫,才发现飞卿的尸体的。”
赵捕头:“这个客人是重点怀疑对象,我们会结合其他人的描述,看能不能绘制一副他的肖像图,以便找到他。”
“嗯。”
这时,姑娘们也齐了,对此时反应不一,但大都都非常震惊。
赵捕头对商玲珑说:“我需要一个个人单独问话。”
“好。”商玲珑对杂役吩咐道:“带赵捕头去一个安静的房间。”
如此,从发现尸体的杂役到接客的姑娘,都需要一一接受问话。
红姑有些担心:“会不会牵扯出什么?”
“……”商玲珑摇摇头,“现在情势已经不是由我们控制了,最好的结果,就是那个嫖客杀了飞卿,然后赵捕头他们迅速逮捕凶手。”
……
“姓名,和死者的关系,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的行程。”
“懿仙。”坐下,两人就交换了一个眼神,不过赵捕头并没有去接她递过来的暧昧,公事和私事他还是分得清出的,“我和飞卿同住一个屋子,从昨天到今天的行程,不过就是接客,3个客人,我还知道他们的名字,相信他们会很愿意为我作证的。”
“至始至终你都没有一个人独处过?”
懿仙稍作思考,眼神轻佻,呵气如兰:“我记忆中没有。”
“那你有没有想法,谁会杀她?”
“没有。”懿仙老实地说,“她的性子高傲,不屑和其他姑娘有过多来往,没有过多的来玩也不会招致过多的仇恨,没有过多的仇恨就不会有杀人的动机。”
赵捕头点点头,他从怀里掏出一包纸,打开是一只染血的发簪。
“这是死者的手里发现的,你知道这是谁的吗?”
懿仙玩世不恭的态度才稍有变化,凝重,如有所思,然后不可捉摸地勾起一抹笑容:“这下好玩了。”
“你知道这是谁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只要昨晚来过巫山**阁的人,没有人不知道。”懿仙手指在桌子上画着圆圈,似要挑起赵捕头的兴趣。
“是谁的?”
“谢好。”她吐出这两个字。
赵捕头在脑海里搜寻一遍,终于找到有关“谢好”这两个字的相关信息。他抬头直视懿仙:“你刚才说‘好玩’是什么意思?”
懿仙风情一笑:“谢好的东西出现在死人的房里,不就是两种可能吗?要么谢好杀了人,要么有人要栽赃谢好,不管是哪一种,我们都离凶手很近不是吗?”
只见她越靠越近,赵捕头面色不动来了一句:“你可以走了。”
“好。”懿仙对他眨眼,“可别太想我哦。”
赵捕头看着懿仙离去的背影,屁股招摇得像一个大灯笼似的,笑意在嘴边,“这女人有点意思。”
……
“姓名,和死者的关系。”
“樊素,和飞卿只是认识而已,交集不多。”
“行程呢?”
“昨天晚上我一直在服侍谢好姐姐。”
“中途没有走开过?”
樊素想了想,“谢好姐姐让我替她准备洗澡水的时候离开过一阵。”
“大概多久?”
“30分……”樊素将现代时间吞了回去,回了一句:“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幸好赵捕头没有在意,只是他问出的下一句话更让赵捕头心惊:“哦?可她说她一直和你在一起。”
“!”樊素紧张起来,“只是一小会。”
赵捕头的眼睛像猎豹一样,仅仅是看着,樊素就有些发虚,正担心他的追问,赵捕头却又转了一个话题,“听说不久前,你们比过一次舞。”
“嗯。”樊素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问这个问题。
“参加比舞的人都有谁,你还记得吗?”
“懿仙、飞卿、谢好、莺莺,还有我。”
“你也参加了?”他这样问,却并不等她回答,“你觉得自己跳得怎么样?”
樊素有些自卑地低头:“我跳得最差。”
“那她们呢?”
“都跳得很好,谢好姐姐的很好,飞卿姐姐也很好,是不太一样的好。”
“那……”赵捕头拖长语气,望着樊素,似乎要从樊素的眼神里找到答案:“你觉得谢好有没有可能嫉妒飞卿?”
樊素呼吸为之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