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之徒]路过人间 第15章 第 15 章

“说是暂时来不了。”

警察将手机推回桌面，目光随意地扫过伊恩，语气冷得像冬天的风。他既没兴趣听解释，也懒得浪费时间同情。

伊恩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像是嘲弄，又像是无声地承认：他总是搞得一团糟。

菲奥娜忙着工作，黛比怀孕了，利普……可能连自己都顾不过来。他早就知道他们不会来。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或者，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再处理他的冲动与麻烦。就算真的来了，又能怎么样？听他说“揍了老板”“丢了工作”“进了警局”的理由吗？

“还有别人吗？”警察的声音插进来，“女朋友也行。不然你就只能在这儿等了。”

伊恩没有回答，低头盯着手机屏幕。他划过联系人列表，指尖在“玛丽安”这个名字上停了几秒。那个名字既熟悉又刺眼，就像一根扎进心里的倒刺，他本能地想要避开，但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自从那晚争吵后，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联系了。她没有发消息，他也倔强地按捺着自己，仿佛只要不去想，就能忘掉那天她看他的眼神——失望，又带着几分疲惫。他总是这样，用自己的方式伤害那些对他好的人。

难道这不是他想要的吗？不依赖任何人，保持距离，才能避免再次伤害——对玛丽安，对自己，都好。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可如果真的无所谓，那这几天的心不在焉和浑浑噩噩，又算什么呢？

他盯着那个名字，突然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或许，这能成为打破冷战的机会。至少，她会出现在他面前。

“那个……我女朋友可以来。”他脱口而出，声音微微颤抖。

警察挑了挑眉：“名字？”

“玛丽安·卡林顿。”伊恩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她的电话在通讯录里。”

警察接过手机，拨了过去。伊恩的心跳随着电话拨通的嘟声一点点加快。她会来吗？他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冒出这个问题。

菲奥娜忙的时候会放任他自生自灭，利普会骂他，但也懒得真的跟着收拾烂摊子。而玛丽安呢？她好像是唯一一个在他暴躁到拒绝沟通时还愿意站在原地的人。但上次不一样。她真的生气了。他的“对抗”也让她彻底沉默了下来。

“您好，我是玛丽安。”她的声音传了出来，柔和而清晰，像雨后初晴的空气。

“您好，”警察公事公办地开口，“您的男朋友伊恩·加拉格因袭击事件被拘留，我们需要一位家属来保释他。”

电话那端短暂地沉默了片刻。伊恩的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玛丽安会怎么反应——她会觉得尴尬吗？愤怒吗？还是直接挂断电话？

但玛丽安的回答比他预想的任何一种可能都更平静，“好的，我马上过去。”她的声音温和柔软，却透着一股令人意外的笃定，像阳光穿透雨幕，让人无端感到安心。

......

玛丽安走进警局时，整个空间的冷硬感似乎都被她的气质冲淡了一些。她的步伐轻快而有力，轻而易举地打破了空气中的沉闷。扫了一圈，她很快锁定了伊恩的方向——他蜷缩在角落的椅子上，目光低垂，像只被困的小兽，眼神里闪着倔强的警惕，仿佛随时准备攻击。

她转向前台，语调柔和却坚定：“您好，我是玛丽安·卡林顿，伊恩·加拉格的女朋友。”

警察抬起头，先是打量了一眼她整齐的衣着和温和的笑容，眼神里闪过一丝怀疑，但随即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他翻了翻记录，“虽然这次不是什么大事，但我得提醒您，他有躁郁症史，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惹事了。”

玛丽安稍微停顿了一下，依旧温和地点了点头，似乎在耐心听着警察的话。然而，她的沉默被警察误解为顺从，仿佛她在默许他的“好意”。

“和这种人在一起，您得多留个心眼。他可能随时就……”警察语气中带着几分优越感，那种带着怜悯的忠告，像是高高在上的家长对待任性的孩子，甚至带着一点不屑，“他这种人，问题大着呢。”

警察傲慢的声音一点也没有收敛，伊恩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牙齿微微咬住下唇，仿佛在强压心底的怒火。他站起来时，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吸引了整个大厅的目光。所幸在他最终决定袭警之前，玛丽安打断了警察的话。

“谢谢您的提醒。不过，我不认为这是您需要操心的事。”她的措辞依然礼貌，但语气明显变得锋利。

“我知道您在暗示什么，但您看不到的部分，恰恰是他最重要的。他经历过的，您无法理解，而他坚持下来的，也不是您可以定义的。他不是问题，也不是麻烦，更不是您想象中的那种人。”她把伊恩拉到身后，不容置疑地冲警察点了点头：“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可以签字保释他吗？”

警察抬起眼皮扫了两人一眼，像是想反驳什么，但对上玛丽安平静却锐利的目光，他耸了耸肩，把文件推了过来，含糊地嘟囔了一句：“随便你们吧。”

......

走出警局，春风带着料峭的寒意扑面而来，他们的沉默似乎与街道的喧嚣格格不入。

伊恩低着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是那个总是在推开的人，可是在对方缺席的这段日子里，连这样简单的并肩行走都让他无比怀念。他胡思乱想着，直到被脸颊上轻微的刺痛唤醒。

玛丽安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脸上的伤口，“看来我真得把绷带当成必备物品随身携带了？”她歪着脑袋打量他，脸上带着温和而又俏皮的笑意。

伊恩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抱歉，”他低声说，“让你卷进这些麻烦里。”

玛丽安的嘴角微微扬起，语气轻松：“要是觉得抱歉的话，下次换个好一点的场合让我去‘救’你，比如你被困在一家甜品店之类的。”

伊恩忍不住笑了一声，笑意很快被压抑回去。他停下脚步，声音有些沙哑：“我说真的，玛丽安。这种事，你完全没必要管。”

玛丽安也停下，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平静地看着他：“你觉得我没必要管，可我觉得有必要。”

她笑笑，“放心吧，我对这种事有经验，我弟弟以前犯事了不敢让爸妈知道，也是我去接他出来的。”

不知为何，伊恩的心里有些发堵，“我不是你弟弟。”他闷闷地说。

“你当然不是。”玛丽安笑了一声，“接他的时候，我可没用过‘女朋友’的身份。这次倒是挺新鲜的。”

“我也没有过......”伊恩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地移开了视线，“我从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女朋友......我一直以为自己只喜欢男人。”

“现在想法变了吗？”玛丽安笑得有几分揶揄。

伊恩的睫毛颤了颤，他抿了抿嘴，“我不知道......”

玛丽安正色起来，“你觉得爱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有什么不同吗？”

“我不知道。”伊恩的喉咙动了动，半天才回答，“我以前总觉得，男人吸引我，是因为那就是我该走的路，是我该做的选择。”他深吸了一口气，视线落在远处，“而且......我的确爱过米奇。”

玛丽安听着，眉间没有一丝意外或不安。她点了点头，语气柔和但坚定：“伊恩，你爱过米奇，那是你人生中很重要的一部分。那段感情，不管是它的美好还是它的伤痛，都是你真实经历过的东西。可这并不意味着你现在的感情就是‘错的’或是‘背叛’。”

伊恩依然不说话，但他看着玛丽安的眼神不再那么闪躲。

“依我看呢，”玛丽安微笑着望着他，“爱不是性别或标签的问题，而是你现在的感受。或许爱并不局限于那些固定的东西，而是跟人有关。”

那一刻，伊恩突然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他想起自己过去的挣扎，想起他和米奇的那段关系是如何燃烧殆尽的，又想起玛丽安一次次毫无保留地接纳他。她的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内心某处深锁的地方。

他垂下头，像是在反复咀嚼她的话。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声音低哑：“如果我搞砸了呢？如果……我还是没办法做好？”

“那我们就一起搞砸，再一起修好。”玛丽安的声音轻柔，却像一道光穿透了伊恩心底的黑暗。

伊恩盯着她，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眼中那种倔强的警惕一点点融化。他终于低低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也带着一丝释然：“你还真是固执。”

“我只对值得的人固执。”玛丽安冲他眨眨眼，双手插进外套口袋里，轻轻侧过头，“现在，答应我，以后少进警局，好吗？”

伊恩低头笑了：“我试试。”

两人并肩走进街道的夜色中，街灯的光洒在他们身上，空气里多了一丝融化冰冷的暖意。忽然，伊恩再次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玛丽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如果你真的愿意，我也愿意试着去做好。”

玛丽安脚步不停，依然向前走着，笑声轻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那就这么说定了。”

伊恩看着她背影的轮廓，突然有一种莫名的笃定。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可以不再孤身面对崩塌，而是与她一起——就算搞砸了，也没那么可怕。

春风依旧带着寒意，可春天的温暖似乎已触手可及。伊恩抬头望向夜空，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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