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之徒]路过人间 第6章 第 6 章

便利店门口，伊恩缩着脖子站在一旁，双手深深插进大衣口袋里。他看着菲奥娜将购物袋放在脚边，一边揉了揉冻红的手指，嘴里抱怨道：“天还没亮呢，非得现在来买这些东西？我们家又不开超市。就不能直接找凯文和V借点囤货吗？”

“少抱怨，”菲奥娜头也不抬地检查袋子里的东西，“你能陪我出来就该感恩戴德，懂吗？”

伊恩懒得接她的调侃，靠在便利店门框上，目光游离地望向街对面的一只流浪猫。这只流浪猫是不是也吃过玛丽安的食物呢？他突然不着边际地想，眼神有些放空。寒风裹挟着路边的枯叶在地上打转，带来一种没来由的寂寞感。

“你怎么回事，看上去跟丢了魂似的。”菲奥娜歪着头盯着他，半是调侃，半是认真。

“没事。”伊恩抿了抿嘴，眼神闪躲，语气听起来比实际更敷衍。

“你现在这表情，跟黛比说‘没事’的时候一模一样——僵得跟块砖头似的，骗谁呢？”菲奥娜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别敷衍我，你是不是又在想什么事了？”

伊恩抿了抿嘴，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权衡要不要开口。他叹了口气，说：“我只是……最近有点迷茫。感觉自己像陷在一堆雾里，转来转去也找不到路。”

“你是说工作，还是其他的？”菲奥娜挑了挑眉。

“说不清楚。”伊恩摇了摇头，眼神落在地面上，“可能都有吧。也许是工作，也许是生活，也许是……过去的事。”

他没有提到米奇的名字，但菲奥娜显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菲奥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思索了一下，语气柔和下来：“这很正常，伊恩。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迷茫的时候。问题是，你想怎么面对它？是继续绕圈子，还是试着找点新的东西？”

“新的东西？”伊恩嗤笑了一声，语气带着些自嘲，“你是让我换个工作，还是换个新恋人？”

“找点事情干，哪怕只是去酒吧和陌生人聊两句。反正别像个石头一样待着，伊恩，生活会动的，前提是你也得动。”她的语气带着一点严厉，但更多的是关心。伊恩没有反驳，只是用脚踢了一下地上的小石子，半晌没有说话。

几秒钟的沉默后，菲奥娜换了个话题，语气轻快了些：“话说，你最近和那个玛丽安怎么样？”

“玛丽安？”伊恩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名字。

“对啊，就是来送围巾，还陪黛比产检的那个。”菲奥娜故作随意地说，“她挺特别的，不是吗？”

“她……是挺特别的。”伊恩装出一副随口的样子，但眼神却在躲闪，声音低得像怕被听见。

“听起来你挺喜欢她的。”菲奥娜笑了笑，语气带着些调侃，“别告诉我，你真的打算什么都不做。”

“我没有喜欢她。”伊恩立刻否认，但他的语气里却有一丝动摇。

“哦，是吗？”菲奥娜故作惊讶地睁大眼睛，“那你干嘛一提到她就这么紧张？”

“我没有紧张。”

“好吧，那就算我看错了。”菲奥娜摆出一副“随便你”的表情，但眼神里却满是戏谑。

她放下了调侃，换了一种语气：“说真的，伊恩，我想了想，咱们家真的该谢谢玛丽安一回。围巾也好，陪黛比也好，这些事情可不是一般人会做的。”

“所以呢？”伊恩挑眉问道。

“所以，你该去谢谢人家，请她来家里吃顿饭。”菲奥娜说得很自然，仿佛这只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我觉得她大概不在意这种事……”伊恩小声嘟囔着，语气像是在找借口，也像是在自我安慰。

“ 去试试吧，伊恩。要是被拒绝了，我给你发个‘加拉格的最惨一天’奖章，怎么样？”菲奥娜开玩笑式地戳了戳弟弟的肩膀，随即抬起购物袋，“我得回家了，这袋子太沉了。你自己想吧，反正别再像个小孩子一样逃避了。”

……

快餐店里充斥着油烟的味道，炸锅和收银机嗡嗡作响，一刻不停。伊恩站在收银台后，机械地重复着“要加薯条吗？”“感谢惠顾”，他下意识地将视线移向门口，却什么也没找到——刚才那只在路边踱步的流浪猫此刻也不见了。

“伊恩！你在干什么？清醒点！”经理的声音尖利而刺耳，像一根细长的鞭子，劈头盖脸地抽在他耳边，把他的思绪扯了回来。

他抬头看着经理，那人穿着有些紧的制服，皱着眉头抱着一叠文件：“你这是发呆还是偷懒？看见那队伍了吗？他们都快把门给挤破了！”

伊恩本想顶嘴，但看着后面排队的客人，他忍住了，只是低声回了句：“我知道了。”

他接过下一位客人的订单，脸上的表情僵成了一副面具，手上的动作机械、毫无生气。他讨厌这里油腻的空气，讨厌经理颐指气使的模样，更讨厌这样的自己——困在一场没有出口的循环里。他甚至开始怀疑，这种单调无望的生活，会不会吞掉他所有的未来。

正想着，一个女人推开门走了进来。她裹着一件旧外套，脸色苍白，手上抱着一个婴儿，似乎是匆忙中来的，显得有些慌乱。她犹豫地站在菜单前，摸了摸口袋，最终掏出几枚零散的硬币。

“呃……能给我一杯热咖啡吗？就……最便宜的。”女人的声音细弱而沙哑，显得有些局促。

伊恩的目光扫过女人怀里的婴儿，再落在她手里那几枚零散的硬币上。她的手指因寒冷而颤抖，捏着几枚硬币的动作也变得不稳，几乎要掉在地上。他皱了皱眉，没再犹豫，转头低声对同事说：“我来。”随后走向咖啡机，手上的动作熟练又利落。

不一会儿，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端到了女人面前。伊恩低声说：“给你的。加了点奶和糖，不收钱。”

女人显然愣住了，连忙道谢：“谢谢……谢谢你。”

她接过咖啡，抱着孩子在角落坐下，疲惫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的表情。

这件事不算什么，却让伊恩觉得胸口的压抑稍稍缓解了一些。他的善意似乎在对抗这乏味又寒冷的世界，而那一瞬间，他不由得想起了玛丽安。如果是她的话，会怎么做？她总是能那么轻松自如地传递温暖。

“或许菲奥娜说得没错……”他轻声喃喃，目光游离地扫过快餐店的门口。

午餐时分，店里稍微清闲了一些。伊恩倚靠在后厨的墙边。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菲奥娜早上的话，还有那个女人喝着热咖啡时感激的目光。

他终于下定决心。

“嘿，经理，我下午不干了。”伊恩一边解开围裙，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语气里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轻松感。

经理立刻皱眉：“伊恩，你以为这里是你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伊恩懒得解释，只是甩下一句：“扣我薪水吧。”然后径直走出了店门。

刚踏出快餐店，刺骨的寒风迎面而来，伊恩的脊背微微一缩，但胸口的压抑却奇迹般地轻了一些。他把手插进大衣口袋，脚步越来越快——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在主动做点什么，而不是被生活推着走。

在玛丽安的公寓下溜达了两圈，那种也许能凑巧碰到玛丽安出门倒垃圾的荒唐希望也最终落空，伊恩叹了口气。

跑来这里是头脑一热的决定，他实在不习惯这样主动，更不擅长面对可能的拒绝。

“总不能一口气吃成个胖子。”他小声嘀咕着，为自己开脱。

两分钟后，伊恩坐到了街边的长椅上，手里攥着手机，寒风卷起了他外套的衣摆。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游离地看向远处的路口，拇指悬停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动。

他已经点开了和玛丽安的聊天界面，屏幕上空荡荡的对话框像是在嘲笑他的犹豫。

“嘿，今晚有空吗？”

不对，这太直接了。

他皱了皱眉，删掉文字，重新打字：“玛丽安，你愿意来我们家吃顿饭吗？”

又停下，读了一遍，觉得语气似乎太过正式，像是在发一封邀请函。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终叹了口气，索性删掉所有的文字，把手机揣进了口袋。

可刚站起来，想到菲奥娜早上那句“别像个小孩子”，他又坐了回去，重新掏出手机。这一次，他没再犹豫，快速地打下几行字：“嗨，玛丽安。今晚想来加拉格家吃饭吗？不是什么正式的事，随便聊聊，放松一下。”

他犹豫了一秒，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放心，不会是家庭战争。”

盯着屏幕上的文字，他指尖一阵僵硬。发送键闪烁着蓝色光芒，仿佛在催促他赶紧行动。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顿饭而已……”他低声自言自语，终于按下了发送。

短信成功发出后，他盯着屏幕好几秒，仿佛这样就能立刻收到回复似的。过了一会儿，伊恩失笑地摇了摇头，站起身，往街道另一端走去。

手机屏幕一亮，震动了一下。

“听起来不错！我几点过去？”

伊恩停住脚步，看到玛丽安的回复，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了一点。他迅速回了时间地点，然后把手机收好，迈出的步伐比刚才轻快了许多，寒风似乎也不再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