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銮随后便让左司乐将怜白唤了过来,怜白一进门就见到了奉銮旁边的小桌上,摆着一只打开了的玉石嵌花蝶纹长盒,内置一对银鎏金花丝点翠嵌宝石的蝴蝶发钗。
王怜花一见到这对发钗就已明白谁来过了,奉銮让其坐下说话,特意告知这是“王公子”送给他的,并叮嘱切不可招摇,以免惹众姐妹心生嫉恨。
“怜白,此次我虽帮你婉拒了王公子,可他说若一日见不到你,就一日不会离开金陵城… …”奉銮开口说道。
“另外… …他还提起了一些在京城官场上的故交旧友,你也知道金陵教坊司隶属于朝廷,受到礼部的管辖,这要是他回京之后,随便在哪位大人面前说了什么话,我这都… …”奉銮故意欲言又止。
“是小女子让大人为难了,我只是不想过寄人篱下的日子,在此凭自己本事有一口饭吃,也好过看他人眼色,我以为我们之间可以保留最后的一点情分… …”王怜花只是淡淡看了发钗一眼,自然能明白奉銮话中之意,没有将其收下的意思。
“王公子这么‘非你不可’,你觉得是因为你们二人之间曾经的情意吗?”奉銮试探地问道。
“怜白,自知福德浅薄,实在担不起他所谓的‘情意’——以爱为名将我囿于一隅… …”
“我终其一生都将困于他的后宅之中,不但余生都将在桎梏中艰难挣扎,死后怕是也只能以白布掩面,无颜再见族中先祖长辈。”王怜花故作坚强地回道,仔细想来可不就是这样嘛,连孩子都上不了族谱,更别说一个外姓人的处境了。
“那你今后有何打算呢?”奉銮继续问道,心下对自己的猜想不由地肯定了七八分。
“怜白,如今势孤力穷,虽不甘命如纸薄,但他若是非要如此苦苦相逼,唯有以死明志!”王怜花直抒胸臆,将心中的悲愤之情,恰如其分地表现了出来。
“人不畏死,何事不能成?”奉銮他觉得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怜白是一个有自己想法,不会随波逐流的人。
“大人此言,可是说此事还有回转的余地?”王怜花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满眼期待地望向奉銮。
“你们之间的事,我本不欲插手,有些话也不该我说… …”奉銮故作欲言欲止。
“还望大人垂怜,为小女子指点迷津,助我脱困!”王怜花急切地说道。
“可若要让他不再纠缠于你,势必要耗尽你们之间最后的这点情义,你真的能舍得下吗?”奉銮试探道。
“事已至此,我自当多为自己谋划和打算,挣得一线生机,还望大人能助我一臂之力!”王怜花当然要坚定地表明立场,这都是自己想做的。
“自助者,天助之;自立者,人恒立之。”奉銮一直觉得怜白是个聪明、通透的女子,和他说话不费劲。
“王公子自以为他能给你的,是你最好的选择,而男人骨子里都是有‘英雄救美’的情结,既然如此,你何不成全他呢?”奉銮点拨道。
“大人这是何意呢?”王怜花故作不解道,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弱女子”,不能懂太多了,可实际上他不要懂太多,男人的劣根性本就是如此。
“他自认为他是在救你于水火,你不成全他,他如何能知道这不过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以及不自量力呢?”奉銮解释道,要知道在金陵城的销金窟,一掷千金的机会可是不少。
“他那点‘施舍’,到时自会有人让他明白,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你都是他高攀不起的女子。”奉銮继续说道。
“可是你… …真的能狠得下心?”奉銮再次试探道,并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那只装有蝴蝶发钗的玉石嵌花蝶纹长盒。
“大人您救我于我危难之中,怜白明白该怎么做,绝不会让您为难,小女子也必定知恩图报!”王怜花自然要坚决地表“忠心”了。
“这对花丝点翠嵌宝石的蝴蝶发钗,是当初他送来的聘礼之一,寓意‘比翼双飞’,退婚之时一并退还给了他家,还望大人能代我处理。”王怜花说道,他自然能明白奉銮的言外之意。
“如此说来,那你确实不方便收下,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先代为保管了。”奉銮很是满意王怜花的回答,归还当然是不可能归还的,他会为这对银鎏金花丝点翠的蝴蝶发钗找个好的“归宿”的。
“若是以后王公子再送来的其他物品,若是没有什么特殊意义,你大可收下,你现在需要这些。”奉銮叮嘱道,毕竟人靠衣装,既然有人愿意花钱摆阔,那就成全他。
王怜花自然明白奉銮的意思,绮罗珠翠、锦衣玉带才能衬托出美人的姿态神采,他在谢过大人的提携之恩后,就告退了。
白飞飞在奉銮大人的“提点”下,在接下来日子里陆陆续续送来的各色华衣美食,说是之前委屈他了,特意向他赔罪了,甚至隔三差五还会特意为教坊司所有女子送来滋补甜汤。
奉銮当然认为这是白飞飞故意笼络人心之举,若是单独送给一人,怕是太过显眼而招人妒恨,反而不美,多送一些也多花不了几个钱。
所以这是在经过他同意之后,以教坊司的名义送给众人的“福利”,可以说“王公子”此举确实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而王怜花看着这些女子更为偏爱的甜汤,此刻只有“无语凝噎”。
因为这根本不是送给他的,而是白飞飞送给在他身边“默默无闻”的四位女子的,还是换着花样的送,有时是由红枣、枸杞、红糖、红豆、红花生熬制而成可以补血气的五红水,有时是红枣酒酿小丸子、银耳山药羹等。
这些都是她们爱吃的,甚至她们还会在给白飞飞的传信中“暗示”她们想吃啥,不出意外的话,王怜花第二天就能看到她们究竟在信中说了什么,他觉得白飞飞是不是太过“骄纵”她们了?
而他就算谈不上喜欢,也要陪着她们多少吃点,他要是一点也不吃可不就露馅了嘛,他可不想被她们念叨,都说三个女子一台戏,她们可是四个人,他可招惹不起。
当然白飞飞一点都不觉得这是“骄纵”,她们如今在金陵教坊司的待遇,自然是比不过之前在长公主身边,她可以给王怜花送去衣食,也就想着也给她们送去一份,这些小事本也不用她亲力亲为,在她身边的松苍、银桦,早就按照白飞飞的意思,提前去酒楼预定好送去教坊司。
让白飞飞目前略微比较棘手的事情则是三日之后的金陵慈善拍卖晚宴,奉銮之前提及的教坊司在八百居水阁献艺正是在这场慈善晚宴上。
此次金陵慈善拍卖晚宴邀请了金陵本地有头有脸的家族和在当地有影响力的乡绅名流,而此次拍卖所得的善款将用于当地的慈善救济活动,如施药、布粥以及收养弃婴等,这有利于改善当地民生,减轻贫苦民众负担,缓解官府的财政压力。
这场慈善拍卖晚宴早在奉銮大人告知白飞飞之前,各项事宜早就已安排妥当,所以别说是二楼的包厢,就连一楼的大厅都已是座无虚席,显然这位奉銮大人就是要故意给白飞飞设置这个难题,如果她连“准入资格”都没有,其他的也就不必再多言了。
据松苍和银桦去八百居水阁打探了一番后得知,慈善晚宴当天金陵本地的四大家族杨家、甘家、沐家和张家都会参加,二楼的包厢自然会留给这些有权有势的人物,对于这些家族来说,这不但可以博得“乐善好施”的好名声,更是彰显家族实力、提高家族声望和影响力的重要机会。
一楼大厅的贵宾席多花一些银子应该是可以“争取”的,但二楼的包厢里都是“重要人物”,可以说座次就是他们的脸面,绝不会轻易相让。
白飞飞觉得一楼的贵宾席亦可,没必要计较这些,倒是她身边的这两位贵侍态度出奇一致的坚决——断不可如此“委屈”长公主,这要是传回去让主子知晓了,他们以后还怎么“混”呀?
白飞飞想了想,也觉得她如今“王公子”的身份,好歹也称得上是“京少”,不说是纨绔子弟吧,太过“平易近人”的行事风格好像也不太合适,也就把这事交给他俩去办了,不说这事能不能办成,至少这“京少”的身份得让人信服。
松苍和银桦此前在京城,处理类似的事情确实得不要太多,但这跟他们这会儿在金陵城的情况大有不同,以他们的主子在京城的威望,什么四大家族,让他们在边上站着都算给他们面子了。
如今他们只能以“京城王家”的名义行事,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事确实不好办,可这事关他们的荣辱和前途,再难办也得想方设法去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