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刚穿越来没多时就接下的支线任务——精通骑射,至今都未完成,这让李承乾颇感无奈。
骑射真是穿越后所遇难事之一,李承乾板正地骑在马上心不在焉地思考,为何李世民每每骑射就能显得格外从容不迫,甚至还能看出雄姿英发的帝王之色,而他似全然没遗传到阿耶骑射功夫的十分之一。
可能,这就是普通人与天可汗的区别,胡思乱想的李承乾轻声叹息,今天又是想念现代社会便捷交通工具的一天。
狩猎不比出游,除却亲卫队,李渊特意又拨了好些人或跟在后面,或护在前面。亲卫队的徐正打量着前面不疾不徐的李承乾稍稍问向身旁的张牧开口:“子瑜兄,我看殿下心情不佳,是不是因为尚未猎到东西?”
“应该不会吧?殿下又不是寻常孩童,”张牧摇头,却在瞅见李承乾的失落模样时忍不住护短道:“他们准备好猎物了吗?”
“自然准备好了,只是一直没遇上机会,而且,殿下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让殿下发觉,只怕是会弄巧成拙。”
骑行于前的李承乾自是不清楚身后亲卫们的担心,他只是愁虑支线任务迟迟无法完成,积分与奖励无法获得,思索着如果打到猎物是否能算是完成任务。
冬日飘雪,银装素裹,目所能及之处唯有白茫茫一片,难得能有松柏与杂草平添绿意,草丛枯枝响动,李承乾应声望去就看到不远处有只兔子蹦跳逃去,想着方才的猜测,他举弓搭箭射去。
准头稍有逊色,但贵在运气不错,至少射中兔子后腿将其钉在原地,只是李承乾连杀鸡、杀鱼都不怎么看过的经历,看到兔子被自己伤着,心有不忍撇过头去,想开口让人治疗,又觉得自己矫情,毕竟他又不是不吃肉食,只是看着动物因自己举动而遭罪于心不忍。如此,倒是辜负身后没瞅到世子神色变化的侍卫喝彩。
“这兔子若是留着,可能繁育?”疼惜念头稍纵即逝,李承乾更关切这是否能够作为肉兔进行繁育,以此扩充唐朝居民的菜篮子。
徐正提着猎到的兔子好奇开口:“繁育?殿下可是想留下其把玩?”
“不是,我是在想能否让它繁育后代,以此类同于鸡鸭鱼肉那样保证肉食的供应。”李承乾摇头,想起他吃过的麻辣兔头,认真开口。
闻言,算是明白自家小殿下并非取乐而是忧国忧民的心思,张牧颇为遗憾解释道:“倒是有人这样做,只是兔子相较于禽类量少肉寡,偶尔打个牙祭还好,依臣愚见,若是以此为营生,可能不大行。”
思索片刻,李承乾颔首:“也是,这不是专门的肉兔,肉产转化率低,我能想到,百姓应该更清楚,罢了,这兔一会烤了撒些辣椒给翁翁送去,请他尝尝。”
张牧与徐正对视,毫不意外地从对方神情中察觉到疑惑,前者又开口问道:“臣斗胆请问殿下,辣椒为何物?”
“辣椒就是……”李承乾被这话反问一愣,手比了比动作,“吃着味道有些冲的食物?”
“殿下所说可是胡椒?”
“不是胡椒,是辣椒,”李承乾见他们不似作伪的神情,尝试又开口问道:“这没有辣椒吗?红色或者绿色吃着会感到辛辣的植物。”
亲卫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摇头不知,李承乾张了张嘴,自我怀疑并思考辣椒是不是后期外来引进作物,问系统:完成任务能否得到农作物种子,肥料或者养殖种兽?
系统似随时待命的士兵,听到宿主发问立即回答:部分任务奖励将会是农牧业所需生产资料,但因该部分奖励会超越原本时代限制,故对应任务较普通任务难度系数更高。
既然系统回复,李承乾自然顺带开口问:怎么才算完成精通骑射任务?
似需要反应的时间,系统那头沉默好一会才缓缓回复:需要宿主能够在马背上熟练地进行狩猎等活动,即可完成任务。
听到回答,李承乾至少保持了好一会无语的状态,幽幽吐槽道:你们系统还记得这才几岁不?要求那么小一个孩子骑射能够达到精通狩猎的程度,是认真的吗?
系统回答:骑射本来属于两个任务,合并一个后难度陡然增大,故会有五个奖励。并且,原身年幼并不意味着宿主年幼,根据资料显示宿主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做出意思表示应是真实可信。
被怼得无言以对的李承乾默了片刻,认命地叹息片刻后拿起弓箭,四处寻觅猎物。
想猎到兽物又岂会是简单之事,尝试多次无果的李承乾还是没忍住挫败沮丧,他烦躁地抿紧下唇,尽量克制脾气不要发作,心里不断默念着: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量变引起质变,不要急不要急。
可,越是这样安慰,心里越是像积了把火,这个支线任务李承乾已经做了小半年的时间,至今毫无进展,即便明白主线与支线并无干系,但他还是忍不住会焦虑——支线任务都耗时之久,主线任务又该如何困难,他真的能在贞观十年之后回家吗?
在旁的张牧与徐正不清楚李承乾焦虑为何,只能囫囵猜测是郡王猎不到东西恼羞成怒,他们倒是理解:毕竟再怎么看着成熟稳重,但追根究底还是个稚子,总会有几分心气。
“我去准备。”徐正轻手轻脚勒马,与张牧低声开口,他自然得替李承乾准备猎物,把上司哄好了比啥都重要。
张牧颔首应下,似踌躇片刻,补充道:“低调些,殿下并非寻常孩童,若是让他察觉了,只怕是好心办坏事。”
“我知道,”徐正瞥了眼前面尚未察觉的李承乾,低声说:“我办事,你放心。”
对此一无所知的李承乾很是疑惑为何突然他能打到不少猎物,却始终未完成任务,即便灵魂年龄不小的他此刻亦是忍不住脸色更加难看。
这倒是让悄摸摸做手脚的徐正心虚起来,瞅着自家世子面色凝重忍不住低声向身旁的张牧开口问道:“殿下是知道了?怎么有了猎物,脸色比刚刚还难看?”
张牧张了张嘴,想安慰徐正做得挺隐蔽,但又不约而同看向李承乾,话到嘴边只能默默摇头。
余光扫见身旁人的踌躇与猜测,李承乾怔了片刻,压着心烦,勉强挤出个笑容:“你们看,我都能……猎到猎物了。”
李承乾说得颇为迟疑,似察觉什么,他紧皱眉头开口:“等等,这猎物是我自己猎的,还是有你们的功劳?”
这话刚出,张牧与徐正两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按理说,他俩谋划部署虽不能算是天衣无缝,但应该是难以察觉,谁能想到会被年幼的当事人察觉。
一眼就能看出两人的心虚,李承乾叹息出声,倒也没戳破他们的好意,扯着马离开同时又嘱咐道:“你们的心意我明白,能猎到自是好事,但没猎到未必是坏事,我会努力的。”
富平的狩猎自是颗粒无收,但也不算是全无收获,至少李承乾明白该怎么留意草丛动静,以及迅速搭弓射箭瞄准猎物。
这对于一心想要完成任务拿到奖励的李承乾用处不大,但足以让身为翁翁的陛下乐见其成,为表鼓励赏了不少东西。
处理朝政以后,李渊让人立即将敕令返回京中,让侍从开窗望着皑皑白雪问道:“承乾还没猎到东西?”
“回陛下,郡王殿下年幼,再加上又是头几次打猎经验不足,暂未有所成果。”仆从回答道。
“这孩子要强。有人替他准备好了,都未曾来找朕邀功,”李渊顿了顿:“与二郎相似,又与二郎不同。”
“殿下是陛下教导成长,自然与秦王殿下有所不同。”侍从在旁揣摩圣意之后低声下气道。
对于奉承,李渊向来喜欢,他颔首没有多话,只是默了半晌幽幽道:“二郎变得越发陌生,承乾又是朕亲自教导,只怕日后他父子二人会如朕与二郎这般……”
李渊的话没有再多说,侍奉多年的仆从皱着老脸,低垂眼眸开口:“那是否等回京后便让郡王殿下回秦王殿下那?”
“不,”李渊说得坚决:“承乾必得朕亲自教导。”
既是为了儿子们,更是为了他的江山。李渊很明白,他与李世民之间的龃龉只会随着功绩利益越发撕裂扩张。
“陛下,”门外侍从恭敬开口:“殿下亲自烤了兔肉,想请陛下品鉴。”
“端进来。”
面前的兔肉撕成小块,闻着味就不错,小孩纯孝心意融入其间,李渊不自觉勾起笑意,除却制衡心思,教导李承乾更多还是出于私心——孩子纯善懂事,聪慧过人,嘴甜机灵,不让他操心,又让人有面。
比起为了利益而针锋相对的年纪大的儿子们,李承乾更加孝顺;相较于同龄的儿孙,李承乾更加聪颖。
如此优秀的孙儿,李渊怎会不喜欢,毕竟那是孙儿,不是儿子。
对此一无所知的李承乾正吃着兔肉,与张牧等人讨论如何狩猎以及狩猎技巧,坐在火堆旁,面色严肃道:“所以是我拉弓的姿势太过板正,速度不够吗?”
“以臣愚见,着实有此影响,”张牧口齿含糊道:“殿下,其实臣等技艺只能算是勉强能够糊弄,军中骑射功夫最厉害的还得是秦王殿下,为何不请秦王殿下教您?”
李承乾用木枝戳了戳火盆,撇了撇嘴:“我都多久没回家见阿耶阿娘,哪来的时间请阿耶教我。”
赵朗踌躇片刻,见李承乾失落模样,忍不住安慰道:“恕臣冒昧,殿下年岁尚小,没必要急于一时就要精通骑射。”
“是呀,臣在殿下这个年龄还在和泥玩呢,而殿下已能骑马搭弓射箭,殿下实在不用如此着急。”张牧咽下口中的兔肉,满是不解说道。
许多内情必然是说不出口,李承乾张了张嘴却半个字都没说出,他知晓自己这般锋芒毕露必然是会引人注目,甚至还会惹火上身,可系统布置的任务,他必须要完成。
无论任务有多么离谱,多么匪夷所思,他都会竭尽所能地完成——只要能回家。
伴随着叹息,李承乾幽幽开口:“我有非做不可的理由,望大家能够指导一二。”
围在篝火旁的亲卫侍从闻言立即行礼,但心里却不约而同想到一个念头:不愧是秦王世子,真就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面对挫折,李承乾的性子从来都是促使他敢于斗争,就好比在富平一无所获,但不影响他越挫越勇,其努力模样甚至于都感染李渊,陛下更是手把手亲自教导骑射,之后虽未猎到猎物,为表鼓励,陛下还是赏了许多东西给中山郡王。
这消息传回京师,自是引起暗流涌动,不过,对于李世民与长孙无垢而言,倒是个好消息,至少证明李承乾未曾因陛下与秦王之间渐生隔阂的父子关系受委屈。
没几日又至华池狩猎,白雪皑皑之间减少了发现猎物的难度,但厚重的衣袍又会限制发挥,而李渊则是为了孩童身体,不允许其换件轻薄衣袍以免遭风寒。李承乾叹息片刻,安慰自己——毕竟就算换了衣服,不一定能成功狩猎。
正值胡思乱想,前方不远处草丛忽传来些动静,李承乾顺势抬头就瞅到灌木丛窜出头老虎,伴随着虎啸,血口一张一合,足以让身下马儿不自觉地瑟缩,他下意识扯着马准备掉头离开,身后的侍卫立马围上来护着他,倒让李承乾的动作一滞,老虎必会伤人,倒不如趁着人多收拾了。
尽管李承乾的牙关不自觉咬紧,浑身更是紧绷戒备,但他的手稳稳地让箭搭于弓弦之上,认真瞄准眼前蓄势待发的老虎,顺滑夺目的皮毛足以让人看出百兽之王的勇猛,粗壮的尾巴更是重重打在植被发出沙沙声,双眸犹如干净琥珀,虎啸山林之际,百鸟腾飞。
赵朗向前倾身扯住准备挡在世子身前的阮朔,微微摇头,环视身旁的侍卫均是松了弓弦,拔出刀剑护卫于世子身侧,伴随着弓弦震动,似穿云而过的箭破空声,老虎一侧眼眸顿时被射中,疼痛促使百兽之王的愤怒,野兽咆哮着绷紧身体准备往前扑,而李承乾没有丝毫停顿,唰唰几箭正中老虎额头、前腿以及胸膛,他的力道自然比不上成年习武男性,但多枚羽箭正中要害,亦是能够将那老虎钉死原地,待侍从下马确认老虎生死之时,李承乾还不忘提醒他们注意安全。
“我从未见过像殿下这般厉害的孩童,”张牧目瞪口呆与身旁同样神情的徐正开口:“年幼射杀猛虎,还那么淡定自若,处事不惊,我刚刚居然还不自量力地教殿下所谓的狩猎经验……”
徐正惊愕地嘴就没合上,方才他都想过偶遇野兽,孩童必然会被惊吓而哭泣,无论是保护世子,还是制服猛虎,必然有所伤亡,谁曾想李承乾会有如此胆识与身手,仿若前些日子打野兔都费劲的孩童不是他。
即便是李承乾本人亦未曾想过会如此幸运射杀猛虎,方才瞄准之间,脑海中唯余李世民之前教导他的箭术以及过去服役时练枪的肌肉本能,而今威胁解除,他忍不住胡思乱想:猎场为何会有老虎?是李渊故意让人放进来?还是太子、齐王的手笔?若是陛下,是想让自己能够有所收获?可原身的年龄尚小便如此锋芒毕露,难道不会引起太子与齐王的警惕吗?
念及此处,李承乾悄然苦笑,他到这个世界才几个月怎的就这般瞻前顾后,全然不似过往天地不惧的性子,他厌恶如今需要勾心斗角方能活得好的日子,但他亦做不到摆烂躺平拖后腿,只能这般做一步看十步的费心竭力,期许尽早回家。