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之徒）也许，没那么糟糕 第7章 第 7 章

林律师从业二十五年来，从未有过一位来自南区的委托人。

当然，他也从未开着自己的豪车踏足南区。

林肯&林是芝加哥最好的律所之一，但他们一贯低调，因为他们的主要雇主是那些极其低调家族办公室。

而林肯&林中的林，就是林律师。

他亲自出面的唯一原因，就是律所长期以来最神秘的雇主，甚至是初期最重要的投资人，终于现身了。

每隔五年，陈氏家族会发来一份续约合同，这份合同不仅仅是根据前五年的发展情况作出资产投资调整，还有后面五年的发展方向。

陈氏家族的决策风格极其保守，但是偏偏预见性精准，而且从不干预细节上的决策，甚至从不出面。

在各自的保密协议下，没人说得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服务陈氏家族或者陈氏家族到底是何方神圣，林律师只知道还有另外几家专业性机构在同时为陈氏家族提供服务，理论上搭建起了一个相互监管的制度。

但是这过分依赖代理人的良心了，尤其是新世纪后，一切都在飞速的发展。

好在，在自己还存有职业良心的时候，那位陈小姐终于出现了。

只是这个出场方式——

“一位合格的家庭律师，就要有当司机和保姆的自觉性。”林律师觉得今天的油门是一点儿也踩不动，或者说这辆租来的雪佛兰，压根儿就跑不动。

***

林律师在周五上午九点，准时收到了艾德琳·陈的邮件。

这位陈小姐在十分礼貌地让林律师注意冷空气后，将她的需求清晰地罗列出来。

从专业角度而言，林律师很喜欢这样表述清晰，逻辑明朗的委托人，但同时这样的委托人往往对专业度有更高的要求。

周六下午两点，是艾德琳特地挑选的日子。

菲奥娜和史蒂夫日常在外养家糊口，利普要去做家教，伊恩要去打工，而黛比和卡尔需要留在家里照顾利亚姆。

为了让伊恩放心，艾德琳甚至在邮件中提醒林律师，需要先开车将自己寄居家庭中的孩子送到一家杂货铺，艾德琳甚至贴心地附上了杂货铺的地址。

林律师非常讲究时间观念，但看到等在门口的陈小姐和她身边的男孩时，还是先掏出手机又仔细看了一遍邮件。

“是的，陈小姐说她几天前刚染了红色的头发并且会和同样发色的白人男孩一起等他。”

林律师理了理从别处借来的衬衫，打开车门同自己的委托人“接头”。

昨天晚上，艾德琳同伊恩提到过自己这位律师。

在艾德琳的解释中，林律师也是早年来芝加哥的华国人，并且他的“师傅”同艾德琳的养母熟识，因此艾德琳养母离世后，那位在T国的退休律师便把艾德琳的一些法律手续委托给了林律师。

伊恩嘱咐了艾德琳许多事情，到了杂货店的时候，他让林律师稍等，从店里取了一个甜甜圈和一瓶酸奶递给艾德琳，“有什么问题的话，打店里的电话，号码你记着了吗？”

艾德琳点头，伊恩一上午念叨了好几次，确保艾德琳能把店里的，凯文家的，艾莱伯酒吧的电话都背下。

“结束了记得让他送你回这里，我在店里等你。”伊恩说这话的时候，很严肃地看着林律师。

车开远了后，伊恩才回到店里。

林律师从后视镜看到越来越小的人影，“陈小姐，在南区遇到这样善心的人，你很幸运。”

“叫我艾德琳，林律师”，艾德琳把甜甜圈和酸奶塞在黛比给她的背包里，她不愿同林律师讨论善心是否应该按照区域划分的问题。

***

林律师把车停在一座院子前，“陈小姐，这就和你提到的那所房子。时间比较着急，我安排的保洁要明天才能过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没关系的，的确有些着急了。”艾德琳从车里下来，看着这处布莱恩替她买下的房子。

艾德琳的身体逐渐适应蓝星后，光脑同她大脑的融合也变得更自然，她不再明显地感受到强烈的“异物感”，也不会因为正常的使用光脑而感到严重的体力透支。

有一天中午艾德琳只是简单地睡了一个午觉，醒来后却意外地发现布莱恩藏在她光脑里的一份文件。

文件里有一份待命名的材料，里面有手续齐全完整甚至连“流水”都完美的账户信息。

布莱恩在文件里留了简单的话语，他说只等艾德琳决定好自己的身份信息后，这个文件夹就会出现，艾德琳就可以自然且顺利地使用这些资产。

艾德琳一直在想，布莱恩会在自己的光脑里藏了什么，她太了解布莱恩走一步看十步的性格了。

可布莱恩又怎么会不了解艾德琳，他也知道，艾德琳有时候迂腐得可怕，抱着金屋也会去苦哈哈地当挣十块钱的枪手。

“别去多想，享受生活。”这是布莱恩在文件里留下的一句话。

“我暂时不会住过来，帮我委托物业定期清扫就行。还有，我可能会对花园进行改造，具体的我还没有想好，但是可以帮我留意一下园艺师吗？”艾德琳觉得，布莱恩什么都好，就是审美同蓝星人差异太大。

林律师觉得这院子要不重新改造，才叫天理难容，他把艾德琳请进屋子，两个人简单地参观了房子后，在书房里开始整理艾德琳的身份材料。

由于艾德琳给出的解释是不小心丢失了所有的证件，而很多证件的手续复杂并且由于效率的问题，要等很长的时间，林律师提到这里也非常无奈，“这里情况就是这样的，虽然效率低，但完全不影响您的正常生活。”

说完林律师又从破旧公文包里取出一个信封，“这是按照您的要求，四百块零钱。”

“这是手机，笔记本电脑——”林律师的破旧公文包像是哆啦A梦的口袋，将艾德琳所需要的物件一样样地掏出了，天知道他为了找这些“破烂”折腾了多久。

“陈小姐，我可以理解您稚子抱金的心态，但是，这样会不会太辛苦了一些？”林律师看着放在这张价格不低于3万美金的书桌上的破烂，“而且，那所学校？这对您日后申请大学，怕是会有些麻烦。”

“谢谢你，林律师，叫我艾德琳就好。”艾德琳打开信封，从包里掏出一本《草叶集》，将几张面额稍大的纸币夹在里面，又把剩下的放进了一个油边已经磨损严重的粉色钱包里，“我每周二会同您邮件联系，在这些证件没有处理完前，我需要您每周给我送一次现金，每次四百块，小额碎钞。”

“好，我每周给您送到加拉格家？”林律师口上答应的自然，心里却对于每周来一趟南区感到恐慌。

“不用，每周六我会去刚刚那家杂货店买东西，你让人送到那里就行，等银行卡办好了，就不用再送现金过来了。对了，除了四百块零钱外，请再单独把一张一百块的夹在华文书里，那里没人会打劫华文书的。”艾德琳边说边打开电脑。

她习惯了光脑，对于这台外表七成新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些不太适应，但明显比加拉格家那台老古董好了很多。

“我外表做旧了，配置什么的，还是挺不错的，也没人使用过。”林律师在一边解释。

艾德琳倒也不去计较这些，“我看过你给我的材料，有些不明白的还有需要后面处理的事情，我刚刚发邮件给你了。还有，能在南区加拉格家附近，帮我买一个房子吗？”

“陈小姐，不，艾德琳，你确定吗？”林律师指着放满精装版书籍的书房问艾德琳。

“我很喜欢看书，但是，这里的书，我不喜欢。”艾德琳看着窗户边的那张绿色沙发，她自己都不记得，曾经在什么时候对布莱恩说过，她的梦想，就是坐在一张绿色沙发上，看书，发呆。

“好的，这件事有进展了我发邮件给你。我想，那里买一个房子不难，就是得好好改造一下，外面改造没必要，里面的话——”林律师已经开始为了还不知道在哪里的房屋的翻新问题感到头疼。

“学校的事情没有问题吧？”艾德琳及时地帮他转移了注意力。

“这个没什么，只要你愿意去那所学校念书。”

“那么，再给我一张你名下的信用卡和现金吧，我想，我不能穿着男孩子们的衣服去学校。”艾德琳伸出右手，“还有，很荣幸有你作为我的委托律师，多多指教。”

***

回程的路上，林律师又一次劝说艾德琳无果。

他刚刚把车停在杂货铺门口的时候，那个红头发的男孩就走了出来。

“下周六，这里见。”艾德琳下车，同林律师挥手道别。

伊恩问艾德琳下周六是什么意思，艾德琳同柜台后的凯希打了招呼，拿了一盒彩虹糖，又从包里拿出了那个信封。

凯希摇了摇头，没有收艾德琳彩虹糖的钱，艾德琳也不客气，把信封递给伊恩，“你看，这是我的生活费。我母亲留下了点东西给我，不算多，但是能保证我不愁吃穿了。林律师每周会送生活费给我，等我的证件补好后，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伊恩也为艾德琳感到高兴，他答应明天会陪艾德琳添置去学校的东西。

回家前，艾德琳又买了许多水果和食材，伊恩觉得她没必要做这些，可艾德琳很坚持，“至少那是一个很好的避难所，没有你们，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你说，我该给菲奥娜多少房租合适？太多了我付不起，太少了我又觉得愧疚。”

“你确定要和我们三个男孩住一个房间吗？艾德琳，你知道我没有什么问题，卡尔也还好，但是利普，这不是长久之计，也许你可以买张床垫在黛比房间凑合凑合？”伊恩提议道。

“林律师说，可以帮我租住一处房子，只是他也不了解南区。”艾德琳在伊恩的提醒下，也发现如果自己用18岁的身份生活，的确不再方便同男孩子们挤在一个房间里。

“回去问问利普吧，他总有办法的。”伊恩觉得艾德琳这样的女孩，独自住在南区，实在不是一个好选择，但是，还能有什么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