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莫问前程 第35章 第三十四章

“嘛。”五条悟站起身，脑中已经计划好了自己行程，“你都这样了，我要是不答应，不是反倒显得我不识好歹？”

“怎么能这般说呢？”藤原师辅皱了皱眉头，不过发现五条悟笑眯眯的看他，知道是在开玩笑后，他也松了眉眼，“好吧，看得出来你现在很开心。”

“我当然很开心。”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自称五条老师，而是平平淡淡的我，也不再一声声的强调自己是最强，因为他不需要再承担那些责任。

“桧千代！”五条悟开心极了，连叫孩子乳名都显得雀跃兴奋。

“父亲。”桧千代猛然站起身，转头眼睛发亮，随着他跑过来，他头上的两根辫子一颠一颠的。

这个发型，时人称之为美豆良，是模仿中国小孩的总角发型，不过经过了日本的改造，贵族们的孩子是两边辫子下垂，而平民们则是将辫子高高扎起，方便劳动。

而到了元服的年纪，则会解下辫子，进行束发，模仿隋唐时期成年人的发型。并且开始戴高帽，正式宣称自己的成年。

而如今，桧千代则梳着美豆良。

他外面套着一件白色羽织，内里衬着一件藏蓝色单衣。

虽然五条悟一直都觉得这样的发型真不好看，可是相比后来武士阶层崛起以后的月代头，还是美豆良更加顺眼一点。

有时候五条悟也挺庆幸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时，年纪足够进行元服礼了，若是扎一个美豆良，实在是对自己下不了手。

“我要交给你一个重任哦。”

一直都是五条悟带在身边教导阴阳术，身边不是贺茂保宪就是安倍晴明的桧千代，有着这样强大的后盾，他却十分温和，一举一动都带着谦虚谨慎：“父亲要交给儿子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环境影响，明明五条悟并非是一个严父，反而性格跳脱非常，桧千代也被式神们和其他人宠着长大，可他居然养成了一副谦和有礼的模样。

等五条悟回过神时，就发现桧千代喜爱抱着唐人的各种典籍，出口成章，就像那些饱读诗书出身的公卿家孩子们一样。

“明明是个阴阳师，怎么感觉比大臣家的孩子知道的还多？”这是五条悟不能理解的，他只不过是会在忙碌时将孩子交托给其他人，式神，贺茂保宪，安倍晴明，身边不是阴阳师就是妖怪，怎么会变得一副好像可以入朝为官的样子。

就连不少贵族都听说了桧千代的天资聪颖，一边羡慕藤原氏的果断联姻，一边暗自发酸为什么自家没有这么优秀的子侄。

五条悟从来都藏不住自己的疑问，就连面对儿子，他也是直白到没有任何架子，在他看来，这只是在解惑，并无关乎什么大人不大人的面子。

桧千代便掰着指头说起自己的事情。

“那次跟着父亲去忠平公家中，儿子看到藤原家很多孩子都在读书，我便在旁边看着，他们在讨论《礼记》里的一句话。”

《礼记》这本书，还是桧千代后来从安倍晴明口中得知的。

那句话被他们争论不休，大都围绕君子所为：君子道人以言，而禁以行。故言则虑其所终，行则稽其所敝。则民慎于言而谨于行。

桧千代边想边说着当时的情景。

当时的他还小，不过记忆却出奇的好，只是一听便记了下来，回来后就跑去询问安倍晴明了。

安倍晴明那时已经十四岁，他平日里便喜欢做和歌，因为这事，桧千代自然对他更为亲近。

时人喜欢时不时吟诵和歌，先皇下令撰编和歌总集，也有大力推崇宣扬的意思。

于是安倍晴明便为他解释道：君子说话必定有其道理，他们会要求自己谨言慎行，凡事讲求合乎礼仪，不随便，每当有所行动，必定有其用意。

然后看他很喜欢，便把自己平日里看过的书借给了桧千代。

桧千代爱不释手，整日翻弄，几日下来竟然将整本书记了个七七八八。

知道这件事的藤原师辅相当高兴，大手一挥，又是送来一堆藤原家的藏书，致力于将桧千代培养的十分优秀，而只有五条悟在一边颇为牙疼。

明明是他的儿子，可现在看来完全就是和他两个脾性嘛。

和他教过的任何一个学生都不一样，反倒搞得五条悟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了。

还不同于那些让他曾经厌烦的老橘子们，桧千代是发自内心遵守着君子的道义，这让他小小年纪无论面对谁，都显得十分谦和有礼。

简直就像变异了一样。

这是贺茂保宪精准的吐槽。

而五条悟气势汹汹来找藤原师辅麻烦，没想到竟是被藤原师辅一摊手，推卸责任道：“这可不是我的错啊，明明是这小子天赋异禀，要不是必须担任世代镇守京都的责任，我都想让他多多研习经典啦。”

藤原忠平有一次在见他之后，笑着道：“桧千代倒是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五条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微微歪了歪头，“大人的那位故人是…？”

“是菅公。”藤原忠平年轻时与菅原道真交好，对菅原道真的脾性自然一清二楚。

“桧千代很像他，一个真正的君子。”

真正的君子可以受到真心的赞誉和拥戴，但是防不了小人的攻讦。

而今，藤原忠平对自己的兄长做下那等事依然心怀不满，事后回忆，还是不免唏嘘。

五条悟看得清楚，他自己不会玩心眼，遭人算计，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也不会玩心眼。

不过桧千代曾经做过的一件事反倒让五条悟打消了这样的担心：这家伙明显就是白皮黑芝麻馅嘛。

没想到浸淫政坛一辈子的藤原忠平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五条悟想。

桧千代曾经被人说没有母亲，那个孩子没有任何的反应，不过两周后，那带头嘲笑他的家伙就莫名其妙得了皮肤病，又隔了一个月，另一个家伙一连五天都倒霉透顶。

明明是一起的，却完全让人联想不到桧千代的身上。

若不是对方父母求助无门，最后不得不请求阴阳寮，五条悟这才意外察觉到桧千代的气息缠绕在对方身上的话，恐怕这件事没人会认为是一个年仅四岁的孩子干的。

藤原师辅得知后哈哈大笑，他笑着道：“这样你不用担心了吧，这家伙心眼多着呢。”

“我可没有担心。”五条悟双手抱胸嘴硬道，“我能保护他。”

“你还能保护他一辈子吗？”藤原师辅犀利的指出，“你不能什么都替他做了。”

五条悟哑口无言，曾经自己被封印后那些学生被如何清算，他依旧历历在目，无法忘记。

五条悟回过神发现，桧千代依旧亮着眼睛仰头看他，不过五条悟实在太高，现在的他个头已经与他之前别无二致，哪怕是偶尔站在朝会上，也依旧一骑绝尘，故而没有什么大事，他基本不会出现在那种场合里。

放眼望去都是一堆矮子，怎么想都觉得会很奇怪吧。

五条悟一把抱起桧千代，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里，“帮我守好天满宫哦，你喜欢的晴明也会和你一起的。”

“会有很多藏书的吧？”桧千代搂住五条悟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悄悄的在父亲耳边说话。

“师辅大人之前说好只要我完成作业，他就会奖励我自己收藏的珍本。”

这和那些一天天玩弄笔杆子的人也没多大区别啊。

五条悟内心忍不住想，要不是桧千代在阴阳术方面天赋也不错，他绝对要限制小屁孩的爱好，毕竟主业是阴阳师，可不能因为这些荒废掉自己专业的技能，以后不知道在哪个时候送了命。

唔，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觉醒咒术师的术式？还是说，从桧千代这一代开始，咒术师的力量就从此绝迹了？

但是这样一想，也很好啊，咒术师的力量来源于痛苦，和阴阳师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做久了阴阳师，五条悟发觉难怪阴阳师是高尚的职业，而咒术师却只能被阴阳师们所看不起，力量的本质就决定了上限究竟在哪里了。

虽然脑子里想了很多，不过五条悟还是顺着桧千代的意思转头看向藤原师辅：“桧千代还惦记你那个珍本呢，大人可不能剥夺小孩子想要的东西哦。”

藤原师辅挑眉，看着桧千代在五条悟肩膀上对他挤眉弄眼，忍俊不禁，“放心，我可不会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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