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 白飞飞]无题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翌日，奉銮大人就收到了一位自称京城王氏家族的公子送来的拜帖，据他所知京城里有头有脸的王姓家族还真有，但天子脚下的世家贵族跟金陵城的联系甚少，就算有事往来，应该也不会来拜会一位金陵城小小的教坊司奉銮，就算他主动去“巴结”，人家也未必会理会他。

可若要说如今他们教坊司内有人可能会跟京城扯上关系的，恐怕就只有那位“陆小姐”了，所以，奉銮大人让人叫来了“陆小姐”，问询“她”是否认识这位京城来的“王公子”。

“陆小姐”嘴上说不认得，但脸上的神色难掩忧伤，看起来二人应是关系匪浅，见自己的“谎言”被奉銮大人拆穿，这才“不得不”讲述了两人的过往。

原来“她”和“他”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他们二人也早就定下婚约，王家世代经商、深受皇恩，是京城的鸿商富贾，可即使王家坐拥万贯家财，其实在门户上也算是高攀了她们陆家的，但他们二人从小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她父亲只希望她一生衣食富足、平安喜乐即可，也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可天有不测风云，陆父在朝堂上见罪于当权者，被抄家问罪后女眷没入乐籍，王家怕被牵连，于是便退了婚，可王公子对她一往情深，非她不娶，但若以正妻之礼迎娶罪臣之女，他们整个家族的皇恩也算是到头了，王父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在王公子的再三争取下，王父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同意给她赎身，但她不能进他王家的门，只能作为外室，将来他们的孩子也跟王家没有任何关系，不能进王家的族谱。

“陆小姐”从小饱读诗书，明事理、知荣辱，宁愿以“戴罪之身”长途跋涉来到金陵城，进教坊司自谋出路，也断不愿受王家如此“恩惠”。

王公子自是不忍她受此委屈，可天意如此，他也是无可奈何，见无论如何都劝不动她，也只有为她打点了这一路上的行程，让她少受一些劳累，原本她以为这算是全了他们二人之间最后的情分，只是不知为何他此时竟然来到了金陵城。

奉銮这下心里有数了，看来这位“王公子”还是不死心地追来了金陵城，像“陆小姐”这样知情识趣的美人，放弃实在太可惜了。

“怜白，那你是怎么想的呢？王公子这次不远万里到访金陵城，亲自来此拜会，应该还是对你有情的，不如你就此和他… …”奉銮看似“好言”相劝，而对她的“称呼”却无不提醒着她如今的身份。

“大人，我和他早已是两个世界的人… …”此刻作为“怜白”的王怜花已经代入了角色，酝酿好了感情，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妻子，我无法接受会有另一个女人成为他的正妻，而我却只是他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甚至将来我们的孩儿都不能堂堂正正地叫他一声爹… …”王怜花此刻不由地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也是多了几分真情流露，仿佛下一刻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王怜花觉得如果母亲能像这位“陆小姐”那样及时止损，早点离开那个不爱她的男人，她也不用为了他赔上了自己的一辈子，可这般清醒克制，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我可以对他人强颜欢笑，唯有对他，我做不到… …我也不愿拖累于他，不想他因为我而被家族唾弃、为世人所讥笑，与其我们余生都在痛苦中消磨对彼此的感情，不如就此了断，算是给彼此留点美好的念想。”王怜花接着说道，并故作坚强地“悄悄”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哎，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真是造化弄人… …我尊重你的选择，你先下去吧。”奉銮见王怜花自然表现出的“真挚”情感，也没有对他所说的话多加怀疑，反而心里暗自窃喜，但脸上还是要流露出遗憾的表情。

于是奉銮接下了“王公子”的拜帖，白飞飞也是如约前来府上拜访，送上了一份薄礼，简单的寒暄之后，开门见山地道明了来意，想为“陆小姐”赎身，无论什么价钱，他都出得起。

“王公子，关于你与陆小姐的事，我也是听说了一二，我知道钱财对于你来说，不过是身外之物，但在此之前我已问过她，可她不愿意呀… …”奉銮故作为难道。

“为何呢？我还以为她走了这一路，受了些苦头就能够想通了，就算我不能给她名分，但至少不会让她风餐露宿，她也不用在此抛头露面… …”白飞飞也是故作不解道。

“王公子应该明白，乞者宁死不受嗟来之食的道理，更何况是‘怜白’这样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女子呢？”奉銮着重强调了“怜白”二字，希望眼前之人能够明白，“她”再也不是那个“陆小姐”了，而是他教坊司的人。

“怜白？你是指玥儿吗？”白飞飞装作好似第一次听到，一时之间并不能肯定奉銮口中所言之人是否是指同一人。

原来这位陆小姐全名陆琳玥，二人之间曾有婚约，作为青梅竹马的“他”当然知晓她的闺名，他们对彼此的称呼自然也比常人更为亲近，所以，白飞飞自然要把这些分寸拿捏妥当。

“怜、白，这二字可是玥儿自己取的吗？”白飞飞见奉銮默认后继续问道，奉銮也是点头肯定了白飞飞的“猜测”。

白飞飞略做沉思后，继而叹息道：“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

“玥儿曾对我说过‘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也甚为赞赏汉代才女卓文君所作的《白头吟》，言语间对她的才华和气节都有着几分钦佩之情，如今玥儿已是‘不信人间有白头’了吗？”

“而今她以这两个字自称，可见她心里应是恨我的，所以她不愿意呀… …”白飞飞表现得无不疼惜，将这自问自答的节奏把握得恰到好处，而在一旁的奉銮愣是没有找到任何插嘴的余地。

奉銮也是没想到这位王公子还能如此解读，“怜白”未必是这个意思，即使他内心更多倾向于这位王公子是自作多情，却也觉得如此甚好，王公子自以为那是由爱生恨，那就说明在他眼里二人之间的关系是剪不断、理还乱，这对自己而言，那就是极为有利的。

而这番说辞当然是白飞飞提前就精心设计好的，关于陆小姐的这些事，不但王怜花早已是熟稔于心，她自然也是要“略知一二”的，而之所以要与王怜花的解释不同，除了要展现自己对陆小姐的“深情”之外，也是要暗示二人的关系实际上并非真的“心有灵犀”。

“王公子，我想她也只是一时想不通而已，也不懂王公子的真心是旁人比不上的，她在此多经历一些，会明白谁是真心对她好的。”奉銮表面看似好言相劝，实际内心正在衡量这位王公子的“真心”到底能值几个钱。

“希望如此吧… …不知我今日能否和玥儿见上一面？”白飞飞急切地问道。

“这，于礼不合呀… …”奉銮故作为难道，实际上哪有什么于理不合，只有他肯不肯帮忙。

“还请大人通融通融。”白飞飞自然能懂此话的言外之意，将早已准备好的银票不动声色地递了过去。

“想必怜白也只是一时之间还难以接受… …这样吧，我再劝一劝她，等过两日我会安排她去八百居水阁献艺，到时她自然也就不好再拒绝了… …”奉銮收下银票后态度立马好转，并特意多叮嘱了几句。

“那就有劳大人多费心了。”白飞飞听完奉銮的话也是连连道谢，不再纠结今日是否能见到人，托奉銮将一对银鎏金花丝点翠蝴蝶发钗转交后，便起身告辞。

待奉銮将白飞飞送出门后，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左司乐不太理解为何奉銮大人没有让怜白赎身的想法，甚至连抛出一个价格“试探”的意思都没有。

其实她内心多少有些担心自身的地位受到怜白的威胁，怜白要是离开对于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大人，这位王公子看起来应该是出得起价钱的，我们何不让他给怜白赎身呢？”左司乐问道，她觉得即使怜白不愿意，只要大人一心想促成，那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怜白，还没有开始发挥她真正的价值，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让她离开？再说，他一个远道而来的京城贵公子，也还没有掌家，此次来金陵城指不定都是瞒着家里长辈来的，他身上能带多少钱财？他想现在就给她赎身，简直痴心妄想！”奉銮回道。

“若是让他找亲朋好友凑凑呢？”左司乐还是不死心，继续问道。

“愚蠢，此乃贪小利而失大利也！”奉銮怒斥道，他怎会看不出左司乐的小心思。

“此次莲台仙会之后，怜白的身价必定不可同日而语，我又何必现时‘为难’于他，去做这个恶人呢？届时他自然能明白，怜白无论何时都是他高攀不起的女人… …”奉銮语气严厉，但还是多解释了两句。

他想要的是怜白赚更多的银子，而不是提高她的身份地位，而这位“王公子”不过是他抬高“怜白”身价的一颗棋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