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流）神所注视的星期天 第198章 Chapter IX 轮回（38）

之后，薇薇安和道格拉斯合力将宝箱抬出了洞穴外。

太阳昭昭，阳光灿烂，照射在山林之间。

“这里有宝藏吗？”道格拉斯跃跃欲试，但又想到前面这个箱子里曾经渗出过大量鲜血，不敢打开。

薇薇安一走过来，他就自觉地让出了位置，等着她开箱子。

“也许吧……”薇薇安正要打开箱子，就想到了先前道格拉斯呕吐的惨状，皱着眉头提醒道：“你，还是往后退一点。”

道格拉斯顿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连退几步，直到他觉得到了一个安全的位置才停。

薇薇安就在他的诚惶诚恐之下，打开了箱子。

见到箱子里东西的那一刹那，道格拉斯就睁大了双眼，恶心的感觉涌到喉咙间，他立刻转身又去吐了。

——全因他发现原来他心心念念的这个箱子里装的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而是一个少年人的尸体。

尽管那尸体，在照到太阳的光芒后，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伴随着一股上升的黑气。

薇薇安也觉得很感伤，其实在羊角村的村民出发的前夜，她其实有梦到过这个画面，但是当时没有把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倘若她能早一点发现，那些无辜的村民也不至于白白送了性命。

“就是这个东西形成的怨灵在作怪。”

薇薇安挥散了那一丝恶气，箱子里空落落的，只剩下陪葬的一些金币和珠宝。

这就是所谓的宝物吧，但也就是为了这些宝物，断送了这么多人的性命，殊不知真正的宝物只有一样，那就是人的生命。

“我们把这些东西送给山下的村民吧，也可以通知他们前来领回……他们亲爱之人的…尸体。”

道格拉斯再也不想对着这些尸体，和这副表面是黄金，实际是棺材的箱子了。便做了请缨下山的任务。

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薇薇安折返回山洞，发现那些嗜血的蝙蝠也随着那团黑气的消散而不见了踪影。

她按照之前席琳修女教导她的那样，沾了清水，在每一个人的额头画一个米字，愿光明女神保佑他们安息。

等到山下的村民上山，薇薇安已经将尸体全部移了出来。

一时不愿接受的猜想成了真，逃避的事实摆在了面前，剩下的老弱妇孺，崩溃着跑过来，哭声震天，在山林之中久久不散。

他们将所有死去的人安葬在一个向阳的山坡，在这之中也发现了道格拉斯两位仆人的尸体，他们两人逃到了洞穴的更深处，当时未被薇薇安和道格拉斯所发现。

后面仔细排查的时候才找到。

便由道格拉斯给他们立碑，书写他们的名字。

薇薇安将那些财宝收拾起来，用清水洗净，包在干净的衣服里，递给村里人。

芬妮的奶奶却摇了摇头：

“就是这些东西害死了我们的亲人，我们不能要他。”

芬妮也说道：“现在大家都死了，这些东西对于我们也没有价值了，看到它们也只会触景伤心。既然是你们找到的，那就属于你们。”

道格拉斯问：“那以后你们要怎么生存呢？”

芬妮道：“我们村里面的人都商量过了，不离开这个村子，不离开我们的亲人。以前是人多了，资源不够了，现在人少了，想想办法，也能勉强活下去。我会担负起这个责任照顾大家的。”

还有几个10岁左右的儿童，跟着点头。

作为过来人的芬妮奶奶也说，“人想要活下去，总会有办法的。不是靠别人，是靠自己。不是靠逃避，而是去面对。”

薇薇安点点头，很佩服村子人坚强的个性。

天黑之前，大家下了山。

薇薇安和道格拉斯又在村里住了一晚，第二天才离开。

两人也商量过后来的行程。

“修女，你打算用这笔钱做什么呀？”

薇薇安其实已经跟村里面的人商量好了，将这一笔钱捐赠给教堂，她是之前烧毁了灰岩教堂的图书馆，想做弥补。村里人是想把钱捐出来，为死去的人祈福。

道格拉斯这么一问，平生波折，薇薇安下意识地问道：“怎么你也想要从中分一杯羹？”

道格拉斯耸耸肩，不以为然地道：“我家大业大，自然是不稀罕这一点死人的钱。”可他这话还没有说完就立即打脸。

立马凑到薇薇安跟前问道：

“但好歹我也陪你冒了一趟险，陪你抬了这个箱子。现在我身无分文，要不你借我一点钱。”

“你怎么不说我救羊入虎口，还保护了你呢？”薇薇安这样说着，还是从中掏出了三枚金币给这个富家子弟。

“你对我的恩德，我自然是记得的。你的实力，我也是很清楚的。”

道格拉斯先是给了薇薇安一枚金币作为酬谢，然后拿第二枚金币请求道：“我能不能请你做我的护卫，陪着我去巴尔巴洛。”

且不说这个要求的离谱程度，“谁说我要去巴尔巴洛的？”

道格拉斯极其善于转弯，立马改口道：“你要去别的地方，我也可以奉陪呀。”

薇薇安立刻回绝：“我可不想陪着一个贵公子到处游玩。”

“我哪是玩啊？我是在探寻古代历史，了解古代文化。”

自从经历道格拉斯在洞穴翻字典，抄壁画这件事情之后，薇薇安就对他完全没有信任可言。

但考虑到他这个少爷不靠谱的程度，可能分分钟会横死街头，薇薇安还是收下了第二枚金币。

“我只能保证把你带到大城市，然后你就自求多福吧。”

于是，两人一同拜别村民，离开了羊阳村，一路北上。

经过村庄的时候，薇薇安去到了当地的教堂，告知羊角村的村民即将捐献一笔财富给灰岩教堂，请他们通知巴尔巴洛的人。

为了表示自己话语的真实性，还掏出了一枚金币送给他们。

解决了这件事情，薇薇安和道格拉斯都没有了负担。

一天晚上，他们在野外露宿。

薇薇安正在烤鱼，道格拉斯借助词典和自己的理解，终于翻译清楚洞穴里的字是什么意思。

“修女，我的工作完成了。”他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

薇薇安没理他。

他又再说了一遍，“你就不好奇那洞穴里写的是什么字？”

“不好奇。”薇薇安将手中的烤鱼推到他手里，企图让他闭嘴。

但道格拉斯可不是这么好应付的人，他用一句“那洞穴上的文字写着累世的孤独”，充分引起了薇薇安的注意。

“什么意思？”

道格拉斯便将自己的猜测讲了出来，“在一两百年前，羊角村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名叫加泰的国家，使用的语言也是古加泰语。”

眼看薇薇安又要没兴趣了，道格拉斯连忙切回正题：“那个黄金棺材里的主人，是一个贵族的小儿子，得了重病而死。家里人便把他埋葬了，但其实下葬的时候他还没死……”

薇薇安咬鱼的嘴忽然停住了。

她可不喜欢听这种鬼故事啊。

道格拉斯要的就是她这种反应，徐徐道来：“他当时想出去，可是发出的动静，没能引起家里人的注意，就这么被埋了。在死之前他还听到兄弟们的密谋，原来就是担心父亲太过宠爱他，因而暗地里给他下毒，害死了他。”

薇薇安忽然有些不忍，她砍开箱子的时候，没想到箱子里沉睡的人会有这样悲惨的经历，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堕落成为恶灵的。

一瞬间就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

道格拉斯却在旁边照着自己笔记本，滔滔不绝地讲着：“这还没完呢，我告诉你。后来有一天发生了大地震，这个被埋着的黄金箱就掉到山洞里去了，他这个死去多年的人，再度复生。还打开箱子，爬了出来。”

薇薇安听得着迷了，“那他是没死？”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道格拉斯摊手道。

薇薇安向来是懒得动脑的，这个时候认真一想，发现了此事的蹊跷：“不可能啊，一个人不可能被埋进土里，不呼吸还能活着的。除非那场地震是立刻发生的，那也不对呀，如果他复活了，他应该回去找自己的家人啊，怎么还会被我们发现他的尸体在箱子里呢？”

道格拉斯自信地捋了捋胡子，“问题的关键就在这，他是复活了，可是他犹豫着要不要下山。他已经得知是他的兄弟，害死了他，回去的话又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兄弟们？所有的人都已经接受了他已经死亡的事实，这世上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也没有他能回的家了……”

“所以他还是回到了那个箱子里面？选择自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薇薇安沉默了，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箱中之人的痛苦，她非常能感同身受。

“对，他把自己所有的痛苦都写在了墙壁上，用古加泰语。只是时过境迁，后来的人都看不懂他所写下的文字了，也不理解他的痛苦了。

他痛恨自己的兄弟，为了财产谋杀自己。他也痛恨金钱引起人们的**，可能正是这样一股怨恨使他成为了恶灵，伤害了所有慕财宝之名而来的人。”

两个人皆是一阵感叹。

薇薇安不禁想到，“有没有一个可能，他下了山，发现谋害自己的兄弟已经反省了，自己的父母也还在等他，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是爱他的。”

“也不排除这样一个可能性，只是他不敢面对而已，他害怕失望，就封闭了自己，可一旦封闭了自己，也就没有了可能性，逼迫着自己躲在一个狭隘的小箱子里胡思乱想，难免变成了一个怪物。”

“所以，人不应该封闭自己。”后面这句总结，道格拉斯是看着薇薇安说的。

在这一路上，他也发现了薇薇安身上的不寻常之处，她身负神力，但总是害怕和别人接触，不愿意在任何一个地方逗留过久，就好像有什么在追逐她似的，夜晚还经常做噩梦惊醒，问她也总是不答。

这个看似胆小没担当的道格拉斯，却也是真心想要成为薇薇安的伙伴的，自陪她上加泰山就是如此。

薇薇安领会了这一意图，不知该怎么回应，只好说睡觉吧。

她的情况很复杂，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够说清的，而且她也不想连累身边的人。

人或许无法不和任何一个人产生交集……

她模糊地回忆起自己的多次转世。

为什么有些转世他还记得？为什么有一些已经模糊？有一次，他甚至一个人孤独地活到了70岁，可关于那一次的转世，一点记忆也没有。

她心里很清楚那个答案，没有足够深的情感记忆，相应的转世就会被遗忘。

她所追寻的最初不也是不应该被遗忘的深刻吗？

人们会因为害怕粉身碎骨，不再接触彼此吗？人们会因为害怕伤害，所以不敢去爱吗？人们会因为明知会死，不敢活着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不要封闭自己，

封闭自己的人生毫无意义。

薇薇安闭上了眼睛，她想象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那个箱中之人用嗓子，用指甲，用不朽的文字，发出的不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