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莫问前程 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最近疫病越发严重了。”

藤原师辅小声对五条悟说着，“新天皇继位这么久，大家都以为可以松一口气，可是疫病依旧横行，完全没有任何停止的势头，连京都也深受影响。”

五条悟微微低头听着，他看着藤原师辅眉头不展的将酒一饮而尽。

“你想要说什么呢？”

藤原师辅踌躇了半天，最后还是放下筷子说道：“你听说过平将门这个人吗？”

五条悟眯起眼睛，让藤原师辅一阵晃神。

他依旧不能忘记第一次见到五条悟那双眼睛时的惊艳之感。

那仿佛一碧如洗的天空，带着令人心醉的星辰，如碎冰，又如琉璃。

他当时脑海里蹦出一句唐诗来：骨重身寒天庙器，一双瞳人剪秋水。

难怪悟君要把那双眼睛藏起来，他想，这样一双漂亮的眸子，会被有心人惦念上吧。

可惜桧千代不曾继承其父那双令人惊叹的眸子。

不过，他还是很想问出来一直以来的那句话，“悟君把眼睛遮住，能看到东西吗？”

“我的耳朵很灵敏哦。”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阴阳师修习方式吗？

藤原师辅内心想，可他不曾见过其他阴阳师会这样的修习。

五条悟不愿意说，他也善解人意一般不去打听，关系一如从前，并未因为这样一个不愿意说的秘密而心有芥蒂。

大概是曾经因为那双眼睛惹来不少麻烦吧，他理解似的想，因为曾经经历过太多，所以把自己的秘密藏起来，这一点藤原师辅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平将门？”五条悟当然知道，大名鼎鼎的平将门嘛。“他怎么了？”

藤原师辅猛然回神，因为再一次被五条悟那双眼睛迷惑而略显尴尬的咳了一声，“他曾经是父亲门下的人，后来因为丧事而回去了，那家伙，听兄长说是个孔武有力的家伙。”

五条悟并不太清楚历史事件的具体发生时间，但是他也知道一些相关的事。

“唔…”五条悟合目想了半天，“你是说他杀了自己的伯父，然后又击败了自己的叔父？”

藤原师辅惊讶的挑眉，“你怎么知道？！”

原来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啊，他了然。

“我有我自己的方式哦。”五条悟笑着，“这家伙杀了自己的亲人，可是远在下总国，你又在担心什么呢？”

“这家伙，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安分的人。”

五条悟偏头，看着这个难得与他合得来的人。

“何以见得？”

“仅仅是因为婚事上的矛盾就做到弑亲的地步，怎么想都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左右他的决断的。”说到这里，藤原师辅又嘀咕着说，这一次声音更小了一些，“现在瘟疫横行，平民大都食不果腹，我怕……”

“可是你哪怕再如何害怕，只要他没有举起反旗，摄关也只能干瞪眼罢了。”

藤原师辅松开了眉头，叹息是显而易见的，“欸，是这个理啊，这场瘟疫，又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说着这话，他转头看向院子，桧千代如今也已经四岁，此时正蹲在池塘边和河童嘀嘀咕咕的说悄悄话。

一群没有任务做的式神们全都围在桧千代身边陪他玩耍。

他的胸口上坠着护身符，那是五条悟特意用自己灵力蕴养出来的，专门为了在这场瘟疫之中保护他不被染上疾病。

五条悟对于医药并不精通，只能说略有了解，可他偶尔还是会跟着贺茂保宪一起前往城郊接济一下那些平民。

这里面一方面有贺茂忠行对儿子的不放心，一方面也有他自己想要多多接触草药学的心思在里面。

所有的理论知识都比不上实践来的重要。

“我其实向父亲提过这个事。”藤原师辅纠结起眉头，很明显从他的语气来看，结果并不令人满意，“父亲说不能单凭这件事就决定平将门的罪行，毕竟我们对地方的控制早已不如圣德太子那时候了。贸然得罪他，只会造成下层武士的不满和动荡。”

可是平将门后来一定会掀起一场动乱，五条悟深知这一点。

但藤原忠平的担忧也是合理的。

如今朝廷因为在地方统治的日渐疲软，已经开始倚重诞生于地方大地主势力的武士们，明明公卿贵族们看不起这些武士，却又不得不捏着鼻子重赏倚重这些武士来平定社会上此起彼伏的动乱，眼睁睁看着这些武士在社会上的地位一升再升。

五条悟不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现在已经清楚明白自己对于政治方面的力不从心，给不出多少有力的建议，此时此刻，他更像是一个倾听者，听着藤原师辅对于各种执政上的不满。

与平日里总是插科打诨的他相比，这时的他难得的严肃端正。

自己居然还能看出这些，果然是泡在这些里面太久了吗？哪怕游离在外面，也总是可以从藤原师辅这里学到些什么。

“哪怕是当年的圣德太子，不也因为阻力太大，晚年心灰意冷皈依佛门吗？”五条悟这样说着，大概是有些物伤其类，过去改革咒术界失败的结果让他也有些不再愿意插手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但如此说着，他突然回过了一点味道。

“你是不是想让我做什么？”五条悟问着这个藤原家颇有能力的人，带着少见的认真，“你知道的，我可是不能离开京都太久啊。”

天满宫早已修缮完毕，而今他也一直驻守在京都，以防心怀不轨的家伙利用菅原道真的怨灵危害整个日本。

从这方面来说，他虽然嘴上各种不满，但总是身体力行的完成自己的任务，而藤原氏对此也十分放心。

“不愧是悟君。”藤原师辅感慨五条悟的心思灵活，不过也同样对他不愿意涉足政治表示理解。

“平将门如此肆无忌惮，很明显是有什么奇怪的势力在他的背后撑腰，不然他不会做的这么光明正大，杀害自己的伯父，又对自己的叔父挥刀，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一桩要被人口诛笔伐的事。”

五条悟忍不住看着藤原师辅，“喂喂喂，你不会在怀疑背后有法师的影子吧。”

不然哪里会告诉他这些东西？

“这也说不准。”藤原师辅还是一派闲适，好像嘴里说出来的足以让不少人吃惊的话不是他一样，“我曾经询问过阴阳寮，前去猿岛郡的阴阳师们回来说，那里似乎聚集了不少野游法师，听说是因为平将门发布了招贤的榜文，那些人才为此前去的。”

“他在偷偷汇聚一些法师为他做事？”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件事的性质就变得格外不一样了起来啊。

藤原师辅从袖中拿出不少资料，很显然这家伙来拜访他是有备而来。

五条悟也不客气，拿起那些资料看了起来，耳边是藤原师辅的解释。

“后来我特意派人前去调查，回来的人说看到了犬神一族活动的痕迹。”五条悟睁大眼睛，显然他想到了夜苍月。

藤原师辅并没有察觉到五条悟的不自然，还在继续说着，“我知道阴阳师和犬神一族势不两立，之前悟君你也与犬神一族有过交手，大概也知道那是一群多么让人难忘的疯子吧？”

他听过不少有关这个族群的事迹，只能说都是一群为了力量不择手段的疯子。

说到这里，五条悟也将资料全部看完了。

他放下手里的一叠纸张，“我大概明白你在担心什么了。”

那些疯子如果出现，一定是有着巨大的利益驱使着他们，这些家伙聚集在平将门的领地内，几乎就已经说明了平将门的心怀不轨。

他虽然并不想为这个表面上歌舞升平的时代出力，可是……

如果是藤原师辅的话，会不会有一些改变呢？

藤原师辅察觉到他的视线，有些不解地问道：“怎么了？如果有什么难言之隐，我让别人去也可以，不过，自从见识到了你的实力，我果然还是更加放心你。”

这话说的不似作伪，五条悟微微偏过脑袋，“难得你这么信任我。”

藤原师辅眉眼温和的笑着，“其实我也知道你在这里一直守着很苦恼吧，觉得无聊极了，我询问忠行大人这件事的时候，忠行大人说有桧千代在，只要有晴明和保宪一同在这里看着的话，你的血脉没有闪失，短短一段时间而已，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是贺茂公的说法吗？”

“对啊，是他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